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相顾年华里

翦墨优对这个洋节并没有多大感觉，二十二年都一个人走过来了，现在哪还会在乎这一点。想想，明天还要上班呢，翦墨优的确有洗洗就早些睡了的打算。

翦墨优洗完澡出来时，窗户外不断有烟花声响起，其间还夹杂着男孩和女孩的嬉闹声。翦墨优想在睡觉前打个电话给慕扬寒，刚掏出手机，来电铃声先响了起来。

“优优啊……”慕扬寒爽朗的声音传了来，他心情似乎特别欢快，“圣诞节快乐！”

“一对的话是两千五百元人民币。”女店员面含微笑地回答，仿佛说出的是两块五一样。

李梧桐听此恨不得拉着翦墨优拔腿就走，两千五，干脆去打劫好了。

“走吧。”李梧桐给翦墨优使眼色，翦墨优愣是没看到一样，摸着泰迪的头，似乎在掂量着该不该买。

“才没有呢，一个人过圣诞节还更自在呢！”翦墨优嘴上很不屑地回道，心里对一个人在家终究还是有些伤感。

慕扬寒听此似乎很伤心，说道：“这样啊，那我岂不是白担心了一场？”他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

“不过没事，我很想你就够了，优优，开门吧，开门有惊喜哦！”

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翦墨优来不及挂了电话，飞快地跑去开门。

还未看清门外站着谁，一个大大的拥抱已经把她搂进了怀里。

“小优优，好想你啊，一回来就抱到你了，真好！”慕扬寒紧紧地搂住了翦墨优，用下巴摩挲着她的脸颊，似乎下一刻她就会不翼而飞。

“叔叔，可以先进来吗？会有邻居路过的。”翦墨优闷闷地说了一句，就十来天没见，这人也太激动了吧。

“怕啥，又不是偷情。”慕扬寒笑了笑，还是松开了翦墨优，搂着她的肩进了房门。

“刚回来吗？”慕扬寒黑色大衣的肩膀处还有一些残留的薄霜，翦墨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后，拍了拍他的肩，将那残霜掸去。

“刚下飞机，齐夜语到机场来接的我。”慕扬寒扬唇浅笑，很主动地问道，“优优，有给我准备圣诞礼物吗？”

“啊，圣诞礼物啊？”翦墨优蹙了蹙眉，似乎压根没想过这回事，“慕大叔也会想要圣诞礼物？”

慕扬寒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我看到齐夜语都有女孩子送他帽子呢，优优，你也要送我圣诞礼物。”

这么大个人还像小孩一样讨要礼物，翦墨优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进房间抱了两只熊出来。

“这个送给你，可爱吧。”翦墨优将男泰迪送给了慕扬寒，“这小泰迪穿着黑色的小西装，双手插在裤袋里，酷酷的样子，和你特像。”

“不像！”慕扬寒瞅着手中的小泰迪抿唇摇头，“我比它帅多了呢！”说完慕扬寒拿过翦墨优手中的女泰迪，“这个倒挺像你的，傻乎乎的。”

“哪傻了？这小泰迪多漂亮啊，才不傻呢，一点都不傻。”翦墨优争辩了几句后，抬头看到对面的慕扬寒笑得特坏，突然想到，就算这个泰迪很傻，她又不傻，难道她承认她很傻，泰迪不傻？

翦墨优撇了撇嘴，不和慕扬寒纠缠这个泰迪傻还是她傻的问题，伸出了手：“我的礼物呢？我要从美国带回来的，又好又贵的！”

“又好又贵的？优优你确定？”慕扬寒扬着唇，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微笑，“礼物没有，又好又贵的倒有。”慕扬寒拿出钱夹，从里面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美钞，“给，又好又贵的，还是美国特产，全世界美国一家仅有，绝无分店。”

慕扬寒说得一本正经，翦墨优扑哧一笑，被他给逗乐了。

“不带你这么投机取巧的，哪有送礼物送美钞的？”细细一想，送美钞做圣诞礼物，还真符合洋人的洋节。

“好吧，换一个。”慕扬寒很听话地又从口袋掏出一个精美的宝蓝色小盒子，放到翦墨优的手心，“打开看看，路过第五街碰上堵车，走下去顺便买的。”那天刚下飞机，和翦墨优打完电话后，慕扬寒见第五街的Tiffany&Co恰好打开了店门，于是立刻跑下了车。

翦墨优以为是戒指，高兴地打了开来，却发现里面躺着一对月光色的耳环圈，两个耳环圈各悬挂着一只小小的月牙，月牙上镶嵌着一颗饱满的粉色宝石。翦墨优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对耳环时，小月牙上流光溢彩的宝石散发出一种纯净的光芒，仿佛是冬天的清晨里第一簇稀有的阳光。

“不喜欢？”慕扬寒拧眉，见翦墨优打开礼盒后的脸色变了又变。

“喜欢！”翦墨优拿起耳环在耳朵上比画了一下，眨眼问道，“好看不？会不会太显眼了遭到飞车抢劫？”

“净想些有的没的。”慕扬寒笑着摇了下头，接过翦墨优手中的耳环，将她耳洞上的银钉取下，再换上这对别致的耳环，“如果不喜欢咱们另外去挑过，S市这么大，总能找到你合心意的。”

“不要了，就这对很好。”翦墨优伸手摸了摸镶着宝石的耳坠，问道，“这个很贵吧？”

慕扬寒蹙眉，一副思索状：“怎样才算很贵呢？如果与青菜萝卜相比，那是贵了些。”

翦墨优默默无语，这是可以相比的吗？见他不愿说，她也不好执意问下去。无论他送什么，无论昂贵还是廉价，只要是他送的，她就喜欢，非常喜欢，即使真的只是那张美元，她也会好好保存好。

周末，翦墨优终于搬进了慕扬寒精心准备的房子，她把男泰迪摆放在慕扬寒的卧室里，女泰迪放在自己的房间。但晚上，慕扬寒却将男泰迪熊抱到翦墨优的房间，自己拿走了那个女泰迪熊。

“干吗，你觉得我的女泰迪熊比你的男泰迪漂亮？”翦墨优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换一下。

“因为我想把她放在床旁边的柜子上，这样看到它就等于看到你了。”慕扬寒摆弄了一下女泰迪熊头上别着的蝴蝶结，“优优，貌似你幼儿园时也很喜欢别着一枚蝴蝶结，不过样子比这泰迪熊可爱多了。”

“那是，我小时候多纯洁多可爱啊。”厚颜的翦墨优在慕扬寒面前自恋起来毫不心虚，“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幼儿园时喜欢别蝴蝶结啊？”翦墨优疑惑地问道。

“上回在你房间里，我将你小时候所有照片都看过了。”慕扬寒眨着漂亮的眼睛，眸中带着揶揄，“优优，话说你小时候都在纠结些什么忧国忧民的大事啊？永远都是这同一个表情。”他撅嘴皱眉，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沉思状，样子可爱极了。

“你这个坏人！”翦墨优用力捶了下慕扬寒的胸口，状似很愤怒，“尽知道捉弄我。”

一抹惨然的苍白从慕扬寒脸上悄然闪过，慕扬寒歪歪嘴角，风雅的微笑将胸口的疼痛掩去，然后伸出长臂将嗔怒的翦墨优揽入了怀里。

自从美国出差回来后，慕扬寒变得比以前更加悠闲了。

他每天恣意地在家里看看电视、上上网，除了紧急要事外，扬忆的一切事务均交给齐夜语打理。

工作日里慕扬寒每天都会在八点准时敲翦墨优的房门，一遍又一遍催促她起床。

“Hi，早。”每次翦墨优都会在被子里磨蹭一会儿，方才爬起穿衣服开门。她对门口的慕扬寒打了个招呼后，睁着惺忪的睡眼耷拉着头径直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小声念叨着，“每天早上你的敲门声就是一阵穿脑魔音，比定时炸弹还更准时。”

随便刷了下牙，胡乱抹了把脸后，情绪低迷的翦墨优很快从卫生间里走出。

“冬天还要这么早起床实在太痛苦了，太痛苦了！”翦墨优眯着依旧蒙眬的睡眼往餐桌走来，慕扬寒笑着走过，伸出手解她的外套扣子。

“干吗？”本还困意浓浓的翦墨优顿时一个激灵，立刻苏醒了很多，“大清早解我衣服扣子干啥？”

见翦墨优突然反应这么大，慕扬寒很无语地抿抿唇，慢悠悠地说：“翦墨优同学，你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穿衣服吗？”

翦墨优低头一看，衣服不伦不类地扣着，第一个扣子扣在了第二个扣纽上，最后衣服多出了一个扣子。

“没事，都这么熟了，嘿嘿。”恬不知耻的翦墨优厚着脸皮一边笑嘻嘻地从慕扬寒身边擦肩而过，一边动作迅速地将衣服重新扣过一遍。

慕扬寒早餐准备了牛奶和三明治，翦墨优随便吃了几口三明治，见一不留神就九点了，赶紧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哇，烫死我了。”翦墨优将牛奶吐回了杯子里，抬起头时见对面坐着的慕扬寒默默注视着自己，那表言又止，虽然没忍心说出口，却明显写着“你还可以更恶心一些么”这句话。

“呵呵。”翦墨优摸摸鼻子，讪讪地笑了一下，的确说了一句更恶心的话，“牛奶留给我回来喝，别浪费了啊。”

说完起身拿起椅子上放着的包包。

翦墨优在玄关处穿鞋时，走过来替她打开门的慕扬寒靠在鞋柜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优优，不要上班了，我养你。”

翦墨优抬头望了慕扬寒一眼，他嘴角轻轻上扬，漾着淡淡的微笑，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不上班万一以后你失业了怎么办呢？”翦墨优出生后，翦母开始在家做家庭主妇，生意全由翦父打理。这和翦墨优父亲最后会出事，脱不了关系。翦墨优眨眨眼，笑嘻嘻地在慕扬寒脸上亲了一口，“说不定以后我还可以养你呢！

乖，等我中午回来一起吃饭，还有，留着我的牛奶啊。”

这套房子离汇凌只有一站路，翦墨优到汇凌踩着点打完了卡。

最近不知为何，李梧桐的工作量突然增多了起来，直属上司林希舞似乎有意针对她，很多不打紧的单子也专门指明要她按时按量整理好交给她。

有时候，翦墨优也会偷偷帮着她做，但一次被林希舞见到呵斥了一番后，李梧桐便不愿再让翦墨优帮忙了。

“梧桐，你和林主管有过什么误会吗？”一天快下班时，翦墨优小声问李梧桐。

“没有啊。”李梧桐脸上波澜不惊，直爽地回道，“我和她私下又没接触过，能有什么误会？”

“不是吧？那怎么会……”翦墨优疑惑地问道。李梧桐和林希舞除了工作上的事很难会有交集，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哪里触犯到林希舞的忌讳啊，“该不会你的那个神秘男友是人家的前男友吧？”翦墨优故意调侃李梧桐。

李梧桐听此脸色一阵青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的面色：“翦墨优，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哪来那么多前男友前女友？”李梧桐无语地摇了摇头，开始专心处理手中的数据，懒得再答理翦墨优。

翦墨优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很快就一语成谶。下班时李梧桐手中的活照例还没干完，先回家的翦墨优刚走出公司没多远，见到了远处从专车走下的贺鸣。贺鸣围着一条咖啡色的围巾，翦墨优只觉分外眼熟，不由得多瞧了几眼那围巾，顿时想起了李梧桐连夜织出来的围巾，一模一样的咖啡色，一模一样的花式，完全如出一辙。

翦墨优再朝贺鸣的方向望去时，却见贺鸣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这个清丽的女子竟是财务主管林希舞，翦墨优心中一直很钦佩的直属上司。

有家室的总经理贺鸣戴着普通员工李梧桐织的围巾和中层管理林希舞约会？神啊，这是怎样一种状况？

连遭惊吓的翦墨优赶紧移开目光，飞快地朝家的方向走去。外面太复杂了，还是家里更纯洁！想到慕扬寒一定在家里等着她回来，翦墨优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翦墨优回到家中时，客厅一片漆黑，令她意外的是慕扬寒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还没按门铃时，主动将门打开。

以往他一打开门，翦墨优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他总是扬扬唇，很得意地说：“优优，只要听脚步声我就能辨认出你来。”

有昏黄的光线从门微微敞开的书房传出，翦墨优疑惑地上前敲了下门，推开走进，见慕扬寒正低头专心审阅着一份文件。

“优优，过来，给你看张照片。”慕扬寒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走上前的翦墨优，“认识这个人嘛？”

翦墨优好奇地接过照片，看清照片上的人后，心顿时一沉。

“优优，认识吗？”慕扬寒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何情绪。

翦墨优抬头望着慕扬寒询问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心一横，否认道：“不认识。”

“不认识？”慕扬寒又追问了一遍，“一点都不认识吗？”

“不认识。”翦墨优摇了摇头，“不过在哪儿见过也说不定，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我不怎么记得清。”

慕扬寒听此瞥了一眼翦墨优淡定的表情，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将照片默然放回了文件夹里。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忐忑不安的翦墨优不禁问道，这时客厅突然传来一阵门铃声。

听到门铃声，慕扬寒慢慢将文件夹放回书架上，起身出书房去开门，心虚极了的翦墨优立刻跟了出去。

房门一开，高挑美丽的林诗琦竟出现在门口。

“扬寒，吃饭了没？我给你带了一些生煎过来。”笑意盈盈的林诗琦冲开门的慕扬寒扬了扬手中提着的一份快餐盒，然后指了指身后站着的一个人，“这是江先生，我带他来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江骏，江影的叔叔，环球情报公司中国区的负责人之一。前一秒的谎言后一秒立刻被揭发，幸好说谎不会像匹诺曹一样长鼻子。翦墨优自嘲地弯唇笑了笑，默然地望着站在林诗琦身旁的江骏。

“墨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江骏冲翦墨优微微点了点头，“最近过得还好吧？江影在国外一直都念叨着你呢。”

翦墨优没有直接回答江骏的问候，而是抬眸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慕扬寒。他已经知道她当初会来慕宅当小保姆的真实原因了吧。既然这样，为何刚刚还要给她看照片呢？只是想确认一下吗？

“还不如买两件衣服呢。”见翦墨优舍不得走，李梧桐在旁说道，“姐姐，你再怎么看，再怎么摸，它也就是一只熊啊，你能摸出一堆金子来？”

旁边的店员听此掩唇笑了笑，问道：“小姐，您还打算要吗？”

“重色轻友的家伙，你舍得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和电脑过圣诞节吗？”翦墨优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哀怨地看着花枝招展的李梧桐。

毫无同情心的李梧桐才不吃她这一套：“等你家慕扬寒回来给你补一个圣诞节就是了，你就在家看看电影，洗洗早些睡了，眼一闭一晚上也就过去了。”李梧桐收到电话后飞快地下了楼，和她那神秘男友共度二人世界。

“像吗？”李梧桐瞅了瞅翦墨优手中的男泰迪，只觉所有泰迪熊在她眼中都是一个样，“不会是你们家慕扬寒走了近十来天，你饥渴了，想他想疯了吧？”大街上李梧桐依旧不改雷人本性。

“小姐，这两只熊多少钱？”见翦墨优对这对泰迪爱不释手，李梧桐连忙问道。

“还有打折吗？”翦墨优环顾了四周，见店里挂着迎店庆的折扣海报。

店员为难地摇了摇头：“抱歉，打折的是店里的其他商品，这对泰迪本来都不打算拿出来卖的。”

“这熊很漂亮吗？”李梧桐对着怀中的泰迪自言自语，“不就穿了件漂亮点的衣服，打扮得人模人样罢了，竟然敢卖这么贵！”

翦墨优觉得自己错了，她不该在大街上和李梧桐谈起慕扬寒的。

圣诞节转眼就到了，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的慕扬寒偏偏这天没有打来。

“小妞，我出去了，晚上你一个人在家要听话哦。”李梧桐提着她准备好的圣诞礼物正准备出门。

“小姐，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吧，谢谢。”翦墨优一边说一边打开包拿出了银行卡。

付完账出了这家店，帮翦墨优抱着女泰迪熊的李梧桐还处于无语中。

“哟，知道打电话回来了，哼！”翦墨优突然特想逗慕扬寒玩玩，“我还以为你在美利坚陪着金发碧眼的漂亮洋妞乐不思蜀了！”

“哇，小优优，你这话特像已婚妇女在抱怨远行在外的丈夫。”慕扬寒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问道，“优优，今天有很想我吗？街上这么多一对对的情侣，肯定很触景伤情吧。”

见李梧桐对这两只泰迪特别不齿，翦墨优不免笑道：

“也就少买两件衣服了，再说，你不觉得这个帅帅的小泰迪和慕扬寒很神似吗？”翦墨优高兴地扬了扬手中透明包装袋扎好的男泰迪。

“哎，走了，就一对熊，你在地铁出口处随便找个地摊，都能找到跟这一样的熊。”李梧桐想拉着翦墨优走，但翦墨优却冲她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