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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记物语

第一百零五章恩情同父子

这会儿他却是笑吟吟地一言不发,下军令禁止闲杂人等入内的是宇喜多直家,此时要责罚严守军纪足轻的,也是他自己,且看如何收场。

国富贞次躬身应诺,转身就要带人去抓。宇喜多直家身后转出一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没穿甲胄,着了件寻常锦服,头戴折帽,一副豪商打扮的模样,正是小西隆佐。

他察言观色,上前一把扯住国富贞次,开口打圆场道:“国富兵卫慢来、慢来!下面小人的脾性诸位又不是不知,往往都是有口无心。不值得为此大动肝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叔父倒是赶紧拿出个主意来。”

中山信正实话实说:“尚未想得稳妥。”他相信总归能找到转机,不似岛村景信那般急躁,动不动就想着动兵火并。

地上草丛柔软,索性让人取来席子铺好,自己翻身躺下,以手撑头,闭目养神起来。

岛村景信更不乐意了,自己怎么还成了别有用心之辈,又要叫骂。中山信正适可而止,笑道:“小西先生说的不差,些许小事儿,贤婿无需动怒。军中法度,本就该是如此。”说完看了眼小西隆佐。

小西隆佐虽是新来不久,可中山信正却早早打探出来他是何方人物,同样对他的背景很感兴趣,几次请他过来宴饮,都被轻巧推辞。

后来听山县昌政说,此人眼下已是落魄到自身难保,再加上他一个破产商贾,又不是什么得力武将,便也没有再执意拉拢。现在看来,做人说话,当真是八面玲珑,圆滑得很。

宇喜多直家本来也是逢场作戏,顺势下台,面上仍旧怒气难平:“岳丈既然不做计较,那就绕过他们一回,如敢再犯,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说罢,连连躬身拜礼:“岳丈你当有所不知,我手下恶党众多,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难免做起事来,难免不知尊卑。总之千错万错皆在我一人,管教不严,代他们向岳丈请罪。”

中山信正笑道:“恶党坚忍耐战,自平安朝起武家悍勇多出其间,三郎何必过谦?一入备中,连战连捷,靠得不正是他们的功劳么?”

宇喜多直家一笑,不答反问:“岳丈过来,是想看看这冶锻町么?”

“非也,另有旁事与你相谈。”

“我这里还有些许杂事,需要前去处理。岳丈先回城内,等我这边忙完,再登门拜会如何?”中山信正的事情,不论好坏,他是一概不想听闻,当下又是想搪塞过去。

“无妨,守护代自去处理,我这个郡司在这里等候就是。”中山信正不紧不慢,轻松化解。直接告诉宇喜多直家,你这个南备中守护代可是浦上家委任的役职,说话做事可得拎清主次。

刚刚躬身致歉,转过头来又将中山信正晾在荒郊野岭里面,继续干等着,传扬出去不好听。更何况两人还是名义上的翁婿,难免给人刻薄寡恩的感觉。

宇喜多直家笑道:“那里有女婿叫岳丈久候的道理,于心何忍。天近薄暮,时辰不早了,大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非是我心急,而是事急、”中山信正步步紧逼,不肯让宇喜多直家想法走脱。

“此地非是谈话场所,回城路也远,岳丈上了年纪,不像我等,怕是走不惯这天黑的夜路,土道崎岖,我怎能够放心。这样罢,我让几个人先陪岳丈回去。大人若是不想在代官所内等候,去御馆内也可。前几日诸将皆在,没机会跟岳丈多说说话。今夜,咱们翁婿两个秉烛夜谈,如何?”

“去你御馆?你若是就此不回,我等到天亮又有何用?”中山信正不肯再上当,口中说道:“正因回城路远,才要一同结伴而行,也好谈天说地,踏月而行,岂不是件风雅佳话?”

小西隆佐适时凑趣,又跳出来打圆场,接话说道:“和泉守这处的确有事不得不处理。中山大人事情又急,不如先跟……”顿了顿,他本想说长船贞亲交谈,但想到对方同样有事外出,眼神转了一圈,找到一个自己还算相熟之人,接着道:“不如先跟岸本大人说下?看看能否先行断处。”

岸本惣次郎这段时日,并没有立下太多的功劳,自觉愧对宇喜多直家的信用。最近得了监工的差事,立志想要赶出一番名堂,没个歇息,天天在矿场和冶锻町两头跑,累得不轻,哈欠连天。

不过听见小西隆佐说完,顿时精神一振,儿玉党势力不断扩张,他这个当初一起从美作国逃难的元从老将,地位不断下降。

已经远远不如石川久智、花房正幸这类有力豪族的分量重,甚至连宫本长助这个没有任何功劳的水贼头子,都比不过。

可他心里却自视甚高,怎么说论资排辈,他也能排进儿玉党内前几名里面,就算拿不了主意,但列席旁听的资格还是有的。

正想挺身而出,拉着中山信正就走,还没迈步,就被直接一棒子打了回去:“兹事体大,不能让旁人轻易先知,非得守护代先知晓后,方可公布于众。”

宇喜多直家这次哑口无言,说道:“既然如此,不能耽误了大人的急事。我就先听听大人说话。”先行退让一步,看看具体情况,再做打算。

他顾望左右,又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皱起眉头,刚想说回城再去叙话。中山信正说道:“何必如此麻烦,在此说完以后我这就离去,守护代自行忙碌就是,也省得来回奔波。”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一声。既然寻不得借口脱身,便在此处直说就是,反正听与不听,旁人干涉不得。

宇喜多直家盘膝坐下,问道:“岳丈请坐,不知有何要事?我洗耳恭听,倘若能办到绝不推辞。”言下之意,推辞的事情都是办不了的,你若是识相,就提也别提。

“老夫先要为三郎道一声贺喜。”

“喜从何来?”

“南备中代官所司治下四郡,不日即将封赐给守护代当做宛行,凡有功者,安堵一律予以加封,长船贞亲、冈家利、户川通安、马场职家四人全都升任郡司。十多年辗转奋发,终于能够恢复宇喜多氏的家业,难道不是件天大的喜事么?”

“数遍天下各州,十万石大名亦不多见,如此厚重的礼遇,我哪有资格?岳丈莫要来寻我说笑。”

中山信正正色道:“哎,这是哪里的话。守护代一载而得四郡,数遍天下名将,能有此功劳者,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并肩而列。守护代若是都不够资格,谁人更有资格?守护代虽然身处备中,武名已经远扬坂东、九州,为本家大涨声威。主公向来是有功必赏,绝不怠慢人才。岳丈我敢断言,半月之内,酬赏文书必到。”

“主公的厚爱,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万一。”宇喜多直家感激涕听,配合着说道。

等得就是这一句话,中山信正哈哈大笑:“三郎过于肖似乃公,言不由衷、言不由衷。”

宇喜多直家明知道对方再拿话激自己,却仍忍住不住暗自恼恨,面上却是惊讶道:“岳丈何出此言?却是叫小婿好生糊涂。”

“守护代真要感激主公,当值美作国局势危急。为何不亲自率领精锐,前去救援?”中山信正摇头叹息,道:“主公不已宇喜多氏反乱旧逆为罪,反而如此爱惜回护,不想到头来,还是换不得一份忠义之心。粉身碎骨,哈哈,说起来当然容易的很,做起可就未必了。”

“美作国局势危难?岳丈此话怎讲?”矢口否认知晓此事,筹思对策。

“守护代何必明知故问?月余前才派人潜去美作国,岂会不知吉备形势如何?”中山信正仍不肯罢休,非要逼到绝处。

宇喜多直家哈哈大笑,道:“原来岳丈是在说朝山纲忠、尼子诚久和江见久盛三人?一个老朽之贼,一个无谋匹夫,至于最后一个……”嘿嘿两声,干脆不屑评价,转而说道:“连战连胜,结果还困顿坚城之下,可见三人不足挂齿?”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得反过来主动进言,拿话将住对方才行。

“对主公来说,固然这三人不足挂齿,但对美作百姓来说,却是虎狼之徒。”

“岳丈有些危言耸听了。”长船贞亲所言一点没错,这个老匹夫果真是想尽办法来催促自己去美作国送死,当真可恨至极!

岛村景信见他不理自己,也只能恨恨地跺脚闭嘴,盘腿坐在一旁。下午的日头毒辣的很,不一会儿汗流浃背。

岛村景信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来,他一大早就被叫出来,连饭都没吃,感觉整个人是又渴又饿,也耷拉个脑袋,打起来瞌睡。

这名褒暗讽的话语,顿时惹得宇喜多直家恼怒,叫出国富贞次训斥:“中山大人乃我岳丈,我二人如同父子一般;岛村播磨守更是主公爱将,谁人敢以下忤上?去查清楚,给我重重责打!”

放在平常,中山信正肯定会主动拦下,表示自己不在意,以此来收揽人心。

“这是从何讲起?”宇喜多直家愕然,注意到躲到远处的足轻,随即作恍然大悟状,道:“敢是守门的足轻口出恶言不成?”

“糊涂!”中山信正猛然转过身来,摇头说道:“咱们带兵而来,对方怎会没有防备?再者来说,就你那千百号人没打到经山城下,就得先被人剿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日头渐渐西沉,身旁的一个武士伸手推了他一下,一个激灵地惊醒过来,他抬眼看去,一行人沿着町场门户徐徐走来。

中山信正不用人喊,自己睁开了眼睛:“我那位女婿终于肯出来了?”

岛村景信瞧见宇喜多直家时,宇喜多直家也望见了他们,有心掉头回去,却是来不及了。

“待崎营外,公方尚且不得入内,况且我这么个小小的郡司,本来也不该到这军管重地,跟守门的足轻有何关系。”

当年源赖朝镰仓起兵败走,逃亡上总国内的待崎军营,投奔上总广常的大军,结果为守门武士所阻拦。

源赖朝表面称其治军严谨,有名将之风,实则记恨在心,待关东镇抚以后,便以谋反嫌疑而派人将上总广常谋杀,广常嫡子上总能常被逼切腹,上总氏领地均被没收。

“主意、主意,我连宇喜多能家那个老狐狸都能算计得死,对付这么个自作聪明的孙子,能有什么难度。晓之以情,诱之以利,如此两法足矣!”

中山信正拂衣而起,浦上家第一谋臣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转眼间就已经腹有良策,他冷笑两声,当先上马,“走,可别让人再给跑了,正好来瞧瞧他还有何说辞!”

说完,朝着中山信正一拱手,接着笑道:“不怕这位大人笑话,我这个在管领大人那处奉公时,下面武士起了争执也是时常叫骂斗殴,何必大惊小怪,平白失了气度。”

又对宇喜多直家说道:“事情总归要分两头来看,下面奔走的小人缺少教养,出言不逊固然不对,可话又说回来,这帮子底下的足轻,哪里认得上面的大人们谁都是谁?不知者不罪,他们定然是拿不住来人的身份,才想要吓退一些别有用心之辈。”

他装出一副惊诧模样,赶紧拥上来,隔着老远就连声自责:“岳丈大人几时来得?有何事情,派人知会一声便是,小婿随叫随到。天气闷热,怎么就这样在这里等着?”

岛村景信阴阳怪气地说道:“随叫随到?浮田三郎好会说话。中山大人和俺,两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亲爹都不能进去,何况区区一个岳丈?可是不敢劳守护代大驾。”

“终于是爬出来了!”岛村景信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瞧了中山信正几眼,见他神色如常,忍不住问道:“这都整整一个下午了,叔父不知道有没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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