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他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莱斯特斯惊呼道。

周围的人“唰”地将目光投向他，有人认出这银白长发的少年是莱茵之子；还有人不知道他是谁，却在看到他的相貌后第一时间将他与“伊兰诺转世”联系在一起。

不过，紫星大陆上和莱斯特斯一样有着银色头发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也都畅想过自己有特别的身份，因而特意前来类似血族领这样有特别意义的领域。

…………

炼金屋地契上红笔书写的“已逝”字样，以及发生在之前的事情，让他心中霎时间充满感慨，反倒抑制了理智的思考。

（我居然以为他死了？！）

“…………”

紧随尖啸声响起的，是旁人的呼喊、助威和鼓掌的声音。

亚特兰不免有些懵，他刚才分神了，竟不知旁边的看客们在为何物呐喊、赞叹。

莱斯特斯也一样没跟上旁人的思路，他环顾四周，又眺望不远处的平台，却没见到比先前那头巨兽更值得人们惊叹的人或事物。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目光移向另外一边的同伴——天南星在用心记录笔记，不过也不知道她记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天南星旁边的位置，奥罗以手抵额，显然他也没有在意旁人惊呼的事物，甚至连“其他人在欢呼”这件事都没注意到。

至于“旁观者”？他戴着那个新的纸桶，脑袋歪斜着靠在椅背上，明眼人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不至于吧。”亚特兰瞪大眼睛，“我们这么多人，居然没人知道其他人是因为什么鼓掌欢呼？”

“我觉得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莱斯特斯摇摇头，“是黑魔法。”

“黑魔法？”亚特兰一下愣住。

他扫视周边一圈，魔力浓度的波动倒是很明显，但黑魔法向来不是他推崇且擅长的，需要感应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感知不出来。

终于，在亚特兰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看出了自己眼中事物与真正现实的微妙不同——他眼前出现了重影现象，一面是看客们静心等待候选者们全数上场，他的同伴们也正专心致志观察未来的对手或是同伴……另一面，即是他之前看到的“所有人都在为不知名的事物欢呼，但他的同伴却一个都不在状态”的情景。

“黑魔法……”他居然不知何时中招了！亚特兰惊愕不已，随即他想到了之前那声尖啸。

是那个时候吗？

他忽地又注意到了一件事，立即将视线转向莱斯特斯：

“你也……？”

莱斯特斯回以无奈的笑容：

“看来是这样，我们都听到了那个啸声，于是都被拉入了这种与现实极像的幻境中。”

“可是，为什么是我们？”

“不清楚，有可能……我们陷入了这样的幻境，其他人面对的则是不同的情况。”莱斯特斯答道，“那些黑魔法师还真是过分，台上的候选者先不说，他们掳走了想要赚钱的普通人，又要对付观众席上的看客。”

亚特兰头脑已经清醒过来，他不是蠢人，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他并没有完全认可莱斯特斯的话语，甚至他并没有完全认为眼前的莱斯特斯是真实的。

万一对方也是这该死的黑魔法幻境的一部分呢？

不过，他同样顾虑不在身边的同伴，尽管方才看到了现实中的状况，但在有心人的操纵下，意料之外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一时的安宁不代表永久无事。

“先想办法解开黑魔法，逃离此处吧。”他提议道。

“我赞同。”莱斯特斯点点头。

他用他有些忧郁的眼神再度望向天南星、奥罗和“旁观者”，随后将目光转向亚特兰：

“如果这是幻境，我们是否能不用理会这些呐喊欢呼声，离开观众席？”

亚特兰想了想，伸手触碰身旁的“天南星”。

“有触感。”他说。

“天南星”并未抬起头，依旧在往小册子上涂涂写写。

亚特兰壮起胆，捏住册子的一页，最后完全将册子拿在手上——可是“天南星”仍然低着头，捧着空气，做写字的动作。

他顺势翻开了小册子中的内容，尽是些常人理解不能的鬼画符。

与其思考其中的含义，倒不如把锅丢给构建这个幻境的黑魔法师——因为他能力不足，才无法复现现实中天南星的字迹。

“他们不会有反应……我们走吧。”莱斯特斯一脸决然。

虽然担心随意走动、碰撞会引起这个黑魔法幻境中的不良反应，但为了能更早脱离此地，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起身展开行动。

…………

听到诡异啸声的一刹那间，漆黑的火焰不受控制地从奥罗的身体中溢出。

而在他竭力遏制下，火焰黑色褪去，总算看上去不那么显眼。

“这种感觉……不像是黑魔法。”

低级的黑魔法不会让黑炎作出如此激烈反应，更高等级的……除了兰斯之外，奥罗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等级更高的入世黑魔法师。

黑魔法等级达到一定高度，黑魔法师要承受的诅咒和侵蚀也就更多——兰斯是有索伦森的指点加上自身魔力素质够硬；他则是有魔瓶相助，偶尔还得牺牲下自己的血液。

“高阶魔法……”

他迅速做出判断，转身打算提醒周围的临时同伴，然而——

他们都低垂着头，陷入了昏睡。

放眼整个观众席，除去他们几人外，也有一些人有着同样的状况。

奥罗怀疑，他们都是取得免预选赛证明的候选者。

也有些人发现身边同伴或是陌生人睡着了，脸上浮现出焦虑和担忧的神色。

他们担心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黑魔法师袭击，“黑魔法师集会出没血族领中”这个大前提在，无人会把事情往简单的一面思考。

不远处的平台上，候选者们已经入场完毕，只等有人宣布论战的种种规则，然后开打，最后站在台上的人便能进入下一轮，也离掌权者的位置更近一步。

在观众席上陷入沉眠的人只是少数，因而候选者们无人注意，看客们也光顾着担心自己以及提防附近可能存在的黑魔法师。

“看吧，他们都以为这是黑魔法。”

奥罗身后突然响起“旁观者”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却见一个戴着纸桶的背影正朝着观众席外悠悠走去。

犹豫了一瞬间，奥罗的身影顿时虚化，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旁观者”的身后。

“呀，你跟上来了啊。”

“丢下新认识的朋友独自离去，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刚才见你一直没说话，还以为你是不会说。”听到奥罗说话，“旁观者”显得有些高兴，“你的同伴们都被阴了，你不担心他们吗？”

奥罗瞥了眼身后，他对高等级的魔法没辙，只能寄希望于莱斯特斯等人自己能摆脱影响、恢复清醒。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草率，居然没确认“旁观者”的目的就直接跟了过来。

也有他不习惯陌生人多的场合，本来就想找机会开溜的原因在。

“看来你们的同伴情感还挺假的。”“旁观者”摘下纸桶，以真面目面对奥罗，“不过我可不一样，我出来是为了找这一切的幕后真凶，是真心为你们着想的。”

“哦。”奥罗冷漠应对，“我也想找真凶。”

“真巧！”对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奥罗连忙将魔瓶抱于怀中，“那我们一起走吧，只有找到施法者，我们的同伴才能立刻醒来啊！”

（“我们的”……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奥罗腹诽着，任由自己被应当是竺柯的怪人拉着到处走。

他的“眼睛”仍旧在发挥作用，将莱斯特斯等人昏睡前后发生的事尽数记载下来。

现在想想，当时只因一张地契上的几个文字就陷入消沉的自己，真是愚蠢且令人羞红脸啊。

奥罗双手抵住额头，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莱斯特斯？喂……你在怕什么？它，额，他都走好久了。”亚特兰推了推莱斯特斯的半边身子，对方才一下子猛张开嘴，思绪从神游中脱离，回归现实。

“把嘴闭上。”亚特兰伸手在莱斯特斯眼前挥了挥，“怎么回事？”

“不会真是刚才那头怪物吧？”

“海洋老师”：伯恩现在应该还健在，他在我所熟知的过去就已经是长生种中最强的存在，寿命也得到了延长，不会轻易死去。

他自然是注意到从旁边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但他此时没心情回以对视。

（不过，这样算下来的话，伯恩已经活了五……六百多年了吧？）

有人知道血族和拜特蝠精灵一族长久以来的友好伴生关系，不由比对起前几任血族领主的返祖状况和体型，看看他们谁更像方才出现的那头黑毛魔兽。

亚特兰咧咧嘴，对于他自己的猜测，他持保留意见。

莱斯特斯倒是紧皱着眉，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撼与压迫力中回过神来。

此时他脸上的崇敬之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忧虑。

伯恩短暂出场，又平安无事地离开，引起一众外来者的议论。

人们都在猜测这头形似魔兽的生物的真实身份及来历。

何况观众席上大部分外来者都不清楚有“走后门”这种事情，认为莱斯特斯根本不是候选者，也就对他失了兴趣。

亚特兰用手势示意莱斯特斯噤声，他本想再提醒对方一些事，突然，一道尖啸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骇人的魔兽下场后，便是这届选举论战的参与者们的登场。

而直到最后，那位神秘的“主持者”都没有出现。

再想想已经漫步世间三千多年的兰斯，总感觉一个长生种活再长岁月都不稀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