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江湖行

整个妙法莲华宗，除了知客院首德识只有炼气四重的修为外，其余各院首座皆是凝聚天花的炼神强者。别说沈弘毅只是一个刚突破炼气三重的武者，就是炼气九重的高手在炼神强者面前也不过是挥手可灭的蝼蚁。

在去妙法莲华宗的途中，沈弘毅的确监听过德识，只可惜让他失望了，监听德识毫无收获。别看德识是一院之首，同是德字辈僧人一员，可修为决定地位，一个炼气四重的知客院首焉能与炼神强者平起平坐？

“我之所以说浪子敬背后的宗门不弱于妙法莲华宗，是因为浪子敬的语气。”

见余莳菨想知道，沈弘毅便把他和浪子敬结识的经过一一道出，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完全没必要瞒着余莳菨。

不过当余莳菨得知沈弘毅已经突破到炼气三重后，便不再对浪子敬感兴趣了。浪子敬再怎么名扬江湖，跟好雨帮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种人愿意来好雨帮做客，是因为沈弘毅邀请。要是换作别人，哪怕是她自己或者到彦平，人家都不一定会多看他们一眼。

余莳菨非常羡慕沈弘毅的修炼天赋，但天赋这玩意与生俱来，她再怎么羡慕，修炼速度也不会有沈弘毅那么快。

接着沈弘毅自嘲道：“像我们这样的小帮派，谈及妙法莲华宗的时候，自然是谨小慎微，深怕言语中得罪了他们。而当我们谈及吞湖帮河清帮的时候，态度却又是另一个样子。”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只需稍微点拨，余莳菨便明白了沈弘毅的意思，说道：“看来浪子敬在谈及妙法莲华宗的时候，语气应该比较平淡，说话不卑不亢。”

只见余莳菨美目一转，上下打量了下沈弘毅一番。

沈弘毅不解的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坐什么？”

余莳菨答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浪子敬背后的宗门不弱于妙法莲华宗，那你的面子可就大了，竟然能将他邀请到我们这来，所以我要看看你到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沈弘毅没想到余莳菨竟然会这么说，便说道：“不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嘛，哪有什么不同的。浪子敬愿意来无非是想和我过几招，之前去妙法莲华宗的路上他就提过这事，不过我给拒绝了。”

“哪知道这人还赖上我了，竟然专门在渡口等着我，我一看推辞不过，便利用切磋做借口，将他邀请了过来。”

余莳菨说道：“这可是一件好事呀，不管沈兄你输赢如何，好雨帮的名气又能再大三分。说不定下次楚晋齐三国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就是沈兄你。”

沈弘毅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目的。”

“沈兄是想通过他了解江湖上的势力？”

“没错，我们既然上了岸，就要按岸上的规矩办事，这片陆地广袤无垠，江湖势力不知凡几，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正好通过浪子敬详细了解一番。”

“既然沈兄已有定计，那我就等沈兄的好消息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看馨姐和宁宁，就先告辞了。”

余莳菨话刚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转身离开了沈弘毅的院子。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沈弘毅携酒拜访，正在修炼的浪子敬听到沈弘毅的声音，立马将沈弘毅迎了进来。

一见到沈弘毅，浪子敬便急切的说道：“沈兄何时有空，浪某想早日领教沈兄高招。”

沈弘毅提了提手中的酒，说道：“浪兄勿急，最迟不超过后天，今天我们先喝一杯。”

浪子敬见沈弘毅给出了一个确切答复，顿时定下心来，又听到沈弘毅说喝一杯，于是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五月的天还不是很热，高阳山上梅子枝头正青。不过片刻功夫，壶中烈酒已热，就着刚摘下洗净的青梅，两人相对而坐，开怀畅饮，仿佛相识多年的旧友。

第一杯酒，沈弘毅先敬浪子敬：“浪兄光临好雨帮，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浪子敬一杯烈酒下肚，说道：“沈兄太客气了，浪某叨扰到沈兄，还望沈兄见谅。”

一番推杯换盏，酒至半酣，浪子敬忽然说道：“沈兄今天应该不单单是请浪某喝酒吧，有什么事还请直说。”

看来浪子敬也不是一个只会舞刀弄剑的莽汉，他本想等沈弘毅主动提出。可沈弘毅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只一个劲的敬酒，无奈之下浪子敬只能自己开口发问。

沈弘毅放下手中的瓷杯，说道：“实不相瞒，沈某确实有一事相询。”

浪子敬笑道：“沈兄但说无妨，若是浪某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这时沈弘毅倒了满满一杯烈酒，然后举杯说道：“浪兄高义，沈某先干为敬。”

又一杯酒下肚后，沈弘毅说出了自己的问题：“浪兄可知我们好雨帮以前是做什么的？”

浪子敬哪知道这些事，摇头说道：“说起来有些惭愧。”

“诶，浪兄何必惭愧？好雨帮草创不久，不知道很正常，我和余姑娘以前都在云梦泽上混日子。”

浪子敬这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沈弘毅这号人，感情不是他孤陋寡闻，而是人家根本就没在陆地上出现过。不过浪子敬没有发言，他相信沈弘毅不是为了告诉他这个事的。

“相信浪兄也知道三国朝廷和各江湖宗门对云梦泽的态度，再加上前段时间云梦泽大乱，我和余姑娘便决定带弟兄们来陆上谋求出路，如今我是两眼一抹黑啊。”

浪子敬笑道：“不至于吧，我可是才听说，你们好雨帮前几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了一直为难你们的河清帮。”

沈弘毅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些小打小闹，难入方家之眼。眼下梅子正青，我便想着学学先辈，和浪兄一起青梅煮酒，论论天下势力。”

江湖上的宗门对于普通人，或者像沈弘毅这样云梦泽出身的武者来说，确实遥不可及难以知之。可对于浪子敬来说，熟知其他江湖势力是必须要做的事。

浪子敬吞下一颗青梅，然后说道：“原来是这事，既然沈兄想知道，那我就为沈兄细说一二。”

随着浪子敬娓娓道来，沈弘毅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五百多年前，世间还没有江湖宗门这个概念，当时天下尽归大周所有。自从周太祖留下一道天下禁武的遗诏，此后的近三千年时间里，必须宣布誓死效忠朝廷才能修习功法招式。”

“三家分周的秘辛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三家分周以后，才形成了如今宗门的雏形。当今之世共有九大顶级宗门，这些宗门的开创者都是当初周朝镇守一方的大人物。”

“九大顶级宗门，敢问浪兄都有哪些呢，妙法莲华宗应该名列其中吧？”

浪子敬饮下一杯酒，随后吟了一首诗：“道佛半天下，刀剑守一方，石渠据漠北，莫敖窥中央。”

沈弘毅重复了一遍后问道：“莫非这首诗里包含了浪兄说的九大顶级宗门？”

“真是如此，这头一句道佛半天下，说的便是分属道佛两家的宗门占据了九大宗门的半壁江山。”

“至于沈兄刚刚说的妙法莲华宗，的确位列九大宗门之一。另外四家道佛宗门分别是楚国的玉清宫，晋国的正一道，齐国的真武教和禅宗。”

沈弘毅一听这个分布，就觉得很有意思，九大宗门有五家佛道宗门，说句半天下非常贴切。而且齐晋两国各有一佛一道，想来是当初分享胜利果实时各方妥协的结果。

浪子敬接着说道：“玉清宫位于昆仑山上，平素不与外界接触，我了解的情况也不多。只知道玉清宫的祖师是第一任楚皇的结义兄弟，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后来楚皇酬功，将玉清宫祖师封为国师，还将整个昆仑山赏赐给他。”

“不过玉清宫祖师极为聪明，只接受了昆仑山，没有要国师的封号，在昆仑山上建立起玉清宫，供奉以玉清天尊为首的三清。而且严令门下弟子，不得擅自下山，也正因为初代如此识趣，玉清宫才得以超然物外，不被莫敖卫监管。”

“玉清宫虽然露面极少，但每十年的佛道盛会，玉清宫掌教会亲自参加。说来奇怪的是玉清宫从来不争第一，自佛道盛会举办以来，玉清宫掌教在佛道五大掌教排名中，始终排第二。”

沈弘毅说道：“不敢为天下先。”

“沈兄一语道破天机，玉清宫的行为的确称得上不敢为天下先。”

沈弘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一届凡夫俗子，哪能说出如此精妙的话，这是三清之一太清天尊的思想。”

浪子敬着实有些尴尬，他只对刀感兴趣，对于佛经道经他从来没看过，更别说记住了，此时揭过不提，浪子敬开始说妙法莲华宗。

“佛法分大乘和小乘，沈兄这个知道吧？”

沈弘毅点说道：“大乘济世，小乘度己。”

“妙法莲华宗的创派祖师本是周天子册封的小乘佛教教主，而禅宗的创派祖师则是大乘佛教教主。别看都是佛门弟子，可这两家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于是周亡以后，小乘佛教进入晋国，创立妙法莲华宗，大乘佛教进入齐国，创立禅宗。”

“正一道和真武教的情况也差不多，一个是正一派一个是全真派。正一派可以居家修行，不强制出家，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而全真派则要求在道观里修行，禁女色和荤腥。有周一朝两派便明争暗斗不止，周亡后也是分去两国，正一派在晋国安家，全真派改名真武教，在齐国落户。”

至于为什么不去楚国，浪子敬不说沈弘毅也知道，主要是第一任楚皇行事霸道，时常将“我本楚蛮子”挂在嘴边。

余莳菨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好雨帮的未来，都寄托在沈兄身上了。”

沈弘毅见余莳菨面带笑容，于是同样笑着说道：“那你还不把爷给伺候好了，这么没眼力见，以后我还怎么罩着你？”

好雨帮位于妙法莲华宗的势力范围内，要想好好经营好雨帮，沈弘毅和余莳菨自然需要对妙法莲华宗有所了解。他们能了解到的都是江湖上一些流传较广的消息，诸如方丈以及各院首座的法号和修为等。

尽管沈弘毅知晓这些高僧的法号，可他却不敢发动六耳神通监听他们。根据嬴羲之留下的只言片语，凝聚天花的炼神境武者六识非常敏感，周身天地的任何变化都瞒不过他们。

浪子敬说自己是武痴，喜好挑战同辈杰出武者。若是他挑战输了也就罢了，不会有损被挑战者的名声，可据余莳菨所知，浪子敬只输过两场。

“浪子敬应该算是一个意外。”

余莳菨白了一眼沈弘毅，边伸手作势要打，边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稍微晃了晃身子，沈弘毅轻轻松松的给躲了过去。

余莳菨也说道：“因为用的刀叫吞吴，所以有吞吴刀客的名号。不过确实如沈兄所说，我们听到的都是他挑战别人的事迹，对于他的来历却语焉不详。”

能被浪子敬下战书的武者，无一不是宗门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这些宗门哪一个不对浪子敬恨得咬牙切齿。若是他没有一个实力强劲的宗门做后盾，恐怕早成了一抔黄土。

不过余莳菨也知道沈弘毅不是喜欢夸大其词之人，便问道：“沈兄是如何得知？”

“浪子敬此行的目的和我一样，都是去妙法莲华宗。只不过我是去妙法莲华宗送钱，他是去送请柬。根据浪子敬所言，他师父和妙法莲华宗菩提院首座德空是旧友，他奉师命给德空送请柬。”

闹了一会后，余莳菨突然想起了浪子敬这么一号人，便开口说道：“沈兄，对于浪子敬，你怎么看？”

说起正事后，沈弘毅仿佛变了个人，坐姿和说话的语气为之一变，正色道：“浪子敬成名多时，我还在封阳的时候，便听过他挑战南无夜的事迹，但江湖上却很少有人提及浪子敬的来历。”

余莳菨问道：“语气？”

沈弘毅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沈弘毅接着说道：“据我猜测，他应该出自一个顶级宗门，至少不弱于妙法莲华宗。”

余莳菨有些不解，她能猜到浪子敬背后的宗门实力强大，可要说不弱于妙法莲华宗，她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这段时间沈弘毅和余莳菨两人都忙的不可开交，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如今河清帮这个威胁尽去，顺便震慑住了码头上的商户，两人的压力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