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债

他腾地起了身噔噔噔地跑出去，“金叔，我也来！”

他一定要让萧澜好好瞧瞧，他不是一无是处的！就算不会赚钱，可也是会干一点点活的。

——

“不用”二字就差写在他脸上了。

萧澜微微一笑，“当然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岑珠很殷切，“这道是我亲手炒的！”

“萧澜快尝尝！”

萧澜：“……”

她很奇怪，岑珠是怎么同时做到既没有炒熟菜，还能把菜炒糊了的，黑黑绿绿的一盘子，看上去像是从老牛胃里掏出来的，当真是让人没有半点食欲。

见萧澜没动，岑珠催促道，“萧澜快尝尝呀！这是我特意为你煮的。”

他扁了扁嘴，小声道，“……昨晚我给你煮的你都不吃。”

老村长闷头吃饭，避免引火烧身，向来八卦的金叔也头一次没有起哄，尴尬地笑了笑，“小岑学得很认真。”

只是结果……显而易见的不如何。

萧澜面色凝重，看向岑珠道，“你自己吃过了吗？”

岑珠摇头，“这是我特意给你煮的，第一口自然是要留给你吃了！”

在他眼里，把第一口留给箫澜吃，可是一种莫大的尊重。

“很好。”萧澜微微一笑，执起筷子，尽力挑选一根看上去已经熟了的菜。

岑珠见她挑挑拣拣的模样，不满地嘟囔，“看上去确实没有金叔那么好，可也没有那么可……”

她的筷子送到了岑珠面前，岑珠下意识张口吃下，一边咀嚼一边继续道，“可怕……”

他俯下身把菜吐了出来。

萧澜慢悠悠地递了一小碗水给他，岑珠看也不看就接过灌下，因为灌得太急，喝完又开始咳嗽，咳得背部一抖一抖的，好不可怜。

萧澜给他拍了拍，等他再抬起头来时，脸颊已经红透了，两眼泪汪汪的，呜呜地哽了一声，“……真难吃。”

生与熟的味道混合，有一种难言的恶心，更别说那齁死人的咸味。

萧澜把他炒的那盘菜挪到了边上，“以后没自己尝过不要给我。”

金叔面露不忍，“小岑没事吧？”

岑珠摇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吸着鼻子道，“为什么这么难吃，明明有在听话。”

他都是按着金叔说的步骤来的，明明昨天炒出来的味道还不错呢，为什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而且今晚的菜跟昨晚的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今天金叔不在旁边看着，出去喂鸡，留给他自己一个人炒了……

金叔安慰道，“你才学呢，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岑珠燃起希望，“真的吗？！”

“金叔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金叔犹豫了一下，“五岁的时候。”

“……”岑珠又想哭了。

五岁……金叔五岁的时候就会做饭了，他五岁的时候吃饭还要爹爹喂呢。

萧澜毫不留情，“笨。”

“菜都浪费了，以后少放点盐。”

她光是闻着都能闻到那股齁死人的咸味，盐可不便宜，小公子这么一顿挥霍，用量都能把他自己腌成咸鱼了。

岑珠再次泪汪汪，嘴巴抿成波浪线。

一直不说话的老村长也出来打和场，笑呵呵道，“没事没事，就几棵菜，不浪费不浪费。”

这盐，包括好些调料和家里的好些东西，还是萧澜买回来的呢，托她的福，最近吃的菜味道都丰富多了，肉也几乎天天能吃上。

金叔也道，“多做做，以后就会了。”

“不会的金叔来教你。”

“小岑这么聪明，肯定学得很快。”

听了这么一大通好话，岑珠总算有了点信心，扭头看向萧澜，“我肯定能学会的！”

“到时候馋死你。”

“行。”萧澜嗤笑，点头，“等你。”

饭后，几人聊了会天，便各自起身回屋。

路上，岑珠一直紧紧跟在箫澜身后，吞吞吐吐道，“箫澜……”

“嗯。”

“你、你今晚……今晚……”

箫澜停了脚步，定定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岑珠抬眼看了她几眼，小声道，“你今晚……还要出去吗？”

他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角，“我们都和好了。”

“你回来睡嘛……你不在，我都睡不着。”

箫澜没说话，岑珠摇了摇她的手，“你不在，我好担心的。”

箫澜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岑珠唇微抿，“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担心啊。”

说是担心，其实说“怕”要更准确些。

他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眸，咧开唇道，“你回来，我给你按摩好不好？”

“……”箫澜眉梢微扬，“当真？”

岑珠点点头，“真的真的！”

“我现在可会按摩了。”

说着，他轻轻捏起她的小手手臂，“你天天出去打猎赚钱，肯定累了！”

“我来帮你揉揉，揉揉就不累了！”

“好嘛好嘛回来嘛！”

他万分祈求地看着她，期待好像烧热的水咕嘟咕嘟往外冒，都快漫到箫澜身上了。

箫澜心中轻笑，点头道，“行。”

岑珠雀跃地跳了一下，抓着箫澜的衣袖就往前走，“快回去快回去！”

箫澜掀起眼皮，“我还没洗澡。”

岑珠头也不回，“就在屋里洗就好了嘛！”

“我又不会偷看。”

他扭过头看她，“我每天也是在屋里洗的啊。”

话落，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被箫澜一把捞了回来，“看路。”

岑珠心脏砰砰直跳，又接着道，“别去外面洗了，我真的不会偷看的！”

箫澜慢条斯理道，“你要是有胆，偷看也行。”

“嗯，光明正大看也可以。”

“我不介意。”

“才不要！”岑珠只觉得耳根子一片烧红，“臭箫澜！”

“不理你了。”

他撒开手，一个人先推开门进了屋。

箫澜看他慌慌张张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到底还是留在了屋里，先提了水进屋，又毫不客气地把岑珠赶到外面，随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岑珠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隔绝出去了，只闷闷蹲坐在屋门口，一边等箫澜洗完，一边看月亮。

乡间的夜总是更加辽阔几分，天上没多少星子，月却很亮，周围绕着一层彩色的月华，纤细的光线清凌凌地把地面照亮，像是覆了一层水光。

门板虽然可以阻隔视线，却无法隔绝声音。偏偏周围也安静得很，于是岑珠能听到自屋内传来的

若说不用还了，他明天就能上房揭瓦。

她忽而神色一转，眸子向下淡淡地睨着他，“既然你没钱，就替我干活。”

“好好好。”金叔又把头探了回去，“金叔先做饭，给我们小岑好好庆祝一下。”

很快，厨房传来锅铲挥舞的声音，岑珠听着这切切擦擦的声音，忍不住又想到昨晚他亲手做了菜，可萧澜却一口也没吃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岑珠突然就脸红了，磕磕绊绊道，“好、好了。”

和萧澜和了好，岑珠可谓是满脸高兴，他眸子晶亮，仰着头看萧澜，期待道，“那还要我还钱吗？”

岑珠惊愕，“可你不是说不是因为还债才救我的么？”

“是。”萧澜像拎猫一样单手拎起他的后衣领，“可我没说不用还。”

他也想不到会突然发生意外嘛……

金叔笑呵呵地，“和好了就行。”

“以后可不能哭鼻子了。”

“……”岑珠羞恼，“才没有哭鼻子。”

“那么你之前想买的那件衣裳也就可以买了。”

话落，岑珠就被她无情地丢到了一旁，眼睁睁看着她提步走出去，大喊，“对不起嘛！”

很快，金乌西沉，月兔东升。

晚饭时间，简单的小木桌上摆了三道菜，其中两道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正是金叔所做。剩下一道青菜……菜叶子团成一坨，又黑又绿。

而且，旁人都抢了东西，就萧澜没抢，岑珠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后悔。

他还没坐起来，自门外忽而探出一个头，正是金叔，眼神揶揄地八卦，“和好啦？”

“岑珠。”她忽而连名带姓地叫他，神色很认真，“倘若你当时不扣我工钱，我们现在就有很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