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可欺

而卓悦，是首当其冲那个被他以薄情辜负的亲人。

我不能再任由卓悦受他捆绑了。

强行抢过工具，我毫不客气塞到卓扬手上:“聪明，小扬你猜对了。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这是这个家里的规矩，不遵守它的人没资格待在这里。我先上楼洗漱，等我下来若你还没搞好，那我就把你的行李，连带你这个人扔出去。你哥要敢拦着，我就敢把他也扔出去。”

浑身散着生人勿进的冷寒，卓扬薄薄的笑声被厨房里逶迤的边边角角回弹，落入我耳里分外尖锐。

我细品，品出了别样滋味来。

卓扬这是要与我撕破脸皮了。至于他为什么忽然这样，或是受人教唆摆布，或是他早已经忍我多时不想再忍，又或他觉得我们总比他快活，他需拽下人下水陪他。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要闹了。

我轻描淡写付之一笑:“小扬，你最好该干嘛干嘛。我现在脾气不太好倒是真的。如果真要去到把你从这扔出去的地步，你哥再敢瞒着我给你钱，我就敢把他的头拧下来。我和你哥已经结了婚，婚前没做财产公证，他每一分钱里都有我的一份，他和你是平辈，对你没有赡养的义务，他没有义务每个月几万块几万块的塞给你，让你吃饱没事干，净知道滋生些没头没脑的消极想法。他拿着这个钱干点啥不好，非要干些斗米恩升米仇的蠢事，我不可能再放任他。”

愠怒悬在眉梢，卓扬就差对我吹胡子瞪眼了:“秦时九，我情绪病还很严重，你跟我说话注意点，你把我惹着急了，我寻死，你就此背负人命债，你以为你逼死我之后，我哥还会要你吗？”

“如果真的要去到那一步，那我也没什么损失。”

笑意里无情滚滚，我更心不在焉了:“少了一个你来花他的钱，离婚时我能多分点。只要有钱，我万事ok。”

论呛人的本事，这些年来单靠持病骄纵的卓扬哪里是我对手，他招架不住，已有些气急败坏转而冲着卓悦道:“卓悦，你就任由这个女人欺凌我是不是？”

作者的话:和大家说声，感冒了，重感，每天昏昏沉沉实在撑不住了，今天一更。

不出我所料，卓扬笑到发腻才停住，他讽刺甚盛:“嫂子，你这样可是不对的。都说长嫂为母，为母则善。可嫂子你这种要硬生生分拆我与我哥的行为，比后妈还不济。我只是想与我哥同住，重温以前那些兄弟同心的旧时光而已。我这么简单的愿望，却要受到你这样阻滞，你令我难过。”

目光垂垂黏黏，卓扬定定盯住我:“秦时九，你令我难过。我卓扬，从来将你视作我人生里特别的存在，而我对你而言，只是你为了接近我哥的跳板。你能嫁给我哥，你能有今日，这里面有我一份功劳。但凡你多些感恩之心，你就不该对我如此冷漠疏远。你最不该做的事，就是费尽心机逼退我，你反而要劝说我哥，以后对我更好些，更亲近一些。”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卓扬，他语带尖酸刻薄:“看来嫂子是想让我干。哼，果然人是会变的，坏的能变好是天下没事，最不幸的是多少好人变坏人。”

慢慢嚼咬着卓扬这话的个中内味，真是令人感伤。以前没深入接触，我真觉得卓扬为人处世还不错。现在知道他所有不错的状态拿来对着外人，却把最深的自私，恶与怨，留给了他身边为他真心付出过的家人。

眉宇里的褶子昭示着他已听到卓扬说的话，卓悦的脸上却看不到有什么情绪起伏，他急切问:“没事吧？”

循声板直腰，我没急着作声，只管将疑惑堆满眼中，与他对视。

不偏不倚的承接住卓扬过分放肆的窥探目光，我仍旧没作声，继续将发挥的机会留给他。

勾起唇来，卓扬笑得意味隐晦:“有时人生真是不够公平。从小到大，我自认我比卓悦努力，我比他更刻苦认真去读书，而他则是将心思放在旁门左道上，时不时去捣腾小东西买卖，他哪里及我半分。可我妈呢，始终觉得他最好，觉得我该躲在他羽翼下生活。后来我读大学，成绩斐然，奖学金没少拿，他卓悦早早辍学步入社会，没学历没文凭，他什么都不是。我当时还想着等我大学毕业，我完全有实力通过校招进入到卓氏集团，我慢慢让卓家人看到我的该有的能力，让他们悔不当初，我也可以顺便提携一下我学识浅薄的哥哥，让他能看到我身上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光辉。”

为卓悦的付出感到痛心，我对卓扬这种已经钻入牛角尖里死活觉得自己最可怜的人，也已经燃不起一丝触动，我连唇都懒得动一下，冷眼继续听他废话。

即使我摇头，卓悦仍旧坚持蹲下撩起我的裤管细看，他直确定我只是小腿处有轻微擦伤后，才去拿来清洁工具，作势要清扫现场。

我止住他:“这事不能由你来干。”

卓悦还是执意:“我怎么就不能干这事了？我是不会让你做的，这瓷片锋利，割到你手怎么办？”

这个卓扬，他简直偏执到无可救药。他也不想想当年，是卓悦主动退让，主动承担责任，才有他卓扬得以在大学校园里故作阳光灿烂的少年！

现在再回想起来，当年卓扬花钱就不知节制，他时常请班上女同学喝奶茶，一请就是十几杯。他当时花的钱，是卓悦在周延的公司里靠着装孙子挣来的。每一分都有血有汗！

视线一直在久不作声的卓悦身上横扫，卓扬半响后与我针锋相对:“秦时九，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在我自己家里，我还做不上主的话，这日子还能往下过？”

俨然他卓扬成了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俨然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对不起他，卓扬的脸上流淌着厌世的暴戾:“但一场车祸，什么都毁了。我的双腿断了，我什么都不是，而他卓悦摇身一变，变成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从此我与他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我是等他施舍的废物，他是被燕瘦环肥狂蜂蝶影追逐的王老五。就连你秦时九，都觉他要比我好。”

爆发来得犹如狂风骤雨，卓扬伸手捞到离他最近的一小沓瓷碟，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狠狠往地面上甩掼，碎片飞溅着朝我小腿上奔涌而来，我还在愣神，已被一只大手拽离这凶煞现场。

听到他以“学识浅薄”来形容卓悦，我的心真像被腌压过酸菜的石头磕中，又痛又涩还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