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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的爱情公寓

024春风送暖入屠苏

苏毓才不管什么点火、祭拜的,她好像发现了有趣的玩具,各个手指一一伸出,在红纸上不断摩挲着。

“那外公,你在干什么啊?”

“外公在写春联啊……”

一只翠色稚鸟“啾啾”鸣叫着落在围湖的木栏上,左右来回蹦跳,感受着陌生的暖意,红红的尖嘴不时叼啄翅膀下的碎羽,间或两翅张开扑腾几下。

木栏外的小湖中,几尾游鱼划过,尾巴扑打在水面泛起数道涟漪,又相互交错消散,又有两弯春水潺潺,经流不息,浸润了湖岸的细草。

但这副宁静绝美的春图却没有保存太久,伴着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和跑过木桥的“噔噔”声,湖中的鱼儿乍然四散,甩尾潜入湖底,木栏上的稚鸟惊慌的煽动翅膀,低低滑翔没入了旁边的草丛,就连迎春花骨都被春风拂过,掩在了绿色之中,那颤巍巍的娇嫩花蕊影影卓卓好似未开的羞颜。

“写好春联贴在大门上啊……”

苏恪若有所思的盯着外公将毛笔浸在黑色的石砚之中,然后在桌边的报纸上画下了一道黑色的墨迹,忽然恍然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苏恪一字一顿的认真念出了一句古诗,可爱的小脸高高昂起,一副求表扬的神态。

“小苏恪真棒……”老人用空着的左手摸了摸小外孙的脑袋,笑着夸奖道。

“我也知道……”苏毓将沾满红色颜料的手指在衣服上一擦,认真背诵:“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呃……春风送暖入……入……”

老人同样揉了一下苏毓的小脑袋笑道:“春风送暖入屠苏。”

“对,春风送暖入屠苏。”苏毓不甘示弱的瞪着弟弟,露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那你们知道屠苏是什么吗?”

两小只一起抬起头看向老人。

“屠苏是古代的一种酒,每年的正月初一人们就要饮这种酒,传说可以辟邪,不生瘟疫。”

“我才不要喝酒呢,爸爸每次喝酒都臭烘烘的……”苏毓嘟着嘴叫道。

“外公,我,我也不想喝……”苏恪就好像已经见到屠苏酒搬到了眼前,可怜巴巴的看着老人说道。

“哈哈哈……”两小儿天真无邪的样子逗的老人开怀大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苏田刚刚转过充当影壁的奇石,踏过木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爽朗笑声。

苏毓眼睛一亮,噔噔噔的就向苏田跑去,离得近了更是习惯性的张开双臂借着奔跑的余势跳入了哥哥怀中。

这小妮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乎一天一个样,那扑过来的力量,差点将苏田撞的倒退几步,他向上揽了下苏毓软软的身子,戏谑的说道:“你这小丫头越来越胖了……”

可惜现在的苏毓还不到在意胖瘦的年纪,听到哥哥的玩笑不但不恼,反而“咯咯”笑着叫道:“我吃的超多的……”

苏恪也颠颠的跑到了跟前,一只手抓着苏田上衣的下摆,抬头羡慕的看着逗笑的哥哥姐姐,心里竟有了少许小委屈。

就还在他“暗自神伤”之时,只感觉身子腾空而起,不由得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呼,待再睁开眼时他发现已被揽在了怀中,正坐在哥哥屈起的臂上,而姐姐坐在另一条手臂上指着自己,“咯咯”嘲笑着他。

现在的苏田还勉强能抱起两小只,但再过两年恐怕就有心无力了,看了眼怀中对自己无比依赖的弟、妹,苏田心中涌现出一股叫做幸福的东西,就像另一个世界,他与收养自己的爷爷奶奶在除夕的夜晚围坐火炉,分食着金灿灿的年糕,爷爷被粘下的假牙,奶奶满脸皱纹的笑脸和自己细细嗦着的枣核,那种甜美的滋味可能至死难忘……

“好字……”苏田抱着弟、妹走到廊下,正看到外公一手拿着毛笔,稍微往后仰着身子正检查着刚刚写好的上联。

“向,什么什么第春什么在……”

苏毓探着脑袋认真辨认着红纸上的黑色大字,但繁体的汉字对于小小的她来说还是太难。

苏恪同样在哥哥怀中往前伸着脖子,但他也并没有比姐姐好到哪去。

“这个叫做向阳门第春常在……”苏田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外公写字了,您今天这副对联写得真好……”

老人也是颇为自得,但还是摇摇头说道:“不行了,到了我这个岁数,手上没了力气,握笔写字就少了些骨气。”

“哪能啊,您老是老而弥坚,这字放到古代也能堪比王羲之,不亚柳公权了。”

“哈哈哈……你呀你……”外公抚掌大笑,他自然知道这是外孙在捧自己,但被自家人捧几句本就无伤大雅,再说这副字他也颇为满意。

“你妈和你外婆呢?”

苏田弯腰放下将弟弟妹妹放到地上,不着痕迹的甩了甩胳膊回道:“她俩去买衣服了……”

“家里这么多衣服,她们两还去,就知道浪费钱……”外公唠叨了一句,然后提笔舔墨趁着好状态继续书写下联。

“对了,我爷爷呢?”

苏田帮忙按着桌上红纸的边角,随口问道。

“在后院上香祭拜呢……”外公顿笔,直起身子,后退了半步打量着写就的春联,不无鄙夷的说道。

“那我过去看看……”苏田用镇纸将边角压好,抬头说道:“等我回来帮您老裁纸。”

“我也去,我也去……”

苏毓早就感到无聊了,在这看外公写字只能看不能动,一点意思都没有,虽然爷爷那里也不让乱动,但有哥哥陪着就有意思了,嘿嘿……

“那我也去。”苏恪不甘落后的同样举手说道,他虽然觉得看外公写字很有意思,但他更想跟在哥哥身边。

“行,你们过去吧……”外公又将一张横批铺在桌上,叮嘱道:“看好小毓小恪,别让他们乱跑……”

苏田一手牵着一个,穿过别墅旁边的月门,顺着一道条石铺就的小径步入后院。

后院比之前院要大上不少,中间是一处加盖的泳池,四周栽种的杨柳堆烟,竹木重重,在靠近别墅的一侧还有一片游乐区,滑梯、秋千、木马等等应有尽有,这是两小只平日玩乐的地方。

泳池北侧起有数尺高台,台上一张原木雕刻的茶几,数张藤编的躺椅,伴着旁边环绕的曲水,春夏暖阳之际,闲暇假寐,安安逸逸。

苏田领着两小只绕过封闭的泳池,顺着台阶登上高台,一眼便看到了在台上忙活的爷爷。

原木茶几上摆放着几个高底漆盘,里面盛放着鸡、鱼、水果等祭品,其后端端正正的立着一尊装满麦粒的古朴香炉,香炉两边是两根普通粗细的蜡烛插在烛台之上摇曳燃烧,茶几下的铜盆擦拭的一尘不染、光洁可鉴,爷爷正小心的捧着一方牌位用绸布小心擦拭着。

“爷爷,用不用帮忙?”

老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抬起头来,顿了一下好似才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小田,你来了……”

苏田蹲下身子,看着面前老人有些不正常的神色,细声问道:“爷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老爷子摇摇头,将手中捧着的黑红色牌位小心的立在香炉之后,平静说道:“就是今年不能给你太爷太奶上坟扫墓,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

“不过也没事,你太爷太奶都死这么多年了,要是真有魂魄也早就投胎转世了……年年上坟无非就留个念想……”

苏田伸手拉住想要摸摸牌位的苏毓,朝爷爷问道:“我大伯今年不回老家吗?”

“他?”爷爷一屁股坐到躺椅上,摇头说道:“他比你爸还忙呢,混到五十多了才当上个副区长,天天不是开会就是视察,过年还去慰问,呵,搞得像多大的领导似的……”

“我大伯成副区长了?”苏田这还是第一次听闻,记忆中大伯不过是个普通高中的校长,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还升官了。

“要不是你爸去老家投资建厂,他混到死也就那样……”

都说父母爱幺儿,爷爷自己不过是个村级领导,却对大伯这区委领导恨铁不成钢起来。

“我姐呢?今年又没回来?”

“你什么姐?”爷爷脸板了起来,冷声说道:“你是我苏家的长孙,你哪有什么姐……”

“我是说大伯家……”苏田看着爷爷冷冰冰的表情,一时间不敢再开口,嘴里劝道:“爷爷,你别生气,我最近太忙,可能记错了……”

“行了,你记住你是我家的长孙,以后不管是苏毓、苏恪还是你大伯家的苏漪,只要做错了事,你都能开口管教,不要像苏……唉,行了,不说了。”

看着爷爷精神不济的样子,苏田恹恹住口,抚慰了一下身边弟弟妹妹的脑袋。

“对了,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他好像陪着哪里的领导拜年去了……”

苏田摆弄着一把线香,拆开塑封薄膜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一个比一个忙……”爷爷抬头看了眼偏西的日头,站起身说道:“不等他了,老家上坟要在天还没黑前才成,要再等他就过时间了……”

苏田连忙将凑在茶几边的弟、妹拉了过来,站在了主祭的老爷子身后。

老爷子一边拿起桌上的线香,数了一遍,然后拿起其中一根扔在了地上,说道:“咱们家祭拜的规矩没那么多,什么宗族、族谱的也没有,古代更是没出过什么名人……”

“前些年你大伯想整理族谱,非要攀上秦朝的苏秦、宋朝的孙东坡当祖宗,被我一阵臭骂,我自己爷爷奶奶的名字都记不得,谁管什么苏秦、苏东坡的……”

“能记得的就祭拜一下,记不得也就算了,等你们的儿孙长大记不得我了,那拜不拜我也就那样,我还能爬出来找你们不成……”

苏田心里还是很赞成爷爷的想法的,“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这句话虽然说的是家族富贵,但放到宗族情谊上也是同一道理。

古代生产力的落后使得同姓之间抱团取暖、相互扶持,渐渐发展成了依靠宗法乡约维持的一个个畸形组织,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深厚情谊,恐怕连他们祖宗都不会相信。

爷爷继续给三个孙辈说道:“咱们家往上倒八辈全是种地的农民,能够子孙传续下去也算祖宗庇佑,所以前些年我让人做了个牌位,也不写具体姓名了,就写上个苏家列祖列宗得了,清明、过年的咱也省事,祖宗们也能聚聚……”

苏田在后边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左右的弟、妹却一脸呆呆的看着爷爷的背影,听着他没完没了的念叨。

“行了……”爷爷终于念叨完了,转过身对大孙子说道:“以后你上香祭拜时候要记得,香多香少无所谓,但一定要单数……这也算封建迷信吧……”

说完,老爷子双手捧着一把线香凑到蜡烛上点燃,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爷、奶、爹、娘,今年我没法回去给你们上坟了,等什么时候回去再给你们扫墓……你们看看咱家现在,儿孙们事业蒸蒸日上,身体也都健健康康,全靠你们保佑了……”

爷爷小声的念叨着,苏毓、苏恪听不太懂,无聊的四处张望想要离开,但他俩手被苏田牢牢握着无法挣脱。

“行了,爷奶、爹娘,今年就这样了,你们吃好喝好,啥也别愁,我带着你们的曾孙、玄孙给你们上香了……”

说完,老爷子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悲戚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一把香没人三根分到了孙辈手中:“你们帮我磕个头吧……”

老爷子看着硬朗,但跪地磕头还是对膝盖负担有些重了,只是鞠了鞠躬,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苏田应了一声,带着弟弟妹妹跪下,朝牌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取过两小只的线香,一块插在了香炉之中。

“行了,你们玩去吧,我再坐会……”

老爷子挥挥手,后退着坐回到躺椅上,眼睛出神的看着香雾缭绕的牌位,不能亲自回家扫墓的愧疚看来并不似他之前说的那么无所谓。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过木桥,穿过游廊,一左一右撞在了廊下的八仙桌上。

“我先到的……”

接着苏恪昂起小脑袋问道:“外公,祭拜是什么?”

“祭拜啊……祭拜就是许愿,就像你们过生日许愿吹蜡烛一样……”老人看到小外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低声嘟囔:“还村干部呢,带头搞封建迷信……”

“那你爷爷呢?”老人将桌上的红纸展开,那喜庆的颜色同样引起了苏毓的注意。

除夕的下午明光明媚,院子中的迎春早已抽出了嫩芽,在隐有绿意的繁杂枝条中,几朵黄色的花骨朵悄然探出,贪婪的沐浴着春日的阳光。

“我先碰到的桌子……”

“我就是比你快……”

“你哥去哪了?”

“爷爷在后边点火呢……”

苏毓伸出食指偷偷摸了一下红色的纸张,指肚上立马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才不上点火呢……”苏恪认真纠正道:“爷爷说是要祭拜……”

两个小孩争论着谁的速度更快,一时间寸步不让,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在八仙桌前研磨铺纸的老人忍不住皱起眉来:“小毓、小恪……”

老人略带责备的语气立即让两小安静下来,左右扒着桌沿挤眉弄眼的做起了鬼脸。

老人视线在悬挂在笔架的一排毛笔上扫过,伸手取下了一只中号的斗笔。

“写春联干什么啊?”苏恪继续问道。

老人一边将方才乱掉的报纸铺好,一边问道。

“和外婆还有妈妈去买东西了……”苏恪昂起头只能看到老人眼镜的反光,然后就被桌上的物什吸引住了视线。

“我快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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