极度雄诡

“那就先多谢大师啦，“田宁笑了一下说到，”我想打听的这幅画是……“

田宁突然想到，自己听了胡小蝶讲述的她师父诗墨和那幅被骗走的画的故事，但压根就还不知道那是一幅什么画。

“小蝶，你师父那幅画，叫什么名字？“田宁有些尴尬地转向小蝶。

古韶芳还有胡小蝶一起看着这幅《咏蝶》，只见几条简洁的有直有弯的线条，铺垫出了一条河上横跨着的小桥和河旁的假山；几簇随意的有浓有淡的氤氲，描绘出了几枝草木和树叶；而只用四五笔勾勒出来的一只拙朴的蝴蝶，则是围绕着那枝树叶欲落还飞。

“这条河和旁边的假山，笔锋清晰，文雅典丽，这有着文争鸣的韵味儿……”胡小蝶自言自语着。

“这团花草树木，还有这只蝴蝶，结构严谨，意境空灵，深得唐寅之神韵，嗯，必当是唐瘾的手笔。”古韶芳大师肯定地说到。

“是的，我师父被甲天下骗走了她最喜欢的一幅画，叫做《狐仙之吻》。“

田宁和古韶芳正端起酒杯要碰一下，听了胡小蝶的话，两个人端着酒杯的手就都凝固在了半空。

田宁心里一阵惊讶，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这次来苏州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打听到狐仙之吻，争取能够为师祖震东华的神魂恢复肉身，他哪里能想到胡小蝶的师父诗墨的画就是《狐仙之吻》？！

而古韶芳心里的震动远超过田宁。

在甲天下做了这么多年，自己深得老板公孙盖的倚重。平日的时候，古韶芳基本不用到店里抛头露面，公孙盖需要他做的是普通员工做不了的更重要的事。正因为如此，古韶芳确实从甲天下得到了不少利益，但是内心也越来越是不安。

随着年纪的增大，古韶芳越发地想离开甲天下。尤其是这几天，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不辞而别。这对自己将是一个很大的决定，所以今晚才想来这家常小馆喝点小酒浇浇烦愁。

几年前自己的老板公孙盖收购的那幅《狐仙之吻》，就是让古韶芳内心最为痛苦的一件事，他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听到胡小蝶提起这幅画，他的大脑好像被重锤击打了一下。

田宁马上意识到了古韶芳的反应，放下了酒杯，和胡小蝶一起静静地等着古韶芳的回答。

古韶芳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眼睛看着胡小蝶，心里不安地翻腾着，这该怎么说呢。

片刻，古韶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到，自己都一把岁数了，也定下心要走了，面前的这田宁公子和胡小蝶姑娘也是真诚正直的人，干脆，别的啥也不在乎了，实话实说，才能让自己的良心安慰一点啊。

把酒杯在嘴边一仰，一口就把那三白酒干了个底朝天，把酒杯重重地在桌上一顿，古韶芳终于开口了。田宁和胡小蝶一边斟着酒喝着，一边听着古韶芳的叙述。

原来，古韶芳和甲天下的老板公孙盖打小就是苏州城内的邻居，两个人都是家里的独子，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感情甚笃。

从小就在苏州城的大街小巷窜着玩，两个人可以说是在书画笔墨的香气里熏陶长大的，也就都对名画、古玩非常着迷，很年轻的时候就在苏州城内的古玩市场里小有名气。

公孙家族的家境殷实，见公孙盖年纪轻轻便在古董生意上颇有眼光，就提供一笔晶石，为公孙盖盘下了一个古董店来经营。

古家的家境本来就不比公孙家，后来古韶芳的父母几年之内相继病重去世，为了治病，更是把贫薄的家底掏了个精光，结果古韶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毕竟朋友一场，正好公孙盖新开的古董店需要帮手，就把古韶芳收留在自己的古董店里。白天帮助照应店面上的顾客，晚上就住在店里守夜。作为朋友，古韶芳不仅从来没有主动要过工钱，反而一直对公孙盖心怀感激。

公孙盖本来就有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生意经，他自己头脑也灵活，又有古韶芳这个得力而又便宜的帮手，没用多久，他的古董店就在苏州城内做得风生水起，正式命名为甲天下商行，生意慢慢地向苏州城外发展，越做越大。

公孙盖一直觉得古韶芳是自己信任的人，随着雇佣的伙计越来越多，公孙盖逐渐开始让古韶芳雪藏起来，尽量不抛头露面，而是帮他在幕后做个影子，处理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情。

譬如，公孙盖最经常让古韶芳做的事情，就是在拍卖会上扮作投标的顾客。这时候都是因为有人拿着古董来甲天下拍卖，如果公孙盖看上了，就让古韶芳也作为潜在的买家参加竞拍，然后配合台上的公孙盖，把古董低价拍卖给古韶芳，然后古韶芳再转交给公孙盖收藏。

“大师，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胡小蝶口无遮拦地问到，这小姑娘看来真的是特别喜欢那荔枝味的鸡尾酒，她一边听着古韶芳的故事，一边自斟自饮着，此时已经有些高了的样子。

“我最喜欢这首题词，胡蝶叶叶小徘徊，桥端翩翩粉翅开；芳物年年风里去，轻盈回回梦中来。”胡小蝶兴奋地说到，“这四句的行书结构宽舒秀逸，点画丰满圆活，字体舒展自如，应该是祝智山早期的风格，古大师，你说对么？”

“是的了，是的了……“古大师一边点着头，一边重复地回答着胡小蝶。他们两个一人一句，按照田宁先前提醒的思路，没多一会儿就把这幅画分析透了。

田宁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单刀直入地说到:“古大师，我想请教你的，是几年前，甲天下收购的一副古画。“

“哦？“古韶芳心里轻松了一些，语气有些自豪地说到:”如果是别的事，老夫我可不一定能知道多少。可要说到甲天下收购的古画，只要能告诉我个一二，我肯定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胡小蝶一听田宁的话，一方面为自己能帮助田宁下决心买下这些画而得意，一方面又激动于田宁对自己这么好，竟然能把这么贵重的一幅画送给自己。她看了一眼田宁，眼泪汪汪地噗嗤笑了一声，终于把这幅《咏蝶》抓在了手里，小脸儿上尽是喜爱与感激。

“大师既然已经知晓了那三幅《桃下把杯图》的来龙去脉，不妨再重新看一下这幅《咏蝶》，我相信你必会有新的发现。”田宁没有急着回答古韶芳的问题，反而是鼓励他和胡小蝶自己再看一看这幅画。

“天啊，这是由唐瘾和文争鸣合作做的画，又由祝智山提的词……”胡小蝶再度被震惊了，“这可是，这可是集中了江南三才子各自最优秀的才气的一幅画！“

古韶芳的眼睛慢慢又是睁大了，不由自主地说到，“这，这至少是两千万啊……“。

“呵呵，“田宁笑了笑，”还总说我呆，我看你就是最呆的一个姑娘。

旁边的古韶芳心里其实更是震动，田宁应该刚开始就看出来这几幅画的真实价值，但现在看来，他压根就没有买来转手赚大笔晶石的想法；后来因为胡小蝶看上《咏蝶》而把四幅画都买了下来，却转手就把《咏蝶》送给这还是一个孩子的胡小蝶。田宁这少年的心脏有多大颗啊？他心里的格局又有多宽广？他的背景又绝对应该是妖孽般的存在！

田宁给大家都斟满了一杯酒，这才开口到:“古大师，正如先前所说的，我买这几幅画也不是为了晶石，所以自然不想被别的买家纠缠，还需要你代为保密。“

“田宁小哥尽管放心，“古韶芳这时才放下了自己内心的震动，也想起了田宁先前提出的两个条件，”田宁小哥如此毫无保留地与老夫分享这几幅画的来历，让老夫茅塞顿开，受益匪浅。你说过要问我一件什么事，只要不牵涉到别的客户，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古大师说他们值那么个价，那就肯定是咯……“田宁此时心情也很是不错，笑着对胡小蝶说到。

“那，那我就更不能要！“胡小蝶突然想起来，田宁是要把这幅《咏蝶》送给自己的。

胡小蝶此时依然眉眼儿放光地欣赏着那幅《咏蝶》，被田宁一问，这才陡然意识到，田宁是在帮她向古韶芳打听自己的师父被甲天下骗走的那幅画。

经过刚才大家对古画的探讨，古韶芳也赢得了胡小蝶的信任。想起自己的师父诗墨狐仙，胡小蝶的小脸儿瞬间就被哀伤覆盖。

我本就知道这几幅画的根底，但其实并没有想着要买。后来看你被那小二训了几句，你又喜欢上了这幅《咏蝶》，我这才买下这四幅画。

所以啊，拿着吧，这《咏蝶》就应该是你的。“

“两千万晶石？！这幅因为打折而送给你的《咏蝶》竟然是两千万！“胡小蝶还是没能压抑得住自己的惊讶，”田宁，你花了一千万晶石买这四幅画，竟然能值一亿两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