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雄诡

“我当时感觉到公孙盖又要故伎重演，把这幅画作假意拍卖，让我配合以超低价格帮他骗到手。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说这幅画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了。因为送来这幅画的是个小姑娘，说明她家里没有别的什么人能帮她撑腰了，直接给那个小姑娘两百晶石就打发了。”古韶芳说到这里，瞟了胡小蝶一眼，低下了头。

“是的，我就拿到了两百晶石，没能给我的师父买药，结果没几天，我的师父就……就……”胡小蝶已经呜咽了起来，靠在田宁身上，开始有些泣不成声了。

“你的师父，你的师父怎么样了？”古韶芳心里本来就是颇有愧疚，看胡小蝶这个样子，不禁更是慌乱。

公孙盖有古韶芳一起在拍卖的时候演双簧，价值几百万、上千万晶石的物件，往往只用几千、一两万的价格就拿到手了。这么多年以来，以古韶芳的名义从甲天下拍卖场超低价买下来了大批的古玩、字画，自然回头就都交给了公孙盖，公孙盖也因此而额外累积起了巨额财富。

公孙盖也有自己的独特喜好，那就是非常喜欢美好的女子。自然的，收集到手的物件里，他会挑选一些上乘的有女子在其中的画作，留下来自己私藏。常年下来，他在自己的秘室里已经私藏了上百幅仕女类的名画，而《狐仙之吻》就是他最珍惜的几幅之一。

“原来，你这发小，甲天下的老板，还有如此雅兴啊。“田宁不无讽刺地说了一句。

“古大师，此事已经发生多年，你也没有直接参与，不用太过自责。”田宁先安抚了古韶芳一下，看着身旁还在哭泣的胡小蝶又劝到:“小蝶，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再哭了，好么？”

“唉，这也是为什么，我已经定下心来，这几天就准备静静地离开甲天下，离开苏州城。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到外地去再混几年，了此残生吧。“古韶芳叹着气说到。

田宁听了古韶芳的话，突然心里一动。

古韶芳孤身一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苏州城了，何不想些法子，来帮胡小蝶讨回公道，也为古韶芳创造个悔罪的机会。

“古大师，想必你知晓寒山子参佛的时候写过的一首颇被传颂的禅诗……”

田宁刚提起，古韶芳就接着说到，“禅诗？身著空花衣，足蹑龟毛履。手把兔角弓，攎射无明鬼。田宁小哥说的可是这首么？”

“正是！”田宁觉得和古韶芳交谈还是比较轻松的，“这首禅诗中的空花衣、龟毛履、兔角弓还有无明鬼，都是不存在的事物。寒山用它们来表达的就是‘无’和‘空’的境界。其实，能放下就是‘无’，不在意也就是‘空’，既无且空，也就能让内心实现解脱。”

古韶芳猛地有些明悟，不过还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到:“多谢田宁小哥的苦心劝解，老夫也是希望能够放得下啊。从早些年开始，我内心就经受着煎熬，就像寒山问拾得的话，他‘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田宁接着说到:“那拾得的回答是，‘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正是啊，田宁小哥！”古韶芳回答到，“老夫就是希望能让岁月帮我把甲天下的这些事情放下、忘却。可是这过去了哪只十年，都几十年了，老夫的内心却越来越是不安啊。”

“古大师，我的感觉么，你也许只需再忍几天，事情就可能完全不一样啊！”田宁两眼盯着古韶芳说到，“如果，我有办法能把公孙盖骗走私藏的那些画作夺回来，你愿意帮忙吗？”

“夺回来？”古韶芳怕是自己的耳朵没听清，因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那怎么可能？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私藏秘室有多么坚固。”

“这个么，只要用心，总会有办法。”田宁说到，“所以，古大师，我先必须问你，你是否愿意帮忙？”

“如果，如果真的能让我回到年轻的时候，我宁肯在街上讨饭，也不会再帮公孙盖做着欺瞒行骗的事情了。所以，如果真的能够把他那些骗来的画夺回来，也没有对他如何坏，最多也就算是讨回个公道而已。所以……我愿意！”古韶芳若有所思地说到。

“好！古大师，让我来琢磨一下……”田宁开始心念急转。

“呆子，你，你真的有办法把我师父的《狐仙之吻》拿回来？”胡小蝶擦了一把眼泪儿，两眼又放出了光芒。

虽然古韶芳作为帮手，每次也只是拿到几百晶石而已，但他并不在意晶石，却只是内心里对这种做法越来越感觉不安。可是，这么多年总觉得是公孙盖在照顾着自己，所以古韶芳一直也没能摆脱得了这种安排。

虽然二人心性迥异，但古韶芳一直也没离开甲天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古玩、字画的热爱。

胡小蝶的眼泪儿已经滚落了下来，“我……我师父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田宁赶紧帮胡小蝶擦了擦眼泪儿，又对古韶芳问到，“大师，那后来呢？”

“是的。公孙盖找我，就是想让我帮助看一下这幅画的真伪。本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幅画，没有什么信息可以来佐证真伪。

“唉，惭愧啊！”古韶芳听了胡小蝶的责问，自然老脸上有些挂不住。

正是这种疯狂的热爱，所以才让公孙盖对看上眼的物件的占有欲越来越强，越来越贪；而同样是因为这疯狂的热爱，古韶芳总也舍不得离开甲天下，因为虽然这里没有一件古董是自己的，但他可以每天都能欣赏、接触到自己喜爱的古玩、字画。并且，两个人也都是终生未娶，至今光棍两根，可以说是把毕生的爱都倾注在了伟大的考古文化事业里了。

“《狐仙之吻》原本只是存在于古董圈里的一个传说，是有关于几百年前苏州城内的一个狐狸仙女和一个书生的故事。据说那狐仙和书生互相深爱着对方，狐仙倾尽一切鼓励、支持着书生求取功名，那书生也果真努力成为了一代书画大家，为了记下狐仙的恩德，他耗尽多年的心血，做了一幅画作，就是《狐仙之吻》。

“那……那个小姑娘，就……就是我。”胡小蝶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因为激动，也因为喝了酒，她的小脸儿透着红润。

但是我和公孙盖认真地查看了之后，无论是从画作的材料，还是所用的笔墨，都能确认这是一幅经历了数百年精心保存的画作。而且这画作的质量绝对是上乘中的极品，我们两个都对这幅《狐仙之吻》笃信不疑。

而最让公孙盖和我难忘的是画中的女子，端庄、美丽自不用说，她的一双眼睛比一般的画作，又更多了一种令人难以抵抗的吸引和魅惑，只要看上一眼，就感觉注意力再也离不开了，好像两团漩涡，能穿过你的眼睛，把你的神魂一丝一丝地抽离出来……“古韶芳的眼神散漫地看着远方，沉浸在他看着《狐仙之吻》的感觉里。

片刻，他的眼光慢慢地移到了胡小蝶的脸上，“是了，虽然我当时没有见到那个小姑娘，现在看到你，就毫无疑问了。你的脸，你的眼神，特别是你的……你的气息，太像《狐仙之吻》中的女孩了。”

田宁和胡小蝶这时才知道，这幅画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古韶芳呷了一口三白酒，又继续说了下去。

“几年前的一天，公孙盖又让我去甲天下的秘室，我就知道可能又有人送来拍卖的物件，被他看上了。果然，一见面就发现他掩饰不住的兴奋，原来，有一个小姑娘送来一幅画拍卖，那幅画竟然是传说中的《狐仙之吻》！”古韶芳想到当时的情景，内心依然颇为不平静。

田宁只好替胡小蝶把后来的情况说了一下，“她的师父本来想让她把这幅珍藏了几百年的画卖了，一方面是给自己买点药治病，另外也是想为小蝶后来的生活准备一些晶石。结果，小蝶只拿回来了两百晶石，还别说将来的生活呢，给她师父买药救命都不够，她师父不久就……就羽化了。”

“啊？！”古韶芳用拳头擂在自己的胸口，老脸上满是痛苦和悔恨，“造孽，造孽啊！”

“是……是你？！”古韶芳心里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听到胡小蝶亲口肯定了，他还是充满了震惊和羞惭。也怪不得，刚才在甲天下的展厅里，他总觉得胡小蝶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

“古大师，这么说，你确实见过那幅画？”田宁问到。

传说中那书生完成了这幅画之后，他的凡寿就耗尽了，结果撒手人寰，留下了那狐狸仙女一个人在这世上，而那幅《狐仙之吻》也就不知所终了。”古韶芳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