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他与她的初见
何忱也道:“小侄总有要上战场的一天,早点让他看看沙场上的残酷,也是一种成长,再说此行有你我同在,还怕护不住这两个小娃娃了?”
陆鼎虽然对陆澈严厉,但是面对自己拜过把子的兄长,他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脸上便有了些许犹豫。
何景舟年纪小,但是很有眼力见,当即察觉出来了陆鼎的动摇,便拉着陆澈跪下给陆鼎行礼,“望陆叔成全!”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因为陆澈是偷摸跟着去的,就连他的父亲陆鼎都是等到了营地才发现他。
当他穿着不合身的戎装站在军营里时,陆鼎毫不客气,一鞭子就抽在了他身上,“胡闹!”
他当时也是热血方刚,挨了一鞭子,硬是咬着牙没跪下,“为什么景舟可以来,我不行?”
这就算是答应了,陆澈当即喜悦的跟何景舟抱成一团,发自内心的开心笑着。
何忱在一旁,也笑得欣慰。
陆鼎本是板着脸,但是见大家都这么开心,最终坚硬的嘴角还是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当时的陆澈天真的以为,何家父子是真的在帮自己。
后来长大了,经历种种,他才知道,当年的何景舟或许是心思单纯,可当年的何忱,早已暗中谋划了一切。
但这些都是后知后觉,那一年的陆澈,即便是被何忱暗中算计,身负重伤,筋脉尽断,武功全废,他都没有一刻是怀疑过何忱的。
那天的他,躺在满是尸身的地上,血腥味充满了他的鼻腔,可他却连反胃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浑身的血仿佛都要流尽了,他提不起半点力气,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上的鲜活气儿。
他大约快死了吧。
他是这样觉得的,甚至一度他都觉得自己看到了阎罗王和黑白无常。
他好后悔,不是后悔上了沙场,而是后悔自己死之前,都没来记得跟父亲好好道别。
母亲已经不在了,他如果也死了,往后父亲便是孤身一人了。
父亲……
父亲,儿子不孝,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躺在地上,悲痛欲绝,眼泪混着血迹糊在脸上,本能的呜咽从他虚弱的喉咙里辗转发出。
下一刻,他听到一个女孩儿的声音,“爹爹!这儿有人诈尸啦!”
女孩儿声音很有活力,跟此时此刻的他不一样。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云国那位将军的女儿,今年也是十二岁,也是随父出征。
打仗的时候,陆澈跟她对上过,她杀招凶猛,反应迅速,陆澈自认不是她的对手。
两国交战,他记得这个女孩儿也伤得不轻,怎么声音还是这么有力?
他想着想着,心中不禁自嘲。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想别人?
他无力的叹了口气,刚想闭上眼,迎接自己的死亡,却又听女孩儿叫了一声,“喂,你是不是还活着?你别死啊!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吧,你家里还有爹爹和娘亲等着你回去呢,你想想他们,千万不能死啊!”
爹爹……
娘亲……
陆澈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却又被人蛮不讲理的给拉了回去。
他是舍不得父亲,可他哪里还有生机?
女孩儿仿佛能听到他内心声音似的,她说道:“虽然你伤得确实很重啦,但是我们有最厉害的药,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爹爹说了,两国交战是避免不了的,但其实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无辜的人,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人,所以只要不是在战场上,我们是不会把你们当成敌人的,况且现在是我们打赢了,我们更加会治好你,然后把你完完整整的送回去跟你家人团聚!”
“喂,你清醒点,不能死啊!”女孩儿说着,又着急的冲着远方喊,“爹爹!爹爹你快来呀!他真的快不行了!爹爹!”
她好着急。
她在为了他的安危,为了他的生死着急。
他们是对立方啊,可她还是如此单纯的为了他而担心。
她尚且如此,他又怎么能放弃自己?
对,活下去!
没有希望就创造希望!
他必须要活下去!
为了父亲,为了自己,为了这个替他着急的女孩,活下去!
何景舟便是何忱的长子,何青苗的兄长,比陆澈大三岁,当年出征时年仅十五岁。
两个孩子早年因为父亲之间关系好,所以二人交情也不错,常在一起练功。
何忱拿过陆鼎手里的鞭子,丢到一旁,说道:“三弟啊,你现在生气也是无事于补了,敌军将至,小侄要走也来不及了,不如就让他随军出征,景舟在旁照应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何景舟也行礼道:“陆叔,阿澈从小懂事听话,此番意气用事,也实在是因为大敌当前,他想为国家出分力罢了,陆叔,您是将军,定当明白阿澈的用心。”
陆鼎看出他的小心思,二话不说扬起鞭子,第三鞭就要落下,却被人拦住了,“三弟,你消消气。”
陆澈十二岁时,随父出征了。
陆澈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什么事儿只要陆鼎不让他做,他就不做。
那一次是他唯一一次叛逆,因为他不服气。
陆澈身子一颤,嘴角已经渗出了血。
当时还不是丞相的何忱是随军副将,跟在陆鼎身边,好言相劝。
何景舟当时也是看不下去了,冲上来挡在陆澈身前,打算替他挨下这一鞭。
好在鞭子最终还是没落下。
这股怨念支撑他胆大包天走到这里,更支撑着他现在跟陆鼎对峙。
陆鼎见他知错不改,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这里是沙场,不是你玩闹的地方,你连父令都不听,上了战场,你会听从军令吗?我北国不需要你这种初出茅庐,不守规矩的废兵!”
陆澈这下也反应过来了,忙道:“请父亲成全!”
陆鼎被三面夹击,没法了,只能摆手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鼎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心知自己理亏,可是少年郎的尊严,让他在此刻放不下面子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父亲道歉。
于是他咬着牙,不开口,也不跪下。
他和何景舟武功差不多,两个人也都是励志保家卫国的少年,如今家国有难,何景舟能随父出征,他却不行,他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