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我姐姐》

许是昨晚太晚睡，曲砚总觉得以往能憋到心里的情绪现在都逼在她的胸口，堵的她难受。

她赌气的拉起曲墨柔软而又暖和的手敷到她的脸上。

“冷吗？”

“回来了？”曲毅在一边高椅上正摸索着贴着A，“过来，和我一块贴，帮我按着点椅子。”

曲砚伸手接过气球：“我来吧。”

曲父没客气，他下了椅子，伸手扶着曲砚上去，曲砚遗传他的个子，现在已经比曲母高了一个头，比他也稍低点。

曲墨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楼下的曲父曲母，点了点头。

“砚砚，快放开你姐姐，去换身衣服。”李秋红在下边喊着她。

曲砚这才松了手，她带着怒意：“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碰我？”

面前的人轻咬着唇，眼泪都要滴出来了，在眼眶边挂着，越发引人怜惜。

曲墨点点头，那眼泪就随着她的动作，在小巧的脸上划出一道泪痕。

“砚砚！”

曲砚被气笑了，她望着楼下对她略有责备的李秋红和曲毅，再看看面前被她弄哭，委屈巴巴的人，满身的戾气膨胀开。

又是她的不对，她又是坏人。

她狠狠的捏着曲墨的下巴，低头，沿着曲墨的一串泪痕一点点吻尽，末了又用舌头把下巴上挂的一滴泪舔舐干净。怀里的人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颤。

“以后随便摸，哪都行，亲都可以。”曲砚轻声在怀里人的耳边低语。鼻子里都是这人充满栀子花香的洗发水味。

腻的人反胃。

她随手推开了曲墨，往自己房间走。

“砚砚，你刚刚做了什么！”

曲砚头都不回。

“还能做什么？”

“和我的姐姐深、切、地交流感情。”

晚饭自然还是在一块吃，这是李秋红定下的规矩，只要在家，就一定要全员一起庆生。曲砚能感受到对面女生时不时看着她。她一次都没有回看，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一盘酸白菜。

过了老套地吃生日蛋糕许愿，曲砚起身回了房。没过一会就有人敲了门。

是李秋红。

曲砚看着练习题正心算着，一旁就放了个礼盒，黑白相间的。

“谢谢。”

“打开看看，你爸和我专门给你买的。”

曲砚一顿，放下手里的笔，轻轻撕开外包装，盒子里放着漆黑的单反相机。

曲砚慢慢睁大了眼睛。

“喜欢吗？”李秋红察觉到她的变化，带着骄傲的询问。

曲砚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把鼻子：“恩”

能让孩子主动表露一点喜爱，李秋红也没介意曲砚的默言。

“你爸呀，知道你爱拿着手机对着外面拍拍拍，就带着我趁着墨墨考试去逛了一圈，给你买的这个。”

这个型号的单反和镜头，是最好的配置，许多家店都缺货售空了，她自然知道简单的“逛了一圈”意味着什么。

李秋红看着自小便沉稳孤僻的小女孩盯着她郑重地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她心里的柔软被击中，“你这孩子，这么约束。”

曲砚摩擦着盒子里的单反，一遍遍的在光洁的机身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李秋红瞧着她在兴头上，便开口提到：“我看见门口，是你姐姐给你画的新画？”

摩擦机身的手一顿，曲砚点点头。

“你姐姐呀，过生日前几天就悄悄的开始画了，还不让我们偷看，临去考试前才把那副画挂上。你一个月回来一次，你姐姐有时候就帮忙打扫你的卧室，又是拖地，又是整理书籍。”

曲砚松开相机，她侧过身瞟了眼床头的存钱罐，语气生硬：“我说过了，不要进我的卧室。”

“不进你卧室，落满灰怎么办？咱家也招不了......”李秋红急急地停住口，又苦口婆心说道：“墨墨她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的，真心对你好，你有时候，能不能也不要对她那么冷漠。”

曲砚没开口，她重新握上笔，看着练习册。

一时间卧室里又静了下来，曲砚置气不想开口，李秋红是有些失望，她看了曲砚伸展在书桌上的左手，细长白皙，和她在街上看的手模图片还好看，可是手背上偏偏横跨手臂俯卧一条丑陋的疤。

“你知道的，墨墨她从小到大对你，是打心眼的好。”

书桌旁的人没吭声。

“墨墨说明天想上学，你和她一块，好好照看她，知道了吗？她这半年一直在学美术，成绩估计不太好，你有时候就帮衬点。”李秋红最后叮嘱这一句，女孩的侧脸未动，直盯盯地看着书，她叹了口气，起身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

曲砚等着外边传来下楼梯声，才烦躁的把笔扔进笔筒。

什么嘛。

她把成绩单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

因为是高三，所以寒假就被减到过年那几天，为了不当误学习时间，曲墨之前就和曲母商量过了，校考完就连着回学校。

出门时果然和天气预报一样下了小雪。她看着背着黑背包的女生不情愿的坐进车里，才一声轻笑坐进去。

一路上车里都静悄悄的。曲砚一上车就带上耳机闭上眼睛休息，司机是曲父公司的熟人，信得过，之前就负责送曲墨上下学。知道这两个姐妹关系不太好，没吭声。

她也没上前打扰，自讨没趣。

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雪扑倒车窗上，又立马化成了水，顺着风向一道道滑下来。

曲墨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滴水珠从车窗上边，滑到车窗下，中途遭遇了无数的分流，最后的水珠只剩一点，车应该没擦干净，流着流着，流到最后成了个脏兮兮的小水珠。没入窗下消失不见。

因为是入学期间，校门口为了许多车，压得后面的车子过不去。曲墨跟开车的叔叔说了声，就随着曲砚下了车，往校门口去。

刚一下车，身前就站着绕车过来的女生。

女生似是在车上又睡了一觉，望着她的眼睛没有往常的凌厉，而是带着雾的软和。

曲砚没说话，伸手接过她要背的书包，先一步的往前走。曲墨习以为常，紧跟着她的步子。

前面的女生个子比她高一头，宽大长款的羽绒服也只到她的膝盖，正巧打前面来了一阵风，曲墨窝在她身后，安稳的打了个哈欠。

等过了小道，进到学校里，路就宽敞许多。前面的人站到她右侧，背后背了一个书包，手里还提了一个，个子高，脸还有些冷。乍一看跟她的保镖一样。

“墨墨!”前边冲来一男生，染着黄头发，在一群黑头发的学生里格外显眼。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不休息两天？”眼瞧着男生要凑到越近，曲墨笑着往曲砚身后躲了下。

旁边的女生比她更早一步，用手抵住了李立。“小心她的手臂。”

李立被她制止有些不开心，听她说完才惊醒。

“对不起我忘了，看见你太开心了，我带你回班吧。”

“谢谢，不用了，快到班了，阿砚会送我过去。”曲墨无意地躲过男生伸过来拉她的手，笑着问右边的女生：“是吧，阿砚？”

女生盯着她看了会，眸子里带着不清不楚的意味，点了点头，：“让一让。”

李立没放弃，他走在左边，不停地说着班里的新事，聒噪了一路。曲砚盯着曲墨僵硬但又温和倾听的笑脸，在心里啧了一声。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凑什么劲。

把曲墨送到门口，算是功成身退，她随手把书包递给李立，转身就走。

刚一转身，曲墨就拉住她的手。

曲砚下意识想挣脱，但突然又想起来昨晚上她自己说的话。

她忍不住在心里非议，还挺会顺杆爬。

曲墨又伸出一只手包住她的手，曲砚忍着怒意挑了挑眉。

“我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过去问你吗？”

“可以。”

“太好了”女生好似很开心，大而圆的眼睛笑的眯成月牙，拉着她的手甩来甩去。

曲砚顾忌着她的手臂，没制止女生对她越发亲近的行为。

有时候曲砚觉得曲墨像躲在暗处的蜘蛛，一点点布置着她的网，试探着曲砚的底线，把蛛丝牵的越来越近，带着一点侵略的意味。

小时候，曲砚还不承认曲墨的身份。曲家本就只有她一个孩子，而曲墨则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可是最后曲砚亲眼看着曲墨带着生日皇冠坐在李秋红的怀里，曲毅手上托着蛋糕，那两个人眼里的宠溺都快滴出水了，多么和谐的一家三口，就连曲墨嘴角上翘的弧度都和李秋红的一样。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曲墨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挑衅和傲睨。

她本来有宽阔无边的洞穴，转眼间只剩下一点存身之地。

到现在那蜘蛛仿佛对她这个原宿主也感兴趣了。

瞧瞧看，蛛丝现在都能到她身上了。

她能怎么办。

曲砚把书包挂到右侧的钩子上，接过新发的卷子，左手上的疤随着手腕转动而皱了起来，像只丑陋的肉虫。她盯着这道疤看了许久，才撇开眼无神地望着试卷上的红勾勾。

她的手脚被禁锢，嘴巴也被唔了起来。

她有什么好不愿意的？曲墨做什么都好，她也该照顾曲墨。她为曲墨去死也是对的。

毕竟

她这条贱命是曲墨救的。

———

教务处前的展示厅上挂着的红榜随着风吹得哗啦啦。女生仰头盯着第三排的一张照片，拿出手机对准拍了张照。

照片上的女生眯着眼，那双眼睛变得越发狭长，上调的眼尾几乎入鬓，一脸漠视的盯着她。偏偏应该酷拽的照片被脸侧调皮翘起的头发给打破，显得有些凌乱。

“曲墨？这么早就回学校了？”

“恩，想早点学习文化课。”曲墨笑着说道，神色如常的把背后的手机藏到袖子里。

越临过年，温度便越降越低，跌破了零度，曲砚拿着杯子绕过书桌，刚出班门就被迎面的冷风糊了一脸，班里的同学嘟囔着让她赶紧把门关严。她反手把刚开的门关了严实，手上最后缓和的余温也被门把夺走。

过道上三三两两的人，都是揣着手低着头跟做贼一样的跑进班里。曲砚把卫衣帽子扣上，堵住了从后而来的冷风，也算是暖和一点。她拿着杯子往水池那边去。

上了高三，大家基本上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她的宿舍长每天早上四点起来，晚上十二点才回。堪称楷模。曲砚有天早上脑子抽了也跟着一块起来，结果睡了一上午没缓过来神，索性就继续这样吊儿郎当。反正她的成绩半斤八两，还可以挂在班里的前头。

“哎嘿！”

“哇哇”

对面那层传来一声声爆叫。扰乱了两栋楼的清净。曲砚别过眼瞅了瞅，竟然是熟人。

是曲墨和那个黄毛小子。

对面的吃瓜群众也看到了她，不闲事大地起哄。

“砚哥！”

“砚哥，李立他要当你姐夫！”

当事人显然也听到了，曲砚瞧着穿着白色棉袄的女生扭头往她这边看。

她转过脸捏捏眉头，真想蹲下去假装不存在。

这都什么事。

这两栋楼挨得很近。但以中间的连接的天桥分割两地。曲砚这边被戏称为“良民楼”，都是一心向学，且是普通生的一类。而对面那栋楼则是被称为“天才楼”，是特长生专门的教学楼。因为对面或多或少都先经历了各种校考以及统考考试，算是一门槛过去了，文化课分数则是随波逐流。有学习好的学生，但大多都是每次考试吊车尾的。

艺术生普遍玩的开，比起闷头学习的学生更有自己的个性。所以以往最为热闹的，就是天才楼，而良民楼一般都是大门紧闭，过道里很少有人逗留。

真不巧，这一层前后看了遍，就只有曲砚一个人。

偏偏她又高，刚上高中的时候还参加人数稀少的射箭部，代表了部里参加了新生入学晚会招新，表演了三箭齐发，正中红心。

不光新生招来了，她也被一群认识不认识的人喊一声“砚哥”

她没管对面的事。转过头走停到饮水机旁边慢悠悠的接了壶水，等她再过来的时候，对面人都散光了。

这天的事曲砚顶多算是露脸，所以当有人传话说黄毛找她有点事的时候，她是懵逼的。

彼时她刚考完期末考试，王菲儿老早发过消息，让她在班里等着。她无聊玩着跳一跳，刚跳了两步，肩就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看是同班同学。

“砚哥，门外那几个学生找你有事。”

她往后一扭，就看见一群男生中围着的小黄毛。黄毛见她看过来连忙打声招呼。

曲砚顺手把手机揣口袋，出了后门。

周围的学生都认出来是对面的人，这架势也像是挑事，纷纷躲得不及，连带曲砚站定，这一群男生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

曲砚身高178，竟然产生一点压迫力，再加上她常年臭脸，不沾喜色。

“什么事？”

带头的黄毛拿出个手机，嚼着槟榔有些口吐不清。

“也没啥。就是想问下你姐姐的事。”

刚一说完，李立就觉得眼前这女生全身的气势又一变，全身像炸了毛的刺猬。望着他的眼睛也有些冷。

不过他也不怂，好歹是校里一扛把子，教导主任还是他叔叔。

想了想又舒畅许多：“前些天你也看见了，我跟你姐告白，被拒了，你姐说她有男朋友。”

曲砚挑眉。

“我不信，她就给我看了眼那人的微信。”

“我今天趁她没注意，偷拍了她一张微信界面。这人被她置顶了，想问你认不认识。”

李立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抬头发现女生望着旁边挥手像是在打招呼。

他有点火大：“喂！你听了没？”

曲砚望了冲她跑过来的王菲儿，事不关己：“你问曲墨吧。”

李立有些恼火，他摊开手机：“这事能好意思问她？就让你看下，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曲砚没兴趣，她大眼一扫到那熟悉的头像，又惊住了。

曲砚性子冷，又很少说话，上这么多年学，也就个王菲儿跟她混得比较熟，学校的事又都用QQ处理，除了家里人就没别人有她微信号了。

所以李立他查了半天没查出是什么人也是情有可原。

李立看着她猛一睁大的眼睛，觉得有戏：“咋样，说下吧？”

“这干啥呀，老远就看见这一群人围着你，找你事吗？”王菲儿警惕望了眼最中间的黄毛,一脸震惊悄咪咪和曲砚说道：“这年头还有人染这色？”

李立:“......”

“喂，我可听到了啊，小矮子。”

“？说谁呢？”

眼看这两位要掐上架，曲砚答道：“不清楚。”

说完就推着王菲儿走了，留下李立那群人面面相觑。

“那人找你什么事呀？”

曲砚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乌龙，她摇摇头又重复道：“不清楚。”

等到了秘密基地，她还是忍不住戳开和曲墨的对话框。憋了半天还是啥都没打出来。

估计是随手被这人拉出来挡枪，曲墨既然没跟她解释，她也没必要先开这个口。

她和曲墨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曲墨问可不可以来找她做题。

她随便回了个行。现在看看她和曲墨的头像跟王菲儿和商锐的头像一样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其实她的头像也不算纯黑，是她之前拍的一张夜景，拉大看还有远处灯红酒绿的小街道。颇有那么点诗意，是她最满意的一张夜景。

曲砚的手指头在“更改头像”这一项上虚留着，她皱着眉头，猛地退出界面，和王菲儿开黑去了。

她偏不让步。

“一个月没见，你又长高了不少。”

站在椅子上的人闷声应了：“把其他气球给我。”

曲砚的心情一下子down到了底。

又是这样。

曲砚松开手，没有回应又重复道：“下来吃饭吧。”

曲砚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面热热闹闹，宽敞的大厅里摆着一堆气球，一旁的玻璃窗上已经贴了个“H”，

曲砚长手长脚，身手敏捷，不一会儿就把气球贴完。

“来吃饭吧，砚砚，上楼叫你姐姐去。”

忽地听见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曲砚向后防备地握住了曲墨的手，那手离着她的脸就差一寸。

“阿砚。”曲墨眼圈有点红了，像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挂了层水雾，一脸委屈的模样。

曲砚移开眼，却看见楼下的曲毅和李秋红正看着她。

眼里带着一些无奈和对她的失望。

不知怎地，曲砚突然想起来昨晚游戏里一直跟着她的瑶。

她转身：“下来吃饭吧。”

曲墨被手里的冰冷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说道：“冷。”

曲砚又拉着她摸了摸耳朵、头发、脖子，“冷吗？”

曲砚皱着眉头：“做什么？”

曲墨有些无措，“我瞧着你耳朵红的，就摸下你是不是冷。”

曲砚没吭声，但是刚上了一层楼梯。就看见女生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睡裤，长而卷的黑头发披散至腰间，映着小脸巧而娇。那双大眼睛闪亮亮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