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千金计

沈云极没有回答，清冷的脸上看似极力的保持着应有的平静，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骤然跳动的目光早已出卖了他那颗翻江倒海天崩地裂的心。

他颤抖着手从里面将卷轴取了出来，在子睿莫名紧张的目光里缓缓打开，只见“骊渊丹书”四个字清晰的映入了眼帘，后面是关于承袭骊渊侯的详细文字，落款处是安平帝的玉玺加印。

沈云极的身子微微一晃，子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就是骊渊丹书？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用做梦了，实话告诉你，这骊渊丹书，我根本没有带上青川，能找到这卷骊渊丹书的，只有那一个人，你一日拿不到骊渊丹书，你的骊渊侯之位便一日不会坐稳，景知焰，今日我宋月晗一死，则一了百了，而你，将注定再无宁日……”

“云极，不是的，我没有逢场作戏，我真的，我……”

“云极，太多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今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起，眼下你不要再管我了，不要再为了我伤害你自己，所有的事，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雾锁春风，烟埋秋月，一生心事全休。恰雨窗吊古，检点鸳俦。多少名姝珠泪，虚染就，锦笔银勾。伤情处，金环不见，玉叶空留。抬头，斜阳荒冢，原来是绮阁妆楼。怅尘缘虽破，梦境难收。说甚裁云好手，也几度，惊彻鸡筹。沉吟久，知音罕嗣，若个能酬。

彼时安平帝所居住的庄园内，所有的骊渊世家中，只有江左宋氏随同入住其中，自从与金陵郡王在一起后，晞瑶对于这些特别的荣宠，早已习惯，变的宠辱不惊。

正当她沐浴之后，更换了寝衣准备休息时，金陵郡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阿瑶，你可睡了？”

她微微一怔，随后答应一声，来到房门前开了房门，迎上金陵郡王清澈的目光道:“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没休息？”

金陵郡王温和一笑道:“后日就是骊渊问鼎之日了，陛下找我去说了几句话，回来路过你院子，见你亮着灯，便来瞧瞧你。”

晞瑶闻言，将金陵郡王让进了房间，神色是如常的淡漠道:“此番骊渊问鼎，骊渊侯之位，便会有主了吧？”

金陵郡王进了房间，径直在椅榻上坐下，然后明亮的眼睛望着晞瑶，脸上带着如常的笑意问道:“那阿瑶觉得，会是谁？”

“云极，我不要你死，我不要……我还有许多话没有跟你说，还有许多事你并不知道，云极……”

沈云极呆站在原地，曾经青川景府孤云台上的一幕幕如潮汐般倾覆而来，关于骊渊丹书，关于月晗说过的话，在此时此刻才突然变的清晰明白，只是当时的他，却一直以为月晗之所以不计生死的守着骊渊丹书，是为了释流云，可叹月晗曾再三说过有很多事他不知道，但他却从来没有给她将这些事细细道来的机会。

由于暗格是镶嵌在墙壁里，外面的书架机关被烧毁，但暗格却完好无损，自从城防图丢失，沈府被烧之后，沈云极从未想过会再打开这个暗格，如今在晞瑶的提示下，他怀着无比忐忑不安的心情，再一次打开了暗格。

暗格里的城防图果然不在，而本该是空荡荡的暗格，一卷金黄色的锦缎卷轴却跃入了眼帘，沈云极的心在一瞬间猛的揪在了一起，越揪越紧，越紧越痛，子睿见状亦吃了一惊，忙问道:“公子，这，这是什么？”

当曾经的深情与爱意破封印而出，当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自禁的悔恨与愧疚以疯长的速度在胸口生根，当曾经同居的屋檐，爱与恨交织的地方重新出现在眼前，沈云极望着曾经沈府旧址的府门却在一瞬间望而却步。

“更何况，这骊渊丹书，骊渊侯之位，于我而言更是我对一个人的承诺，也是我对他所有亏欠的唯一补偿，我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顺利承袭骊渊侯，能还这骊渊界一个朗朗晴空，能在这昭昭日月下，带着骊渊世家走向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他深陷回忆，几乎溺毙在痛而不能言说的往事中，以至于晞瑶何时离开，最后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当他回过神时，夜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

子睿撑着伞匆匆寻了过来，远远见他一人站在雨里发呆，忙来到近前道:“公子，夜深了，您怎么独自站在这里？”

沈云极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去，子睿忙跟上来撑了伞道:“公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有什么事天亮再出去吧……”

颓败的沈府被夜雨笼罩，一片朦胧，像那隔世的梦境，不堪戳破却又无法割舍与忘怀。

子睿见沈云极突然来这里，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沈云极在府门前听顿片刻，最终还使撩衣袍走上了台阶。

曾经的梵音楼，早已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只剩下了一座断壁颓垣勉强支撑着轮廓，子睿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烛台，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为沈云极照着光，沈云极在曾经自己居住的房间里，拨开随处可见的蛛丝网，找到了曾经存放城防图的那一个暗格。

子睿一愣道:“宋家主？宋家主早就走了呀，公子，您怎么了？”

沈云极稳稳心神，神色才恢复了一些，淡淡道:“我没事，我要出去一趟。”

沈云极心中的深情与爱意，悔恨与愧疚顷刻间铺天盖地的袭来，一度冰封的双眸里再次蔓延上了点点泪意，他将骊渊丹书紧紧的攥在手里，骨节分明的手止不住的在颤抖，紧锁的眉头，隐忍的目光，紧咬的后槽牙，无不昭示着他内心无以加复的悔恨与痛彻心扉的痛。

火大无烟，水大无声，人至情苦者无语，正如此刻的沈云极，一言不发却心痛到无法呼吸。

沈云极置若罔闻，根本没有搭理，子睿看着沈云极神情不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跟在身边，二人一起朝着秋宅府门外走去。

夜雨如丝缠绵了过往，回忆依旧有迹可循，且历久弥新，封印在心头的深情蠢蠢欲动，伴随着脚步越来越快，从最初大步的走变成不顾一切的狂奔，曾经狠心决绝筑起的恨意与绝情，却在逐渐不可控制的土崩瓦解。

沈云极回过神神情木讷的看着子睿，有些答非所问道:“阿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