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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债

13. 我什么都不知道

“跟叔还客气什么。”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今天发生的事情,唯独在饭后,老村长把萧澜叫住了,斟酌了一下,说道,“听说今天小岑和刘芳家的打起来了。”

她还没回家就听说了他们的事,尤其是萧澜如何如何吓人的描述。

张招妹则跟傻了一样,话也不会说了。

金叔道,“招妹!招妹?!”

张招妹麻木地转着眼珠看向金叔,金叔叹了口气,说道,“明日去找小岑和萧澜赔个罪吧。”

萧澜没说话,老村长见状,又道,“刘芳家的今儿脑子糊涂犯了错,可人还是好的。你……”

话没说完,可求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乡里乡亲的,闹得太厉害也不好看。”

“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不用你出手,我一定狠狠教训他。”

“刘芳家的已经知错了,今儿还托你叔带只鸡给你赔罪,都是亲戚……咱们就当这事过了怎么样?”

萧澜神色淡淡,不说话。

老村长又道,“改明儿我叫他们给你们赔罪。”

萧澜站起身,“不用了。”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再来也只是惹她和岑珠生厌,她也没打算对他们家做些什么,今天一通吓唬,足够让他们长记性了,可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吓唬这么简单了。

听她说这话,老村长放下了心。虽然跟萧澜相处的时间不久,却能感受到她不是背地里报复的小人,现在她开口了,她心中放松许多。

眼见萧澜要出门,她又急忙道,“那建房的事……”

萧澜道,“不行。”

见老村长还想劝说,她嗓音微淡,“偷懒。”

萧澜不在时,刘芳总躲在一旁偷懒,还忽悠元宝给她干活,元宝傻乎乎的,便把她的活给干了。萧澜一来,她又比谁都卖力。

萧澜怎会看不出来?

甚至在刘芳以为她不在的时候,她实则都在看着,只是不说话,因此她对刘芳偷懒的事清清楚楚。

有了刘芳的不良影响,好几人的动作也慢下许多,进度比先前的慢了不少。

将要入秋,秋后不久便是农忙时候,箫澜本打算在农忙前建好屋子。倘若他们不偷懒,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若是偷懒,那就说不准了。

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想必他们也不敢再偷懒了。

这话一出口,老村长便说不出求情的话了,半晌叹气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箫澜离开,一回到旁屋,岑珠马上凑了过来,“金婶跟你说了什么?”

箫澜淡淡道,“没什么。”

岑珠乌黑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不满,“我不信。”

“她肯定替那人求情了。”

老村长人是挺好,可就是太好了,见谁出了事都想帮一把。

箫澜睨岑珠一眼,“知道了还问。”

岑珠瘪了瘪嘴,模样颇有些闷闷不乐,“那你答应了吗?”

箫澜:“没有。”

话一出口,小公子顿时弯眉笑开,“还好没答应!”

箫澜不置可否,去寻找自己的衣服,可翻了两下,除了岑珠的两件,却什么也没见着。

想起白天的事,她顿了一顿,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岑珠,“我的衣服呢。”

岑珠一愣,“就在这呀……”

他想起了白天的事,尾音渐渐消失。

那些衣服,好像在他生气的时候,全都被他砸到河里和张招妹身上了!

“……”岑珠一时有些心虚,不敢看箫澜的眼睛,半晌才道,“你穿别的吧!”

箫澜没动。

岑珠见状更加心虚了,道,“先穿另一件嘛……”

他小小声道,“今天的衣服……被我……丢到河里去了……”

箫澜眉梢微扬,岑珠小心翼翼地觑了觑她的脸色,“对不起嘛。”

“我太生气了,不是故意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最没底气,“你、你没别的衣服了么……”

他用着一种心虚又怀疑的眼神看着箫澜。

“……”箫澜微微一笑,伸手掐了一把他软乎乎的脸颊,“你倒是会洗衣服。”

洗得干干净净的,连影儿都没了。

岑珠吃痛,却躲不开,含含糊糊道,“哩尊的没别的衣服了?!”

他还以为箫澜有好几件呢,怎么比自己还少!

“那现在怎么办?”岑珠看向箫澜,白嫩的脸颊有着一块极为明显的红痕。

箫澜能怎么办,自然是先去跟老村长借一件穿穿,等明天再去买新的。

等她再回到屋里,已经是洗漱完毕的状态,岑珠也趁着这个时候洗漱干净,见萧澜回来,目光不解地在她身上转了转,“你每天都去哪儿洗澡呢?”

又不在屋子里,可是每天晚上回来就洗干净了,难道这儿还有别的可以洗漱的地方么?

萧澜躺上了床,闭眼回答道,“山里有泉水。”

岑珠吹灭蜡烛,也跟着爬上床,碎碎念道,“我怎么不知道有泉水,在哪儿,你怎么没带我去过……”

萧澜没回答他,他也渐渐安静下来,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看天花板。屋子也充满了浓稠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只愣愣地落在虚无的一处。

萧澜做事情从来都不告诉他,无论是去哪儿,还是要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除非是在事后主动提及。仔细一想,岑家人也是这样的,无论是岑母还是岑父,抑或是大姐岑瑜,在他面前总是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岑家的处境如何、遇到了什么事,从来都不告诉他,只让他好好玩儿。

他们说得轻巧,岑珠也就信了,可如今一回想,却发现岑家遇险的事情其实早已有了蛛丝马迹。譬如母亲很久都不回家,寄回来的信中少了往常那些新奇精巧的小玩具;又如父亲总含笑同他说话,却在他离开之后暗自叹气;还如大姐虽仍是让他好好玩儿,却也嘱咐过少出门、注意安全、不要担心之类的话。

可恨当时自己只顾着玩,不曾注意过这些事情,如今一想起,只觉得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又蠢笨到了极点。

“……”岑珠忍不住抿了抿唇。白天勉强压下的情绪在黑暗中似乎被放了出来,如同张牙舞爪的恶兽把他一点点吞食,他想着过往家里的变化,心口如同灌了铅般缓缓沉重起来。

脑海中一闪而过恐怖血腥的画面,岑珠甩了甩脑袋,试图把画面甩出大脑。

萧澜白天都说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虽坏,还喜欢逗他,可这种事情不会骗他,他该相信的!

……可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难受,他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事了。

岑珠在黑暗中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转过身去,越过他和萧澜中间隔着的枕头,对躺在另一侧的人道,“萧澜,你明天要去干嘛呀。”

萧澜没有吭声,可岑珠知道她肯定没有睡着,伸手推了推她,“萧澜,你听到了吗?”

黑暗中,萧澜翻了个身,正对着岑珠的方向。

她的夜视能力很好,在眼睛适应了这样浓稠的黑暗以后,也还能模模糊糊看到些东西。许是因为岑珠穿的是白色中衣,身影还要更清晰些。

他跪坐在床榻另一边,微微低着脑袋看她,整个人蔫嗒嗒的,像是一只淋了雨的失落小狗。

许是没听到自己的回答,他又伸手推了推她,柔软的手掌恰好抵在腰侧,力道轻轻的,落在腰上如同春风摇细柳的骚动。

“萧澜你说话呀!”岑珠嗓音闷闷的,有些不高兴了。

萧澜抓住他推着自己的手腕,“问来做什么。”

从前他可从未关心过她的去处,只知道使唤她、捉弄她,怎么今晚却转性了?

岑珠道,“就是问问嘛……”

“我都不知道你每天做什么,你却对我一清二楚。”他瘪了瘪唇,“不公平。”

萧澜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闻言,岑珠不高兴了,“你怎么知道没有用呢?”

萧澜于是道,“我去帮忙建房子,去山里打猎、卖钱……你会么。”

“……”岑珠又失落了,他确实不会,也不敢。

他是个男子,也没有萧澜那样的功夫和胆子,对这儿不熟就算了,还笨。

小公子越想越蔫巴,连眼眶都有些涩涩的,低声闷闷道,“……也是,我这么笨……”

“你嫌弃我也很正常。”

他慢慢抽回手,又默默地躺了下去,背对着箫澜,半晌,闷在被子里吸了吸鼻子。

怎么就这么容易哭鼻子呢?

细微的声音落在沉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最后与萧澜突兀响起的淡淡嗓音重合,“城里。”

岑珠倏地扭过头看她。

“明天去城里。”

“买衣服。”

张招妹一听到“箫澜”这两个字就开始发抖,只觉得脖颈间凉飕飕的,大叫道,“不、我不去!”

刘芳恶狠狠道,“你不去我打死你!”

“你看你瘦的。”

岑珠慢吞吞吃着,“谢谢金叔。”

刘芳一时着急,“房子还没建完呢!怎么……”

金叔跟着刘芳和张招妹去了刘家,刘芳本因着心中有气,要狠狠打张招妹一顿。可金叔来了,她只好忍着,脸色铁青。

“多嘴就算了,还当着别人的面说。”

寻常骂人没爹没娘,就算是开玩笑都要招骂的,更别说箫澜娘早死,她本就听不得这些话,他还跑去说人家夫郎也没爹没娘,不是活该?

可没过多久,金叔又带着这只鸡回来了,还有额外的银钱,一并交给了刘芳。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是什么原因她也知道。

金叔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把鸡放下,“天色不早,我回去了。”

这头,直到晚饭时间岑珠才出了房门,饭桌上,金叔一个劲地给他夹菜,“小岑多吃点。”

只怪自己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夫郎?不下蛋不说,还净惹祸!

可无论怎么说,张招妹都决计不会去的。刘芳同样心有戚戚,也不愿去,最后托金叔抓了只鸡给萧澜带去,当作赔罪之礼。

说是打起来,可小公子并未吃亏,手指的伤还是自己弄的,反倒是张招妹被砸得严重些。可这种话萧澜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老村长皱眉道,“那刘芳家的不会说话,你好好开导小岑,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刘芳一时感觉不妙,“叔,这是——?”

金叔神色有些为难,“这是箫澜让我给你的,说是你该得的工钱,让你往后不必去了。”

箫澜平日看着懒洋洋的,可方才真让人感觉出了一身血煞之气。也是,一个七岁的小孩独自在外头吃人的世界闯荡下来并成长至今,又怎么会是简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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