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家事2
天色已晚，村里亮起来路灯，灯下有不少晚上出来乘凉的村民，见到苏路一行都会客气地打声招呼。
不得不佩服苏路的记性，就算不常回老家，但村里的老老少少他大都能够叫出名字，而且还能准确说出苏田三兄妹该叫的称呼，苏田几乎成了问候机器，一路上哥哥、叔叔、大爷、奶奶，脸都笑得僵了起来。
往村东走了十几分钟，路上的村民渐渐少了，苏路指着前方仅有几点灯火的地方说道：“那里是村里的老住宅区，现在就还剩几户在那了……”
房门被大力推开，一向孝顺的伯母甚至顾不得跟爷爷问好，冲到近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苏涟被打了个踉跄，差点撞在桌角上。
几个孩子被吓得停止了吵闹，惧怕地看向表情复杂的大伯母，苏田也没想到伯母会这么过激，他刚想上前劝说两句，就看到伯母把苏涟一把搂在了怀中，趴在她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这么狠心……”
“离得新住宅区有点远了，出了事怕也没人发现……”
“是啊，所以你爷爷就想着在老宅子那建个养老院，他的意思是镇上的老人免费入住……”苏路随手摘了一根狗尾草，一边在手里编着什么一边接着说道：“公司的核算师计算了一下成本投入，初期投资差不多一千来万，然后每年还需要投入三四百万左右……”
“用不了这么多吧？”苏田疑惑问道：“地皮是村里的，投入也就是床位和护理，能花一千多万？”
“按你爷爷的意思，一千多万我怕都不够……”苏路编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兔子，乐呵呵的递给苏毓，但小姑娘只看了一眼就扔给了弟弟，一点都没给父亲面子。
“地皮虽然是村里的，但养老院主体要重新建，还要有广场、花园、娱乐室，住处要单间，要有独立卫生间，房间里空调、电视要应有尽有，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还是医疗设备……”
“医疗设备？”
“你爷爷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什么X光机、CT机、核磁共振，就差没要个层流手术室了……”苏路摇头叹气。
“老爷子这不是建养老院，他是想建医院啊，而且还是公益医院……”苏田也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你说一千来万够吗？”
“两千万都不够……”苏田说道：“光一台核磁共振设备就要一千多万，这还是不算多好的……”
“哎……”
“你就没和爷爷说清楚？”
“老爷子就这点愿望了，能满足还是尽量满足吧，天工现在也有实力运营好这个项目……”苏路虽然说着有能力，但他的眉头还是紧皱着，天工现在正是开辟手机市场的关键时刻，其他的通讯、电子、芯片等项目更是吞金巨兽，很长时间没有盈利的可能，要拿出几千万建设一个公益性质的养老院对苏路来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爸，我爷爷当了半辈子村主任，他想给村民做点事无可厚非，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依他啊……”
“行了，我就是发发闹骚，没事咱们就回去吧……”
“爸……”苏田停下脚步叫了一声，严肃说道：“我觉得你还是要和爷爷说清楚，养老院不是专业医院，只要配备基础的医疗资源就足以应付，还有，如果养老院是你一个人出资，那就必须由你派出运营人员，不能由村里管理……”
“……村里老人免费入住没问题，但其他村的需要收费，免费的东西是最不值得珍惜的……”
苏路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和你大伯商量一下吧……”
“哥哥快看，萤火虫……”
“哇……好多好多……”
“快快快，我要照下来给妈妈看……”
……
“我看你是有钱烧的……”
晚饭开饭有些晚了，爷爷了了吃完领着孩子们去了外面，而其他人还围坐在一起聊着家常。
大伯的高声喝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苏，有话好好说，你喊什么？”伯母回了一句。
大伯却没理她，朝着苏路继续说道：“咱爸老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你挣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抢银行抢来的？”
苏路在大哥面前有点诺诺，低声说道：“这不是爸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哪能拒绝啊……”
“求你你就答应，他如果求你到月亮上走一遭你还能造个航天飞机不成……”
“噗嗤”一声，苏田笑出声来。
苏路瞪了儿子一眼，又说道：“哥，我是这么想的，我出大半，村里、镇里出一点，怎么说这也是好事不是……”
“好事？你怎么不把自己的钱挨家挨户的分了，这不也是好事？”
“……”
“行了，这件事我和爸说，就算建也不能这么建……”大伯继续说道：“这两天我和民政局和镇府打声招呼，商量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不能由着爸的性子胡来……”
……
“知道这是什么吗？”
村里麦田的田埂上，爷爷带着斗笠，背着手在前引路，苏毓苏恪一字排开，也学着爷爷的样子，倒背手紧紧跟着。
苏漪看到一老二小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摸出手机拍起了照片，而苏田则抱着苏蒂，慢悠悠的坠在最后。
“叔叔，快点……”
苏蒂穿着白色短袖和背带牛仔短裤，着急地往前探着身子，嘴里不住地催促苏田。
金黄的麦田仅剩一点绿色，在微风吹拂下发出阵阵沙沙声，麦穗翻动，就像温柔的浪花，跳跃追逐。
在一小块自留地，爷爷种了两畦花生和一小畦的大蒜，平时没事就喜欢溜达到这里除除草、浇浇水，重温以前做农活的感觉。
“苏恪，你拔错了，那是花生不是草……”
苏田溜达到这里时正好看到苏恪将一株花生费力地拔了出来，根株上还挂着十几棵指肚大的小花生。
“咯咯，弟弟太笨了……”苏毓站起身举着一根野草笑话弟弟。
“我才不笨，我是想吃花生了……”
“想吃花生回家给你拿，这些还不能吃，里面还没果呢……”
爷爷笑着回道。
“说得我也想吃花生了，特别是水煮花生，想想都流口水……”苏漪咽了口唾液说道。
“花生……好吃。”苏蒂指着被小叔叔拔出来的花生说道。
“行，回去就给你们煮花生吃。”爷爷哈哈大笑，儿孙能喜欢吃他种出的东西，就能让他老怀大慰、开心不已。
“其实炸着吃也……”苏田还没说完就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喂，展博……”
“苏哥不好了，曾老师不见了。”
苏田记忆中与伯母有限的几次相处，她总是一副端庄严肃的表情，可以说幼年苏田对她惧怕要多过亲近，作为区重点高中的班主任、教务主任，她身上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是苏田第一次见到伯母失态，涕泪满面，音声嘶哑，可怜无助，说不出的软弱。
“这是你大儿子吧？”
“……”
那边是久别重逢的感动，这边是含情脉脉的肉麻，苏田牵着弟弟妹妹迅速逃离了现场。
大伯一家接到消息赶会村子时，天已经快黑了，一路火急火燎，路上差点撞上正常行驶的公交车。
大伯毕竟在官场历练多年，除了泛红的眼眶，颤抖的双手，其他还算平静，他慢慢走到母女俩身边，将手搭在两人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Maman……”这段时间苏蒂已经多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但她仍然感到惧怕，她抱住苏涟的腿，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好，幸苦啦。”
……
“老二回家了啊……”
“这次在家待多久？”
苏路拍拍儿子肩膀，指着外面说道。
“那你带着孩子出去逛逛吧，我在家看着爸……”虞涵将两个小家伙塞到父子俩身边说道。
“没有搬出来？”
“都是些孤寡老人，村里也不可能单独给他们划片宅基地，只能住在老房子，每天由村里送吃送喝……”
苏路宠溺地吻了一下虞涵的额头。
“德行……”虞涵笑着把他推了开来。
“走吧，跟我出去转转，让大哥一家子自己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