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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血的青春

第21章

听完以后,石秀和邓明玉都倾向闻梅的方案,说应该把同学们的英雄事迹与人民大会堂发生的冲突分开来看,不论将来会对那次冲突做出什么样的评价,同学们舍己救人的行为,都是值得肯定的。

在闻梅介绍情况的过程中,古一泉一直都皱着眉头抽他的烟,等闻梅说完了才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嘿嘿”一笑说:“就我们现在所议论的问题,我提个非正式的建议,请大家看行不行。一是我们学校参加救人的红卫兵,作为中学生红卫兵有提名权的名额单列,其余的由每班提名三人,这样二十个班参选名额有六十五人;其次将这六十五个名额分到各班进行一人一票的选举;第三将得票情况汇集到我们这个会议,研究决定最后名单,其原则是:在投票结果能够保证每班不少于两个名额的情况下,得票最少的五名同学自动不具备代表资格,如果有的班级选出的代表少于两人,从最后五人中往前提,以确保每个班级至少有两个名额。”

经过一番讨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没过几天,金鳞中学教职员工红岩战斗队就正式成立了,由古一泉任队长,石秀和邓明玉任副队长。金鳞中学是一所新学校,只有四年的历史,人员构成比较简单,停课以后,一部分老一点的老师都回原来所在学校参加**去了,剩下的老师不多,于是,红岩战斗队把大家都吸收进来,使之成为了一个包容学校所有教职员工的群众组织,白戈、邓明玉也都是其中的组织成员。他们在图书馆一楼找了一间房子作为里队部,成立那天,照例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升旗仪式,象征性地放了几挂鞭炮,闻梅带着中学生红卫兵的二十个勤务员向他们表示了祝贺。

红岩战斗队成立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中学生红卫兵一起开展整顿纪律和恢复教学秩序的工作,宣布学校半天时间搞**,半天时间恢复文化课的学习。

这时的闻梅更忙了,还常要去中学生红卫兵总部开会,就将班里复课的事交给杨南雁来负责,于是,杨南雁便跟着邓明玉兴致勃勃地忙起来。当时既要复课却又没有新的教材发下来,仅仅复习已经学过的课程又对大家都没有了吸引力,于是杨南雁从闻梅那里弄来一本内部发行的《*诗词选编》,在没有革命可搞的半天里,教班里的同学们朗诵**诗词,一时间,竟搞得来风生水起,象模象样。这件事立即引起了学校各方面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将**诗词油印后分发到各个班级,让各班组织同学们朗诵,还筹划着要组织金鳞中学全校的**诗词朗诵大会,一时间掀起了一个学习**诗词的热潮,各班级都响起一片用普通话朗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声音。

几个人一商量,略加整理,一篇《金鳞中学赴京红卫兵代表选举办法征求意见稿》就写出来了。

然而,这也让一块石头悬在了大家的心上,谁能保证我们几个人都能选上呢?

于是,第二天一上学,在谷易容那张《进京红卫兵代表应该公开公开推选产生》大字报的旁边,就竖起了一块木板,贴出那张征求意见稿,后面同样放了一个墨碗一支毛笔,不过不是用来征集签名的,而是用来征求反对者意见的。

选举办法贴出去后,一个上午都有同学们围着观看,征求反对者意见的那张白纸上,没有留下任何人的反对意见。

谷易容也在围观的人群中,站在旁边的葛利江问她:“对这个选举方法,你还满意吧。”

她说:“这还差不多”,脸上绽开了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

方案顺利通过,选举也就按程序顺利进行。高一一班的谷易容、郑中和一个叫艾云的男生获得了新的提名,但选举的结果是所有获得提名权的八人中有四人落选,落选人员包括新提名的三人以及柳月。其余十九个班中有十八个班三人入选,一个班二人入选。既基本满足了闻梅方案的主要述求,又几乎全面符合了各班的希望,让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选举结果出来后,用红纸写了喜报,正正经经地贴在公告栏里,还搞了点小小的装饰,挂了几朵用绉纹纸做成的大红花,撒上了些金色的碎纸屑,弄得喜气洋洋的。

选举结果一公布,同学们纷纷涌到广告栏前观看,谁也提不出不同意见,只有谷易容十分窝火,却又找不到发泄的理由,站在广告栏前,大叫古一泉是只老狐狸。

看完那张喜报后,一直悬在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我心中一片释然,正好旁边站着的是杨南雁,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也和我一样,洋溢着按捺不住的欣喜。我们一起退了出来,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柳月正要往那里去,杨南雁便将她拉到一边,跟她咬了半天耳朵。

第二天,柳月就叫人带信来学校请假,说生病了。

在赴京红卫兵就要成行前,闻梅找到葛利江、杨南雁和我,说一起去看看柳月。

柳月没有选上赴京红卫兵,是大家心里的惋惜,这时候去看她,又不能不让大家心里有几分忧虑,从学校大门出来后,一路上便有些戚戚然,谁都没有说话。

杨南雁首先打破了沉闷,说:“那天,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柳月的时候,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现在,我们去她家,会不会加深她的痛苦呢?”

我也说:“柳月请假,肯定与这次选举有关,她心里有委曲,我们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弄不好会对她造成新的伤害。”

闻梅叹一口气,很无奈地说:“原来我是想在确保我们五个人都能去的提前下进行选举,谁知遭到反对,我也没办法。”口气里有点自责的味道。

葛利江说:“闻勤务,这也不能怪你,许多的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过你约我们去柳月家,想好没有,该怎么去安慰她呢?”自从“破四旧”那天他因为裤子被剪,让闻梅数落一番后,他就叫闻梅是闻勤务,让人听起来有点调侃的味道。

闻梅说:“我们去北京后,面临学校红卫兵没有领导的问题,于是,我就召集了勤务员开会议,提出我作为全校红卫兵的总负责人,不宜再兼任高一一班的勤务员,提议由柳月任高一一班的勤务员;获得大家的同意之后,我又提出为解决中学生红卫兵领导机构组织松散,决策困难的问题,成立勤务员中心组,在勤务员中选举五人,作为金鳞中学中学生红卫兵的核心机构,大家也一致通过;由于二十个班级的勤务员全部被选为了赴京红卫兵代表,为了在我们赴京期间中学生红卫兵能够正常开展工作,柳月又自然成为我们赴北京期间红卫兵全面工作的负责人,因而又被选入了中心组。对于这一切变故,我以通知她的名义去,这样不会太唐突,又能消解一些她的失落感吧。”

当闻梅说完了这些话后,大家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我想大家怕也是和我一样,好生感慨,佩服不已。

杨南雁领着我们从汽车站旁边的那条窄窄的巷子进去后,拐一个弯,进了一幢老式的木结构建筑。这是一座二层楼房的底层,晦暗而阴凉的房间里有几件老式的家具,一束明亮的阳光穿过屋顶上的玻璃瓦又经过楼梯口落在一个灶台前,无数的水气和尘埃便在光柱中漫天飞舞,使我想起上物理课时老师讲到的布朗运动。柳月的父亲已经去世,她与母亲住在一起,那天,她母亲去街道办的工厂上班去了,只有她一人在家。当我们一行人从那架宽大的木梯上到二楼的时候,柳月正在用钩针织一块桌布,见我们到来,显得有点慌乱。

柳月和她母亲的卧室宽敞而明亮,一面木板墙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镜框,嵌着她父亲一张身着戎装的半身相,那英气勃勃的神态和炯炯有神的目光永远定格在了那一个永恒的时刻。那时候,我已知道对女生的病,我们男生是要有所忌讳的,待闻梅和杨南雁一左一右地与柳月一起坐在床沿上后,我和葛利江才各拿了一只凳子在窗台前坐下来,在她们嘘寒问暖,亲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向楼下看去。她家楼下是金鳞湾地区唯一的一家新华书店,马路两边是相对错开一点的金鳞湾汽车站,一辆辆绞接式超长公共汽车“嘟嘟”地响着喇叭开进站台,停一下就又启动了,“突突突”地驶出站去,车后的排气管喷出一股淡蓝色的烟雾。一个小贩斜挎着一个印有蓝色小鸟图案的木箱从楼下经过,歌唱般地吆喝着:“冰糕凉快——冰糕——香蕉冰糕—牛奶冰糕—豆沙冰糕——”

在一片嘈杂的背景中,她们的讲话隐隐约约地让我们听不真切,偶尔有一两个字漏到耳朵里来,也连不成句子,声音里还夹杂着柳月时有时无的啜泣欷歔的声音。过了许久,终于听到那里传出来一阵“吃吃”的笑声,等到她们把讲话的分贝提高后,我们知道“秘密会谈”结束了。

只听柳月焦急地说:“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我什么都不会。”

闻梅说:“你有正义感,有原则性,做事认真,在同学中有一定的威信和号召力,能够胜任的。”

杨南雁说:“我们去的时间不长,最多十天半月的就回来了。”

我和葛利江也都走过去劝她。

葛利江说:“做什么事都有一个从不会到会的过程,你大胆地做,慢慢地也就会了。”

我也说:“闻梅为你的事****多少的心哪,你就应承下来吧!”

柳月仍一脸的为难,说:“全校红卫兵有一千多人,该有多少事啊,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闻梅说:“走以前,也就是明天上午吧,我会把有关的事项一件件地交代给你的。”

大家好一阵劝,柳月才接受下来,说:“这次我没选上红卫兵代表,怨不得大家,更怨不得闻梅,只能怨我自己。没想到闻梅为我想得这么细,做了这么多,大家也来安慰和鼓励我,我心里堵着好多的话,却又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闻梅说:“你也不必这样。自从那天我们一起冲过嘉陵江的激流,后来又经过人民大会堂的冲突,我就感觉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一般的同学关系了,拿我父亲他们那一辈人的话来讲,就是从战争的炮火硝烟中走过来,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了。当然,我们现在的情况还无法与他们相比,但至少我们是曾经共同面对生与死的考验的兄弟姐妹了吧!我这样说,你们同意吗?”

她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我,思绪好象逡巡在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远方。听了她最后的问话,我和大家一齐回答说:“同意!”

“如果大家同意我的话,那么,我希望大家以后都能象**要求我们的那样,团结友爱,互相关心,互相帮助……”

我突然想起了我对她那句“我何尝不也是如此?”的话的猜想,完全相信她能够在这样看似平常的行为中,蕴藏有这么高尚的出发点!这让我心中陡然涌起一种崇高的感情,感动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临走的时候,柳月把我们送到楼下,说:“我一定要努力做好工作,不辜负闻梅和大家对我的希望。”

闻梅又对她说:“我最大的担心是我们走了以后,谷易容会不会挑头为难你,惹出些意料之外的麻烦来,你有什么难于处理的事情,可以找教工‘红岩’的古一泉、石秀和邓明玉老师商量,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他们会帮助你的。另外,工作中要注意团结同学,搞好和同学们的关系。”

柳月在向我们挥手告别的时候,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

从柳月家里出来后,闻梅有事回学校去了,葛利江从小路回家了,我和杨南雁因为那首诗不再来往之后,再一次地走在了一起。刚开始的时候,气氛有几分尴尬,谁也没有说什么,有几次,她似乎有意要打破这种让人难堪的沉默,但也都口将言而嗫嚅,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这样若即若离地走过一段路程后,她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参加不了金鳞中学**诗词朗诵大会了。”

而我的心思却在另外的地方,说:“要论关系,讲人缘,柳月至少不在你我和葛利江之下,为什么反而却是她被选下去了呢?”

她不假思索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次人民大会堂的演讲后,学校里一遍遍地广播我们演讲的录音,全校各年级的同学谁没有听到?她的演讲效果比起我们几个人来,差了好大一截子了。”

我感到她说得有道理,但那口吻中难以掩饰的得意,又在我原本有几分不安心的中增加了一丝忧虑;而她却在话匣子打开以后,好心情就象笼子里的小鸟被释放出来了一样,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话。对她的好心情,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东拉西扯地跟她敷衍着,其间我明显地感到,她对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仅不讨厌,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终于,我们又来到金鳞电影院那堵围墙外。

她在我面前站住了,脑袋一偏,一脸坏小子般的得意,说:“你真是老太太上鸡窝——”那举动和神情,竟然与那天她在梦里对我说“我是大凤”时一模一样,让我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我问:“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一扭头,跑进那堵围墙的阴影里去了,只把一声“笨(奔)蛋——”远远地送了出来。

她的兴奋似乎与这次去北京的事有点关系,却又似乎不着边际,特别是那一声“笨蛋”,把我一棍子打入了五里雾中,呆呆地人愣在那里,心里一片迷茫。

正当红岩战斗队和中学生红卫兵试图将同学们摁在教室里的时候,****中央下发了关于开展革命大串联的通知,陵江市教育系统决定组织红卫兵进京学习**,其中分配给了金鳞中学六十个红卫兵代表名额,于是在全校掀起了一轮轩然大波。

通知刚一下来,闻梅立即找到他的那帮勤务员开会。会上闻梅提出了她的想法,考虑上次在陵江市人民大会堂进行演讲的红卫兵在全市的影响,参加演讲的红卫兵要作为金鳞中学红卫兵的优秀代表参加赴京学习,其余的指标分到各班,由各班民主推荐赴京红卫兵代表。对她提出的方案,大多数人没有反对,得以在会上通过。但是,由于六十个名额除去五个外,其余的五十五个名额平均分到二十个班,每个班只有二点七五个名额,意味着其中有十五个班级可以有三个名额,五个班级只能有二个名额,哪些班级多给指标,哪些班级少给指标,二十个人吵成一团,却无论如何也达不成一致意见。

“红岩”队部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家具都是新的,也很简单,倒也显得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屋里只有古一泉、石秀和邓明玉,知道我们的来意后,他们让我们坐在由几张课桌临时拼起来的一个会议桌旁。

于是,闻梅向他们介绍了面临的问题。

闻梅一脸的焦急,说:“我到总部开会去了,出发的时间就定在本周六,可是现在赴京红卫兵的名单却定不下来,你们有没有好的主意?”

第21章

陵江市地处距离北京两千多公里之外的西南一隅,从小学一年级语文第一课“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开始,北京就是每一个人向往的地方,能够由国家组织去北京学习,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比光荣而美好的事情。

中学生红卫兵在推选赴京代表问题上的争吵立即传遍了全校。

柳月说:“闻梅在最不该消失的时候却消失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住自己的想法。”

杨南雁说:“我们都支持你的意见。”

葛利江说:“学校教工红岩战斗队已经成立,原来说是与中学生红卫兵共同领导学校的**,是不是让他们和我们共同来研究这件事,或许能有新的思路,即使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也好共同承担责任。”

闻梅说:“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走,我们找古一泉去。”

她的大字报既没有贴在教学楼里,也没有贴在大食堂里,而是十分张扬地贴在了学校大门口的宣传橱窗玻璃上,把橱窗里《跟着**在**的大风大浪中前进》的宣传内容遮了个严严实实,不仅让所有人一进校门第一眼就能看到,而且还效仿工业大学那张征集签名的大字报,也在后面放了一个墨碗一支毛笔来征集签名,结果后面签了一大堆的名字,立即引起了轰动。

正当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闻梅却突然找不到了。放学的时候,柳月、葛利江、杨南雁和我不约而同地走在了一起,人人都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闻梅问:“要不要召集勤务员开一个会统一一下意见呢?”

古一泉说:“如果中学生红卫兵和‘火炬’召开一个正式的会议,你们二十多个勤务员,一开会就七嘴八舌的,还能形成统一的意见吗?况且现在已经没有讨论的时间了,我的意见是如果你没有不同的看法,就以红岩战斗队和中学生红卫兵的名义形成一个共同的方案,明天上午就将这个方案公布出去,如果没有颠覆性意见,下午就进行选举,为可能出现的反复留点时间。”

我们都没有说话,一抬头却发现闻梅正从校门口走来。

我们立即迎了上去,杨南雁亲切地喊了一声“班长!你上哪去啦,同学们都在找你。”

下午,谷易容就写出了一张题目是《进京红卫兵代表应该公开选举产生》的大字报,其指出:一?赴京红卫兵指标既然是上级下达给的金鳞中学的,金鳞中学的所有红卫兵都应该有平等的机会,没有人可以在未经选举的情况下当然具有代表资格;二?那次演讲大会涉嫌在市委操纵下转移**的斗争方向,而且与会者还直接参与了走资派镇压革命造反派的行动,更不能作为金鳞中学红卫兵的必然代表。基于以上两条理由,她提出所有进京红卫兵代表都应由全体红卫兵通过一人一票地公开选举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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