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这段剧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从我离开后的内容开始阐述。”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只是在提出合理的建议。”

阿大事务所内，情报商人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其中的液体，然后抬起头来颇有怨言般地瞪着面前的黑色火焰。

“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恶魔的声音不复面对委托人时的柔和，“大陆上有各种奇特的存在，而我不会让自己被他们的特殊性所牵连。”

“也是，在你眼里，唯一重要的只有‘完成委托任务’，嘛，虽然我是没什么意见啊……”阿大打了个响指，茶壶从桌子的另一端飞起，重新为他的杯子注满了茶水。

…………

奥罗在圣血剧团里“昏迷”了两天。

等他醒来时，从莱斯特斯口中得知亚特兰和天南星在完成委托的那天晚上就离开了，团长亲自带他们去了血族领，当然，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报酬：一颗通红的圣血水晶球。

至于“血族领主考核资格”，莱斯特斯解释说是因为这一任的领主还没打算退位，因此这东西只能算口头保证。

等到哪天莱茵厌倦了领主和黑森林大公的位置，他们便会通知当时在场的三个人类来领取这些名额。

“你的魔力暴走症状持续了一天一夜。”莱斯特斯解除了自己的超杀技效果，“待它平静下来，我也就知道你快要醒了。”

“辛苦你了，还有，谢……”

“你不用谢我。”莱斯特斯说，“听那位人类导游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是为了治病。”刚刚苏醒的人十分自然地回答道，“我的‘魔力暴走’症。”

奥罗花了点时间让莱斯特斯相信了他口中所谓的“治疗方法”——搜集各种属性的“祝福魔法”，而他也正是因为了解到莱斯特斯拥有一种“祝福”才会不顾迷路的危险，跟着旅行团跑进黑森林里。

事实上，无论是多么难以治疗的疾病，几个祝福魔法套上去，就算治不了根也能保证人类能活到寿终正寝——这句话奥罗没有告诉并非人类的莱斯特斯。

“人类小哥。”享用完在圣血剧团中的最后一顿晚餐，就在奥罗打算上路回王国时，莱斯特斯叫住了他，“你有没有见过恶魔？”

“我……有听说过他们。”

“那团火焰出现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精灵的魔力。”莱斯特斯突然提起先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的他以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第一时间怀疑了你……你倒下了，在恶魔到来之前。”

“抱歉？我应该没有经历过你说的这件事。”

“是啊，恶魔离开后你的意识也没有清醒的迹象，你身体的一切都和我了解的‘魔力暴走’症状一模一样。”

“那件事似乎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不，那只恶魔很好心，他帮我隐瞒了心底的秘密，还友善地提示了我要注意生活中遇到的特殊魔法道具。”

他指的应该是“魔瓶”，亚特兰的魔瓶。

“秘密？”

“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谁没有秘密呢？”莱斯特斯笑了笑，“我怀疑了你，我需要向你道歉。”

“这怎么好……”

“还有。”他打断对方的话说，“抱歉，有些失礼。不过，你知不知道‘恶魔’是怎样诞生的？”

“他们是地下世界的宠儿，自然是诞生在地下的王国中。”

“他们由心而生，也由罪恶的灵魂转化。”莱斯特斯指向自己心脏所在处，“地下世界的使者会来到地表捕捉徘徊人间的游灵，衡量它们的轻重后——轻者护送它们进入云中界、穿过转生之门；重者押送他们进入地下牢狱，受苦受难，直到灵魂被磨去它们承载的所有罪孽和记忆，它们就会成为恶魔。”

“活人的内心也会分化成恶魔，脱离原主在大陆上作恶。”莱斯特斯越说语气越惊悚、语调越高昂，“他们借原主的名字进行生灵到恶魔的转变，原主的灵魂也会因为他们的行动逐渐变为墨色——剧毒的灵魂，就连踏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听上去……还真可怕？但我好像……”

“从没有听过这种说法？”莱斯特斯恢复了原本的语调，轻松而愉悦，似乎在为自己吓到了人而欣喜。

“嗯……嗯。”

“是父亲告诉我的。”莱斯特斯说，“他很讨厌我，希望我永远不能过上好日子，逼我离开了血族领。”

“在我离开之前，又用这种‘永远无法踏入轮回’来吓唬我。”

“哎……哎？”

“因为那只恶魔的关系，本来介意我身份的剧团成员们也开始对我友好起来，我的朋友开始变多，我的生活也开始变好。”

莱斯特斯向打算离去的奥罗伸出手：

“之前做过自我介绍了，你不介意这次轮到你吧？”

“嗯……”仿佛有些在意莱斯特斯的家庭状况，奥罗的回答有些迟钝，但他仍旧将自己的手伸给了莱斯特斯。

“我是奥罗。”反应过来后，他补充了“自我介绍”。

“我是莱斯特斯，奥罗，接下来我们也是朋友了！”莱斯特斯一把握住奥罗的手，用力上下摇晃着，以表现出他交了新朋友后的兴奋。

于是，在和这位血族朋友道别后，奥罗离开了黑森林、回到了王国中。

…………

“这篇文章真的能放在报纸上吗？”

提出问题的是黑炎的恶魔，他刚听完阿大的“朗读”，只觉得周围的声音无比刺耳，而且全身都在发烫，好似犯了“魔力暴走症”。

“嗯……不知道。”阿大摊了下手，将稿件翻回先前看到的那一页，“我觉得可以把重点放在有关恶魔的看法上，还有血族领主和他儿子的关系。”

“哦，呵呵。”

“你呵个啥啊。”情报商叹了口气，“他是为数不多地还往我这儿投稿的新人作家，文笔还很稚嫩，有些地方描写得还很枯燥……但我只负责给他们提供一个刊登的平台，也许他在水晶球上也有投稿？反正我是接受了这份稿件并且会把它刊登出来。”

“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召唤过你？”阿大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把已知的内容串了串，总感觉他去圣血剧团的理由有点……微妙？”

“而且，你又为什么之前要打听莱斯特斯？”

“是委托。”

黑炎的恶魔控制稿件自动翻回了印有撰稿人名字的那一页：

“在接受莫妮卡委托之前，我又失败了一次。”

“啊这……”

“所以这次我成功了，可能过去发生了很小很小很小的小变化。”恶魔强调着“小”这个形容词，“我想，这也是他决定给你投稿的原因吧？他开始信任这里了。”

“也就是说——”阿大相信了恶魔的说辞，他认为对方没有理由蒙自己，“我要多一个‘常客’了？”

“呵呵，你本来不就认为他是‘常客’么。”

恶魔没有正面回应他，身形逐渐虚化，然后消失了。

…………

奥罗悬浮在阿大事务所的上空，费了些时间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召唤来自己的笔记本，面不改色地翻阅起寄给阿大的那一部分：参考这唯一的读者的建议，他尝试着修改记录好的内容。

忙碌了一会儿后，他选择了放弃。

“难得休息了整整两天……”

放开书签的尾巴，笔记本又飞回了时与空的夹缝中，奥罗摘下停在自己肩上的魔瓶，抱在怀里却什么都没有做：

“黑魔法等级居然能上升这么快，四百年的时间跨度，以前在后花园里储存的时间段都贬值了啊……”

以后遇到找祖宗遗物的委托时，也许不用计算不同年代的时间差来回到相应的时空了？奥罗在空中打了个哈欠，哪怕他是真的在完成委托后睡了两天，他依然感到十分疲倦。

也许是黑魔法等级上升了，相对应的黑魔法反斥也加重了吧。

“你现在在做什么？”恶魔问道。

“在和你聊天啊，你看不出来吗？”阿大给自己的茶水施加了一个“降温魔法”，引起的魔力波动很小，被魔法禁制针对的可能性也很小。

“写得有些干巴巴的，我准备把它放在副版的小栏目里，总之，在经历了黑森林迷路后，他们受到剧团指引，然后选择留下——确切来说，只有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选择留下，其余的人都按原计划跑去血族领了……这段就没必要写了嘛，读者在意的又不是他的想法，他们要自己做出合适的阅读理解啊？”

恶魔身上的火焰渐渐平息，他“嗯”了一声：

“是圣血剧团那件事的亲历者，毕竟也是我这里的‘常客’，所以看见你出现也不会一惊一乍……啊，他好像错过你的登场了。”

“所以，你到最后也没有搞清楚莱斯特斯的‘特性’是什么？”

“我是说。”恶魔周身的火焰跃动起来，“在听我叙述事件经过的时候，你在看什么？”

一小团火苗恰似恶魔的手，慢悠悠慢悠悠地飘到阿大面前，并悬停在他正分心阅读的几张纸上。

“行吧。”

“是血族？”恶魔像是在回忆当时自己看到了哪些人。

“不，是人类。”情报商将稿件翻到正面，“是以前的一个客人，我也把你的召唤阵图给过他，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帮到忙。”

“他提到自己去圣血剧团是为了……寻求‘祝福’？好吧，这是那些作家比较擅长的花样，引发读者阅读兴趣嘛。

“人们都在用水晶球获悉时事，很少会通过书面渠道了解新闻了。”恶魔实话实说。

“我得养活手下那些写稿子的啊。”情报商眯了眯眼睛，有些自豪地笑道，“他们都是未来的作家，可以在水晶球的专栏上发表引人瞩目的文章的！”

阿大脸上的表情就像喝水被噎住了，茶水在他的喉咙凝结成了冰块，让他呼吸困难、语言能力冻结。

“呼……好吧。”僵了片刻，情报商人直接将稿件翻到倒数几页，“我看看……”

恶魔明黄色的“眼睛”似是在窥看阿大手边的稿件：

“他这次写了什么？”

“哎，别烧！”情报商人手嘴并用，确保火苗不会伤到桌上的稿件，“是这周报纸要用到的稿件，还是原来那个撰稿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