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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惑

十五望穿秋水1

宣德没有再回宫,他仅仅用冷漠就惩罚了柳云若,每天的二十板子足以使他下不了床,当然也就不用防着他再私出宫禁。

明倌儿每次一边给柳云若上药,一边哭着说:“皇上赶紧回来吧,回来一定会赦免公公的……”

被疼痛折磨得三魂不全七魄飘渺的柳云若趴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不是没有力气,而是他居然也希望明倌儿说的是真的。

第二天慎刑司两个太监惴惴不安地来到了乾清宫偏殿,皇上有了旨意,他们不敢不从,可是受刑的偏偏又是皇帝宠儿——哪头也惹不起。他们拿着两根板子一步一停地蹭到了柳云若院门前,却有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静静站立门口,见到他们打了个躬:“二位公公有礼,柳公公等候多时了。”一抬手便请他们入内,两人都愣了愣,懵懵懂懂跟着他进去了。

屋内收拾地纤尘不染,已无昨日的狼藉。柳云若伏在床上静静地看书,听到他们进来,抬起头微微一笑,宁静安适的气氛让两个拿着刑具的人都不禁愕然,险些忘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柳公公……”

柳云若轻轻合上书卷,歉然点头:“二位有皇命在身,我就不客套着献茶了。只是我现在起不了身,你们把我拖下去也麻烦,就容我在床上受刑可好?”

他淡淡的语气如诉家常,却让两人心里一紧。好在宣德并没有说一定要拎条凳子把他按倒了打,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卖这个人情。

柳云若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疼得吃不下东西,就用茶汤硬往下灌,疼得合不上眼,就靠药物逼自己入眠。他很珍惜那一分一秒的养伤的时间,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还亮着就会很欣慰,傍晚时分他听着更漏滴答滴答的轻吟,心脏在一点点的收紧。

二十板打完柳云若好一阵儿都没有动静,明倌儿心中乱跳,跪下去轻轻揭开他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带着哭腔唤道:“公公……柳公公……”

十五、望穿秋水(1)

“听由柳公公自便。”

柳云若含笑致谢,便吩咐道:“明倌儿棋倌儿,过来帮我一把。”两个小太监低声领命,他们过来揭开被子,行刑太监才看到柳云若下身竟未着衣物,一眼扫到他臀上的伤就明白了——估计是破皮处太疼,经不得布料去蹭。

第一板下去的时候,柳云若的身子腾得一震,手指猛得攥紧了床单,明倌儿和云倌儿都偏过脸去,似是不忍再看。

柳云若依旧没有搭腔,只是他原本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放开,手指一点点的舒展,像是把时空拉长放慢了无数倍。再然后,依然也是那样慢,那样艰难,他微微转过半个侧脸,众人才看到那原本苍白的脸已经变成了蜡黄色。

长长地吐了口气,柳云若气息微弱地唤了声:“明倌儿。”

明倌儿擦了擦眼泪,起身从桌上拿过两张银票,各是十两,双手递给两个掌刑太监。两人越发慌了,哪有打了人还拿钱的道理,正推辞不迭,柳云若淡淡一笑,低声道:“别误会,没有让你们徇情的意思……你们奉旨办事,打赏是宫里的规矩……你们也不容易……明倌儿,替我送送吧……”大概真的是没力气了,他又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柳云若向两个掌刑太监一点头:“辛苦二位了。”自己拿出一方手帕咬在口中,便低头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他若是求饶、挣扎甚至出言恐吓,掌刑太监估计都不会太惊讶,可是他如此配合的受刑态度,真是令掌刑的慌乱起来。愣了半天想起宣德昨天出门时的那句话,咬着牙道了声:“得罪。”一个人拿着板子来到床前。

他终于理解了宣德所定下惩罚的真正本质,每天二十板,不到一盏茶就打完了,其余的时间便是等待,是恐惧,是期盼。这样的等待本身亦是一种折磨,不独独是皮肉受苦。他开始暗暗的期盼,在心里计算宣德回来的日子,也许三天的分别可以平息宣德心中的怒火,也许宣德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免了剩下的板子。

板子落在昨天的棒疮上,柳云若能清楚地感到有几处伤又破裂开来,一天一夜的休养付之东流。难以忍受的疼痛中他努力把脸贴着床单,这才是第一天的第一板,他不想就毫无出息地惨叫出来,那以后该怎么挨?

像是空气也变得稠密似的,板子一下下闷闷地打在臀上,枯燥却又惊心。行刑的并没刻意要打重,却无辜地看见白色的丝绸上渗出淡淡的血迹。

那两条修长白皙的腿也就惊鸿一现,明倌儿迅速闪身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拉开一张薄薄的丝绸盖了柳云若的下身,将四个角都在床褥上夹住。然后他走上前按住了柳云若的肩,云倌儿按住了柳云若的双足,这些都是柳云若事先交代好的,他们有条不紊地照做了,却已不由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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