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可欺

直将他盯得脸色起了些涟漪，我才浅浅声:“好。”

仍有力量支撑我呈现风驰电掣之势，我转身一路奔向插间相继拉出自己的行李箱，一股脑将所有东西扫下填满，又去捡抓桌面上零零碎碎，我努力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坚定又决绝，仿佛这样才能令我的自尊有半寸容身之地。

我捡到一半，卓悦忽然立在门前:“这么晚了，有什么打算明天再执行也不迟。”

他连头也没回:“没有。”

我亦步亦趋，渐渐与他拉近得只剩下几步距离:“那，你干嘛这样对我。”

缓缓侧旋回身，卓悦站在比我约有一米的高处俯瞰着:“我怎么对你了？责难你了？为难你了？”

神情变幻莫测，卓悦娴熟切换并淋漓尽致诠释啥叫啼笑皆非，他手臂也随之行动不由非说缠上来，他以全力禁锢不让我有半点挣脱可能，他笑得风淡云轻轻松自如:“好了，我不逗你了。”

将我想要错开的脸重新黏回他胸膛上，卓悦一本正经的口吻:“秦时九，其实我是在做个测试。这次出差认识个东北大哥，他是那种对生活激情满满的人，什么事都得拿来尝试一下。昨天一块吃饭他兴致勃勃说起他之前在经营婚姻过程中人为制造的一闹剧，他故意对媳妇冷淡，为此他媳妇找他大闹一场，他媳妇越闹腾越能证明她在乎他，那次事后他尽管把家里能跪的全都跪了，但他们夫妻感情提高了一阶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忽然特别有冲动想看看要是我对你冷淡，态度差，你得是什么反应。所以我….没忍住皮了一下。就是我第一次搞这事没什么经验，没掌握好火候。”

停了停，卓悦懊恼得很诚恳:“没想到，我没把你惹毛，反而先把你惹哭了。我愿意跪一个月榴莲来获取你的原谅，要是卓太太觉得还不够，那我就再抱着榴莲睡一个月。”

毫无疑问，卓悦以滴水不漏的说辞成功将这波转折中的突兀抹掉，此时此刻他在我面前玩心顿起后努力承担后果的姿态，也足够清脆沉甸得让人不忍婉拒。

可我秦时九，即使在这一段感情里全情投入栽倒得彻底，但我要远比那些恋爱脑尚留有几分自判力，我几乎能一眼望透卓悦此时此刻的求和绝非提前谋划好的恶作剧收尾，他这一行动更像是对要与我决裂的反悔，由此衍生出来的急中生智。

明明不过一斤几两，在我手里的外套却仿佛顷刻重若泰山，我艰难托举着:“就在白天我们聊微信时，我就觉得你对我态度很冷淡，就刚刚也是…..我….感觉到你，没来由的对我特冷漠。”

“不如我把万和关了，什么也不用干，天天在你身边端汤递水，给你嘘寒问暖？”

卓悦定定凝住我:“秦时九，我是与你说过在两性关系里女孩子该有些脾气没错，但有脾气与无理取闹是两码事。既然我只是态度稍有差池就能惹来你这么大不满，让你对我心生退意，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你想离婚，我可以成全你。”

身体止不住打颤，我仰起脸来定定盯着他，嘴巴拼命合到最紧，以沉默，以寂静，与他拉锯着对峙着。

话还没说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特别没有出息的涌出来，我用手不断擦拭，泪腺却在被刺激到之后更蓬勃，我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手里仍抱着他的西装外套，我沉沉嗓子:“卓悦，你是心情不好吗？遇到什么事了吗？”

语气极其冷静平常，卓悦连带脸上也没太多表情更迭:“秦时九，我连续几天每日睡不到三个小时，我已经很累，我不求你体谅，但我想请你给我点自主喘息空间。难道在你的世界里，除了我，就没别的了？你一定要这么盯着我，一定要我每天都有好心情，捧着你哄着你才可以？你从一开始就该知道，我做不到那种程度。”

往日的伶牙俐齿，在他面前全数失效，我被这措不及防的一顿狠噎到词穷，脸也憋到通红:“卓悦，我…..”

许久我跟上楼，将他昂贵得忽然变得烫我手的外套挂在衣帽间一角，我立在浴室门前等着。

与我僵持约有三四分钟之久，卓悦忽然扔掉手里毛巾，他转身抱起他的枕头:“今晚我睡客房。”

抢在他开门出去之际，我挡在他前面:“卓悦，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莫名其妙的就对我冷暴力！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麻烦你声讨我谴谪我，我们当口对面把话说清楚。又或者是，你觉得我格局太小跟不上你的步伐，我每天每天的但凡有些空余时间就想获得你的关注，这成了你的负担，你不想再继续负担了，你也告诉我一声。更或者你出一趟差回来，猛然看清楚你的内心，你没有了那种想要与我共度余生的耐心与冲动，你都可以坦白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直截了当的表达，我们坦坦荡荡说清楚，要割裂也要，要老死不相往来也好，既然我们曾经堂堂正正的在一起，那结束时也该坦坦白白。”

“你每一次都是这样。我随随便便一个眼神没到位，又或语气没把握好，你就能上升到要分开的高度。”

扔下这么冷冰几句，卓悦疾步流星上楼，他更是重重拍上房门，那一声震耳发聩让我恍如隔世。

立在楼梯中间段，我扶着栏栅手指甲差点镶入冷冰的陶瓷里，我本不是那么脆弱的人眼泪却唰唰往下奔腾，它犹如车水马龙川流不止，淌过的地方全是坑坑洼洼。

回眸，我冷冷凝住他，片刻后我粗暴拽下尚未与我耳垂真正建立起密不可分的珍珠耳环要摔向他，卓悦忽然箭步上前，他像变戏法似的拎着条纤弱却极具质感的项链在我面前晃，他脸上冷硬全褪，他在顷刻间似乎又变回那个对我温和有加的人:“喜欢吗？”

他的转变过分突兀，像极了成色可疑的风，刮得我内心尘起一波又一波，我半蹲着也后退，与他拉开距离，许多矫情的话将喉咙堵到水泄不通，我竭力按捺着:“哪怕在你看来，我秦时九是那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就可以搞掂的人，但你也别表现得那么明显，就当是看在我们相识多年份上，留一点脸面给彼此。”

约半小时后，卓悦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他用毛巾揉着头发，目空一切般往前。

我紧跟着:“卓悦，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聊聊….”

“既然你觉得我态度不好，让你委屈了，那我跟你说对不起，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