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自由了
如果不是伦德斯特存活万年，在龙族内部地位崇高，怕是也会被其他龙族敌视。而即便如此，伦德斯特也逃不过被同族无视的下场。
所以基尔拉罕才说－－
[奇怪的家伙。]基尔拉罕长大嘴，打出一声哈欠。盘卧入尾的双眼，却晦涩不清。
沉眠在充斥了混沌魔力空间的深渊龙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说话只冷哼了一声。
知道他在听的罗格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同是龙族，你知道伦德斯特么？]
[那只活了万年的老头？]基尔拉罕舒展筋骨，久未运动的身体内，发出骨头摩擦的磕磕声音。他重新俯趴下来，随着呼出的气音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圣空龙族与深渊龙族的仇怨他也有所耳闻－－毕竟基尔拉罕被称为“魔龙”就是因为他身上的深渊龙之血，以及创世神殿三位红衣主教中有一位出身圣空龙。能够摆脱万年仇恨的老者，真的是年老失智了这么简单么？
回想那位巨龙望向埃娜的眼神，罗格只觉得另有隐情。
[那么……艾特立斯呢？]罗格继续问道，[既然与伦德斯特有接触，那你知道艾特立斯么？]
[不知道。]与刚才不同，这次基尔拉罕回答得相当干脆，[没听说过。]
然后罗格再抛出了一个名字，[峡音。]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基尔拉罕的双眸一下子睁开，凌厉的目光从其中迸射。他迅速站立，在无尽的虚空中低声怒吼，[回答我！罗格！别以为你是天罚神的契约者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是谁？]没有在意基尔拉罕的威胁，知道自己找对询问对象了的罗格继续问道。
确实，埃娜便是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就开始不对的。但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明显属于人类的名字，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基尔拉罕刨抓着感觉意义上的地面，不知道罗格意欲何为的不安感令他十分烦躁。
[我可以告诉你，罗格。]基尔拉罕恶狠狠地低吼着契约者的名字，[但你要发誓，不许伤害她。]
知道这个名叫“峡音”的人对基尔拉罕而言十分重要，罗格只好后退一步，[这就要看她要做什么了。]
仅仅一个名字，就令埃娜情绪波动得如此厉害。虽然不知道伦德斯特来此的目的，以及他与那个叫“峡音”的人想要做什么。但罗格不能允许埃娜在他眼前受伤，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夏国的土地上。
米瑟王国的女亲王，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虽然以白天伦德斯特的表现来看，他们并不是想要加害埃娜。但对于直面强大存在的不安，还是令罗格想要迫切地摸清楚对方的想法和目的，掌握了其动机，罗格才能有信心将事态掌握，求得真正的心安。
但罗格的回答，明显令基尔拉罕不满。
黑鳞的龙族掀动着膜翼，身后的巨尾摆动，喉间不断挤出威胁的低吟。
许久之后，见罗格没有什么妥协的意思，基尔拉罕只能息声。
回想峡音的性格，不可能对其他人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而罗格在他看来，却是一个十足的狡诈阴险的人类。
将峡音的信息告诉这样一个人，基尔拉罕绝不放心。
所以－－
[发誓！罗格，我要你发誓！]基尔拉罕震声说出这句话，[向至高的神明－－天罚神阿莱尔罗伊发誓！向你坚信的一切、向你的父兄发誓！]
[发誓你在峡音威胁到你之前绝对不会伤害她！发誓你在与峡音决裂之前绝不对她不利！]基尔拉罕嘶吼着，在这空无一人的空间中高声叫嚷，[发誓！罗格，我要听到你发誓！]
在狂暴的呼啸之后，往往是足以将人逼疯的寂静。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罗格长叹一声，[看你的样子、听你的语气，我即便是真的发誓了，你也不会相信我的吧？]
[…………]被说中了的基尔拉罕，能够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行吧。]罗格轻笑一声，叹道，[你要我发誓，那我就发誓好了。]
基尔拉罕像是没想到罗格会这样轻易妥协，足足愣了几秒。
[不过既然你对我不安，那还是要你安心了，你才能好好告诉我“峡音”的信息啊。]还未等基尔拉罕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罗格脱下食指上的戒指。漆黑的龙型环戒在烛火掩映下泛着橙红的色泽。
[变成人类吧，基尔拉罕。]
黑色的魔力将指戒吞没，暗色的魔阵法圈一层层出现，将其不断环绕。激荡的沌魔力之后，一位身着暗色短袖的少年出现在罗格面前。
那少年拥有着墨黑的短碎发，黄金竖瞳威严可怖，身体皮肤上不断的黑色龙语纹身证实了他并非单纯的人类，而是一位血腥残暴的龙族。
“为什么要这么做？”陡然出现在外间的基尔拉罕震惊于罗格将他召唤、并为他施加转变成人类的高阶魔法的原因。
他无法猜透罗格的目的，所以看上去稍有些不安。
“我不是说过了么？”罗格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的意味，他向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按照龙族计算年龄的算法被称为幼崽的基尔拉罕说道，“为了让你安心啊，基尔拉罕。”
对上基尔拉罕疑惑的目光，罗格叹声道，“你不是害怕，我会对那位叫‘峡音’的人不利么？”
“所以你来看管住我吧。”罗格笑眯眯地对这个少年道，“如果我在峡音对我产生威胁之前对她动手，那就由你亲自阻止吧。”
“说得可真好听。”基尔拉罕嘲讽一声，“就算我阻止又怎么样？你我之间的契约令我对你的攻击无法产生伤害。我攻击的行为没有丝毫用处。”
这也是基尔拉罕愤怒的地方，明明知道自己无法伤害到他一根汗毛，却是把好话全说足了。当真是伪善至极。
基尔拉罕心中全然是对罗格的不屑，甚至嗤笑于他的胆怯。然而在罗格说完下一话后，他却完全愣在了原地－－
“你难道没有发现，契约已经无效了么？”罗格有些奇怪地反问道，见基尔拉罕脸上难掩讶异，他无奈地轻笑一声，“你已经自由了啊，基尔拉罕。”
“……？！”仔细检查一遍魔间后，确实如罗格所言再没有了那枷锁的基尔拉罕震惊地望向罗格，“你为什么……？”
“当时与你契约，不过是为了在娅嘉与创世神殿，还有魔塔来人眼前演一出戏。”罗格坦然承认了自己过去对基尔拉罕的利用，“而现在，戏已经演完了。我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除了如今的峡音之外，你已经无法再给我更多的东西了。”
“所以我是被抛弃了？！”基尔拉罕咬牙，内心不断涌现的不甘令他更加愤怒。
“不，只是顺应事迹，我需要归还你自由。”
“什么意思？”基尔拉罕抱胸追问。
但目光触及罗格的双眼，基尔拉罕却完全反应过来了。
他需要峡音的信息，而恰好知晓这些的自己却全然无法信任他。所以自己有资格对罗格进行监视，在他加害峡音时，自己有能力阻止他。所以，罗格就顺应时机，将自由还给了他……
知晓了这一切的基尔拉罕登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峡音这件事，你是不是就不会把自由给我了？”基尔拉罕克制不住好奇，询问道。
“在我正式向创世神宣战之前，我会归还你自由。”罗格与基尔拉罕对视，灿金色的双眼没有丝毫阴霾。
即便是当初利用基尔拉罕混淆视听，罗格也将他放在了对他有好处、充斥了混沌魔力的空间里。再者，那时的赌约确实是基尔拉罕惨败，与罗格契约，本身就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再怎么说，罗格也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基尔拉罕的地方。对于基尔拉罕，他完全做到问心无愧。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了么？”罗格望向基尔拉罕，要求他履行承诺，“关于……峡音。”
基尔拉罕沉默一会儿，才道，“峡音是跟随在伦德斯特身边的人类女性。”
基尔拉罕全然不知自己说了多么令人震惊的话，继续道，“虽然我并不清楚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身上的气息告诉我，她确实是一个活了万年的人类”
存活万年的人类……是和以诺一样么？
但基尔拉罕接下来说的，却完全打破了罗格的猜测。
“而且她并不会魔法，虽然她认识草药，但那些不过是最基础的药理知识，不可能让一个人类活这么久。”
“！”罗格震惊地望向基尔拉罕，“也就是说……她真的……”
基尔拉罕点头，“她确实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类。除了更加瘦弱，双目失明之外，她看上去与大陆上的任何人类都没有区别。”
“……”
这样的存在完全打破了罗格的认知，只听基尔拉罕继续道：
“而且，伦德斯特曾经和我说过，峡音在过去有一个龙族的情人。她能活这么久，我想可能与那位龙族有关。”
龙和人类要怎么……
罗格赶紧掰回跑偏的思路，继续问道，“那位龙族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基尔拉罕奇怪地看了一眼罗格，“这种私密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基尔拉罕之后说什么，罗格已经基本上听不清了。
尽管神奇、尽管荒诞不经。但罗格还是凭借白日里伦德斯特的态度与埃娜的表现，推知出了大概的事实。
埃娜·阿修雷，在万年前是一只名为艾特立斯的巨龙……么？
[只是稍微有些在意。]罗格没有说白天发生的事，含糊过去之后他继续道，[你知道他的传说么？]
基尔拉罕这样熟稔的语气，很难不联想这两只龙有什么交情。
比起现如今的圣空龙族流动在血脉中的仇恨不同，见证了无数同族陨落的伦德斯特该是把对深渊龙族，甚至是对全部深渊生物的恨意埋入记忆、镌刻入骨骼的龙。
但也恰恰是他，在一只半深渊龙幼崽陷入困境时，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生物。
魔晶的最大化利用、魔法元素如何在魔间内正确而有效率地运行、高阶的攻击魔法与防御魔法，都是由伦德斯特指导学会的。
[基尔拉罕。]罗格呼唤着与自己契约的巨龙。
但是有可能么？
一只圣空龙与一只混杂了深渊龙血的魔龙？
龙族虽然天生便会使用魔法，但那些都是喷火、飞翔之类的低阶魔法罢了。想要使用化人、穿梭次元之类的高阶魔法，却必须要有先辈的教导。而身份尴尬的基尔拉罕，自然不可能有龙指导他学习。
伦德斯特于他而言是老师，又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基尔拉罕喷出热息，喉间发出粗砺沙哑的低吟，[……奇怪的家伙。]
圣空龙帮助深渊龙本就不可思议，更何况伦德斯特还是参加了万年前的双神之战，并且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唯一存活到现在的圣空龙。
[伦德斯特么……]基尔拉罕睁着金色的竖瞳回忆，[这家伙在大概是……三百年前吧？帮过被圣空龙追杀、被翼龙族排挤的我。]
龙族重视幼崽，但他们也只重视他们本族的幼崽。即便基尔拉罕身上有一半翼龙族的血脉，但有深渊龙传承的他，自然也免不了被圣空龙仇视。而翼龙族，虽然会庇护他，不至于令他死亡，但龙族传承的高阶魔法，却绝不可能教给他。
活得太久，已经老糊涂了的伦德斯特自然也不受同族尊敬。但已经老糊涂了的老者，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
然而听清了基尔拉罕所说的罗格，却是十分惊讶。
而伦德斯特却是唯一的例外。
游离于龙族领地的幼年深渊龙在背离族地百年后，遇见了带着一个孱弱人类的、垂垂暮年的圣空龙。
要知道，即便是过去了万年，这两者也是相互仇视的存在，都恨不得将对方赶尽杀绝。如果没有“不是深渊生物就无法迈入被深渊力量侵染的土地，深渊生物也无法离开那里”这一规则，那么即便是天罚神被打入深渊域，各自阵营的生物也早已经在这万年间发动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