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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物语

一百零四章猖獗跋扈时

他必须得尽快扭转不利局面,否则真等到尼子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天,可就什么都完了。

其实前几天的时候,他就去过宇喜多直家的御馆,却被守门的旗本队以军中正在召开评定会为由,将他拒之门外,无奈只好去寻女儿,让其探听转告,但还是石沉大海,不清不楚。

“看来,儿玉党多半是真得想要隔岸观火。”中山信正想道,换做他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多半也要如此。心中反复思量,该用何种说辞,才能打动宇喜多直家出兵。

一帮穿着牛鼻犊裤,打了赤膊的足轻众正在挑土和泥,在经山城的外围修筑新得曲轮外城,因为领内缺少专业的筑城工匠,故而采取的还是西国目前最为常见的“板墙筑法”。

先使用竹木为龙骨,先行搭建好框架,然后将红土、熟石灰、碎石子等混合搅拌,进行浇筑填充,以此方法修筑的板墙不但十分坚固,且还具有一定的韧性,刷上一层白灰以后,更兼顾了防火和美观的两种用途。

自得知尼子军再次发兵攻打美作国后,宇喜多直家便就紧张起来,虽然他也不太认为,尼子军会南下攻打备中国,但考虑到万中有一的顾忌。

“山县奉行那边呢?”

岛村景信一脸晦气,道:“山县昌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原本出阵儿岛郡的时候,倒是笼络了镰仓众、贺阳众里面几家国人众,私底下鼓动那些蠢货军中喧哗。结果可倒好,打下儿岛郡后直接被宇喜多直家,找了个借口一网打尽,全都改易去了儿岛郡,还牵累咱们也被拆分了兵力,去防备长谷川久盛。”

“宇喜多直家连儿岛郡都能打下来,偏偏留着一个乡里土豪不动手,摆明了是想以此为理由,搪塞出兵。”顿了顿,他又道:“山县昌政还有话来说,称是有什么外援相助。问他,又不肯说,这帮识文断字的文化人,就是心眼太多。”

“不肯说,是怕咱们过河拆桥。”中山信正颇为同情地道:“也难怪他,本来有望去大内家奉公,谁想到陶晴贤反了。回家务农耕桑,又被儿玉党将家产抢了半空,杀死了许多族人亲友,说来也是不幸得很。”

想了想,说道:“你和他私下来往密切,交道好打。告诉他,咱们绝非忘恩负义之辈,只要他能设法帮我跟那个外援搭上条线,立刻让他出仕浦上家,担任主公的侧近侍从。”

“侄儿晓得了。”岛村景信拽着辔绳,开口问道:“宇喜多小儿心怀贰志,叔父大人可有对策?”

中山信正也很头疼,心机深重,没有实力,根本就奈何不得自己这个滑不留手的好女婿。若是单纯将宇喜多直家杀死,倒也简单。

虽然其身边护卫众多,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可宇喜多直家一死,儿玉党内非得大乱不可,不是就此土崩瓦解,就是奉立新主将自己等人斩尽杀绝,公开跟浦上家决裂。

想要威慑住宇喜多直家,唯一可借的就是高天神城浦上宗景的威势,以及拘押的人质;现在兵乱迭起,正是仰仗儿玉党的时候,想来空口威吓多半也不会害怕。

他回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一句话,尽早催促出兵,不能再拖下去了。”

浦上家形势一天急似一天,宇喜多直家不在城内的一个来月,本是个极好的机会,到头来却毫无进展。

明石景季还算客气,长船贞亲处处不让,好几次暗中指派恶党恐吓威胁,大有将他寻个借口,先斩后奏地架势。

冶锻町在高粱川河畔,距离经山城不远,跑马也就片刻功夫。近处看川水滔滔不绝,夏日时节的草木十分旺盛茂密,宽阔的平野尽头可见一处烟熏火燎,人声隐约传出林木之间。

贺阳郡开采的铜铁矿,通过川流用木筏直接就能运输到冶锻町内,是以虽然此处距离矿场很远,但却并没有耽搁多少锻造进度。

中山信正一行,远远就被冶锻町外围巡查的足轻拦下。中山信正穿着朴素,看上去就像是寻常乡里豪族,但周围十几骑披甲武士,还是显出并非寻常。

带队的足轻组头年龄不大,二十来岁,说话带着一口美作国口音,毫不客气地带人上前拦住,敲打着道旁的札告牌子,喝道:“眼睛都瞎了么?守护代大人有令,冶锻町重地,非有指派委任,闲杂人等不得妄入。”

岛村景信大怒:“闲杂人等?睁开你得狗眼看清楚!这一位乃是都宇郡的郡司,中山信正大人!”

“都宇郡司?没听说,没见过。”这名足轻组头是美作国带来的旧部,跟着宇喜多直家出生入死,根本就没把浦上家派来的代官当回事儿,阴阳怪气地道:“俺们只知道守护代大人的军令,可不认识什么郡司。不管是守护代大人的岳丈还是亲爹,想进去也得有军令文书。有么,没有那边儿凉快,那边儿待着去吧!”

岛村景信气得额头青筋直迸,抬手扬起马鞭就要抽下。那足轻组头后退一步,当下拔刀在手:“嗬,还想比划划不成?”身后几名手下立刻举起长枪,呼啦一声全都拥了上来,有一个抄起鼓槌,就要敲打铜锣喊人。

中山信正忙拦下岛村景信,跳下马来,笑道:“千万别伤了和气。这一位岛村播磨守,沙场鏖战出来的武将,脾气难免暴躁了点。”

那名足轻组头没理他,瞪眼狠盯着岛村景信,直到他忿忿地收起马鞭,才将太刀回鞘。

儿玉党军中姓岛村的足轻大将一个也没,那足轻组头当下猜到面前这两人是谁,朝地上不客气地呸了一口,道:“沙场鏖战出来的?俺们这些人跟着和泉守厮杀亡命,那个不是一路见血,这备中国只有俺们打人,还没人敢欺到俺们的头上。”

“诸位奉公忠恳,让人佩服。”中山信正哈哈一笑,道:“他就是这么个天生的倔牛脾气,说来也是我来的冒昧了。烦请这位组头进去通告声,就说中山信正带人前来求见南备中守护代大人。”补充道:“有警急军情,需要相商。”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态度客气,想到对方所说的警急军情,不敢耽搁拖延,那足轻组头说道:“和泉守没在外面冶锻町,去里面的刀藏巡查去了。你们等会罢。”留了组内的十几名足轻看守,丢下中山信正、岛村景信两个,自往町内去了。

岛村景信是浦上家的大将,正如那名足轻组头所言,以往只有他欺负旁人,没有人来怠慢自己。

平白让个足轻头子给当众斥骂一通,怒火冲天,连带着先前宇喜多直家送他艺伎的好感,也是荡然无存。

他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日他娘的!”转了头,对中山信正道:“叔父大人,宇喜多小儿当真可恨之极。”

中山信正神色自若,答道:“武备重地,理该森严有度,是你我两个冒失无礼了。”拉了岛村景信走开几步,离得留下足轻远了,脸色陡然一沉。

他不为受到轻视生气,却从足轻组头身上看出宇喜多直家在军势中的威望,甚至看出了儿玉党对浦上家的态度。

他来之前,对儿玉党内部的情况有过推测。宇喜多直家在西国两道的名声不小,赫赫有名的一伙儿恶党,纵横濑户内海,杀人放火自在惯了。

宇喜多家试图割据自立的野心,可谓是路人皆知。他从没指望宇喜多能家的这个孙子能有什么忠心,更不指望他能真的舍生取义。

所以专门招岛村景信随行,以图震慑。没料到宇喜多直家麾下兵强马壮,骁勇众多,短短半年间掩有四郡,拥众过万。带来的一千常备众,竟如寻常,毫无用处。

他来回踱步,喃喃道:“威逼不成,那就只能想方设法诱之以利。”只是,这利从何处而来。

岛村景信恶狠狠地瞪了眼,在远处监视他们的足轻,焦躁不已,道:“宇喜多直家浑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叔父,局势日危,现在正需要一支人马打开局面,这样拖沓下去,不是个办法!”

“你说呢?”

“他不仁,就休怪咱们不义!”岛村景信咬牙切齿:“不行就设法将其诛杀,将儿玉党就此吞并,我来领着大军北上美作国。”

既然打算浑水摸鱼,安稳获得好处的唯一做法,就是效仿南朝名将楠木公正成之举,“高筑墙、广积粮,积蓄甲兵,深营本据”的策略。

经山城虽然有些破败,不复数百年前镰仓幕府末年的高大坚固,但当初二阶堂中岛氏之祖,二阶堂高贞也算是一名野心勃勃之辈。虽然一开始被国内豪族的反乱,逼得焦头烂额,但这经山城是他准备支配备中国,协助镰仓幕府镇压叛乱的关防,因此很是花费了一番心血。

此时此刻,宇喜多直家率领的儿玉党,在浦上家君臣心目中的地位,已经由侧应游势,上升到举足轻重的程度。

可中山信正在备中国,却依然处在被排斥的边缘,来了两个多月。军势方面他根本插不上手,拉拢地方豪族也屡屡不顺。

宇喜多直家没在城内,清晨时候他就出城去视察冶锻町屋了。

经山城的城门最近又被加高、加固过了一遍,原本的硬木门扇也被裹钉上了一层铁皮,城内的木楼箭橹也多有增设,城外的掘壕也被拓宽。

前后发动普请劳役,动员上万民夫,先堆砌一座离地平地五丈的高台,然后才再其上修筑城砦。

这高台至今仍在,而且夯筑的地基历经数百年还是相当坚固,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小山,又因当年城内有座藏经佛塔,因此才得经山其名。

换做正常的情况下,私自大规模进行筑城,主家恐怕早就要派人制止了。无奈现在浦上宗景分身乏术,根本约束不到他这里来,再加上备中国内还有三村家亲、庄为资这么两个大敌在旁环伺,即便是中山信正也没有理由前来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几天前,中山信正接到了高天神城的军报,形势很不好。

尼子家两路大军再次攻破了津山城,三浦贞胜等人退守三星城,基本断绝了野战反击的可能,现在正在两相对峙。

万一再战,美作国人众必定不是尼子军的对手,浦上政宗、松田元辉二人响应尼子情久的调遣,陈兵於和气郡东西两面,让高天神城根本不敢轻率出兵支援。

这也是为何宇喜多直家会将自己的本据,从龟山城迁至此地的主要原因。

宇喜多直家作为浦上氏的家臣和守护代,没有征得主家同意的情况下,就在自己控制的领地内,明目张胆地修筑这么险峻的城砦,犯上作乱的意图,几乎是昭然若揭。

看看随在身边的岛村景信,他问道:“军中情形如何?”

“老样子,儿玉党内有实权的武士,早就没有多少咱们备前国人了。基本都是美作、备中两国之人,其次就是海上的水贼倭寇。这帮人以往都是群破落户,穷困潦倒的要死;时到今日,少说几十石宛行,有田有地有钱。侄儿我下到军中,四处拉拢人手,攀扯关系,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没有宇喜多直家这个贼头,就没有他们今天云云。这话真假姑且不论,起码面上都是一个个忠心耿耿。”

虽然现在临近夏收,不好动员百姓来服劳役,但架不住儿玉党麾下兵马众多,当下就召集军中的闲暇足轻,轮流交替,很快就在经山城的外围修筑起来三座曲轮外城的轮廓,想来至多月底,就能够彻底竣工。

众人正在干活的时候,却看见十几骑经过城门口的勘察,缓缓驰出。领头的正是中山信正,他正要去找自己的好女婿。

当初发兵围攻时,儿玉党着实废了一番手脚。若非中岛元行见大势已去,主动开城降服,多半没有那么容易就被人攻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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