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大唐第一天师

想到安德坊那间宅院的种种诡异之处，傅旻打断了女子的谈话，“先跟我进府再说吧。”接着翻身下马在前边带路。

女子微愣，接着连忙点头，虽然对方并未直接答应她，但这般看来已经算有希望了。

等到了府上，下人们也被女人吓了一跳，纷纷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主子。傅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退下，然后也不耽误时间，直接让女子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术士，可能偶然诞生于天地间,巫族是靠血脉传承的。凡是巫族人，天生就神魂异常强大，由此才能学习巫术，而傅旻单纯是因为穿越捡着了。不过这也产生了另一个问题,那便是有些技能对于巫族来说可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天生就能运用自如,而对于他这种半路出家的，则需要花费精力去学习。

这些东西玉简中是不会写的。好在生死阁的藏书确实齐全,这些梳理巫族力量体系的书虽然不详尽,但确实是傅旻如今需要的。

里面的内容是用小篆写的,傅旻穿越古代这么久，勉强也能看明白,只是分辨上去颇为吃力。借着小灯，傅旻艰难的读了起来。

后来她爹得急病走了，匡七便逐渐暴露出本来面目，不仅不似之前的温柔体贴，而且还学人安置起了外室……

“你就是来找我说这个的？”傅旻挑眉，“如果这样我会劝你直接去报官。”不是他冷血，而是这种鸡毛蒜皮之事本就不归自己管，如果实在不行他愿意出一笔钱给这女子治伤，但真说插手就没兴趣了。

女人苦笑，“奴婢虽说见识浅薄，但也知道郎君是有大本事的人，怎敢以此事劳烦您。”她整理了下情绪，接着道。

虽说匡七狼心狗肺，但日子终究还要往下过，更何况两人还有个刚刚六岁的孩子。不过那家伙虽说一心钻营，可毕竟是从外面卖身进来的，许多世家子们玩的都是都不懂，只靠拍马屁在柴令武面前也站不住脚，于是逐渐被边缘化。

直到前两个月，不知怎么，柴令武开始频繁接触一些怪人。

“怪人？”傅旻重复她说的话。

“对，当时我曾远远的瞧着过几次，他们有道士有胡人，一个两个都阴沉沉的，偏偏又自傲的很，倒是、倒是与郎君有几分相像……”女子小声道。

怕也是术士了，傅旻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

那帮怪人只在府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接着就被安置到城南别苑里，刚好需要人照顾，于是就将不怎么受重视的匡七夫妇调了过去。不过自从他们到了别苑，那里的下人便经常受伤。

刚开始有的没了一只眼睛，有的少了一只耳朵……于此同时那些怪人总是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当时她就知道，这件事与那帮人脱不了关系。

因着残缺的下人都没有声张，自己这个管事也不好说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匡七没了两根手指！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匡七只说是用手指换前程去了。果然，没两日夫君就重新回到驸马身边。

当时她虽然觉得诡异，但到底心存侥幸，想着最多也就到这里了，完全没注意匡七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就在上个月，奴婢生辰，那禽兽给奴倒了壶酒，喝完后，我就觉得头晕乎乎的。等醒过来，两只手就、就……”说到这里，女子已经泣不成声。

傅旻眉头深锁，结合在柴令武府中看到的东西，此时已经基本确定是术士在弄些什么，至于人的血肉，怕不是原材料之一。这么说来，柴令武所中的邪祟，估计也不是那么简单……

自己怕是让人耍了，傅旻冷下脸，打算一会儿去生死阁汇报此事。

然而女子话还未说完，“醒来后，匡七那混蛋用主子来威胁我，奴这辈子已经是个废人，无论如何也只能这般苟且偷生。谁知，谁知前些日子，我那孩儿竟也被他掳走，献上去换了前程！”

“虎毒不食子啊！那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怎么忍心！”女子哭得撕心裂肺，再一次跪在傅旻面前哀求道：“郎君，您是头一个对府里怪事提出质疑的人，谯国公势大，奴婢这次也是听到旁人议论偷偷溜了出来，您要是不管，奴婢真的没办法了！”

在听到“孩子”两个字，傅旻心中已经隐隐有预感，想到长安城最近一段时间频频发生的拐带现象。饶是如他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都禁不住冒出几分火气。

那帮人竟然用小孩子去炼药！

傅旻刚要开口，管事周临突然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看见主子连忙请罪。

“郎君，小的办事不利，谢小郎他、他不见了！”

……

谢恒是在一片啜泣声中醒过来，还未睁眼便感到身上一片冰冷，身上的外衣好像都被脱去，左边似乎有风吹来。

等起身后才发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有人吗？别哭了，我这是在哪儿？”谢恒又扯脖子喊了两下，谁知身边的哭闹声似乎更大了。这帮人，好像都是些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谢恒皱眉，尝试着跟同龄人沟通。

“行了行了，他们不会听你说话的，别白费力气了。”这时黑暗中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谢恒微愣，之后惊讶道：“萱儿？”

“呸！谁许你叫得这般亲近。”女孩啐了一口，西南少民本身就以女为尊，大部分姑娘都跟连山一般，泼辣又刚强，她之前不过被父亲压着，如今独自被关在此处，便露出本性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谢恒却完全不在意，好不容易见到个能沟通的，连忙追问。

“不知道，我是走在路上不小心着了道，醒来后身上的荷包都被搜走，连蛊虫都用不出来。”萱儿声音有些闷闷的。

谢恒此时也回忆起自己是追虫茧追到道观旁，所以自己是不是还在家的附近。

对了！虫茧呢！？

许是只他心中所想，突然间，耳边一阵风吹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蹭了蹭自己。

“呼……”谢恒舒了口气，还好这东西没丢，不然不知道怎么跟郎君交代。

“你竟然还有闲心想着你的郎君，我们用不了多久怕是都没命了！”萱儿吐槽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恐慌，她再怎么要强也终究是小孩子。

“怎么说？”谢恒捏了捏自己的里衣，显得有些气定神闲。

“我来这儿已经七天了，这帮人每天会送水送饭，然后隔两日就挑出两个孩子，被挑走的再也没回来。”

“说不准被卖到远地？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死了？”

“我就是知道！信不信随你！”萱儿气鼓鼓的回道。

对方跟自己一样是术士，郎君又说过西南那些人手段有几分邪气，保不齐是什么特殊的东西。谢恒也没追问，而是坐在地上思考起来。

身边的孩童听到他俩说什么“死”啊、“没命”啊，吓得哭声更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谢恒心知，挑人的来了。于是连忙起身，轻声叫了声萱儿的名字。

“做什么？”女孩儿紧张道。

“你信不信我？若是信我，一会儿等挑人的时候与我一同出去。”

萱儿沉默了半晌，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两个高壮的男子提着灯走了进来，趁着屋内有了亮光，谢恒连忙拉着萱儿的手往前坐了坐。

果然，对于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男子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也没挑选直接点了两个离门近的。

感受到女孩儿身子僵了一下，谢恒安慰的拍了拍她，二人也没反抗，跟着男子走了出去。

关押众人的地方应该是个地窖，男子一人拎着一个，顺着窄窄的楼梯爬了上去。

许是因着不过押送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出去后外面也无人接应。谢恒对萱儿使了个眼神，偷偷用手指比了划了一下。

萱儿微怔，旋即大喜，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男子一心赶紧交差，也并未留意底下。

谢恒悄悄从里衣的口袋掏出一颗圆球，然后将体内的「気」输送进去，轻声念道：“三、二、一……跑！”

两个男子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想喝止，然而还没等反应过来，怀中两个孩子就仿佛泥鳅一般直接滑了出去，同时空中冒出一张铁皮色的大嘴，冲着二人“吭哧”一口啃了过去。

这东西正是傅旻手里那个“上古恶作剧”，因着还未正式当差，所以一直在他手上没来得及送回去。于是便苦了谢恒，经常要用这东西当陪练，一来二去就直接随身带着。至于将东西缝在里兜，这是他做乞儿时的习惯了，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那二人虽然高大，但终究是普通人，连傅旻正面对抗这“铁球”都要用七八分力，更何况是他们。三两下便被咬的稀碎，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谢恒原本还担心太过血腥萱儿会受不了，谁知转头一看小姑娘瞧得津津有味，方才反应过来，这位平日也都是弄些虫子内脏什么的，对于此景应该也算轻车熟驾。

这么大血腥味，虽说没搞出声音也迟早被人发现，来不及管下面的孩童，谢恒抓起萱儿的胳膊便打算开溜。

然而没走几步，远处便出来喊声，同时四处亮起火光。

“糟了！被他们发现了，反应怎么这般快！？”萱儿大惊失色，这时候前门后门一定都有层层看守，他们在院子中出不去，不是早晚要被捉住。

“莫慌，”谢恒心中也十分惊惧，但还是强行安慰道，“一般这种地方都有狗洞，我们……”

“咳咳，”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我都教你这般久了，怎么遇到事情还想着狗洞。”

谢恒听到这声音，霎时间眼泪夺眶而出，之前的稳重镇定全然消失不见，憋憋屈屈的转头告状：“郎君！他们欺负我！”

……

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谢恒，傅旻横在心头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能落下。

在他得知谢恒人没了后，就已经猜到八成也是柴令武有关，于是直接凭记忆上门，不过可惜的是主家并未在那里，只有匡七面上挂着勉强的微笑，上前询问傅旻可是有事。

傅旻也不跟他废话，上去就是一脚，完全凭借武力让对方透露出被拐的孩子都藏在哪儿。

之后傅旻并未马上去找人，而是策马狂奔到生死阁，三言两语与李淳风说明情况。这件事目前为止已经牵扯到两个国公府，两个公主，可能还有荆王李元景，无论如何也不是目前的自己能处理的。倘若匡七的信息有误，谢恒并未在那里，恐怕还需要皇室的力量。

李淳风自然也知道失态严重，深更半夜直接进宫求见。

办好这一切后傅旻才赶到此处，并在这千钧一发的重要关头找到了自家崽子。

原本傅旻打算立刻立刻，凭自己的身手带上两个人强行出府问题还是不大，结果突然谢恒身上的虫茧飞了出来，直奔道观里院。

那东西虽说没什么用，但好歹算是自己的本命蛊，感受到对方急切的心情，傅旻叹了口气，将两个小的抱在怀里，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明显感受到看守少了许多，可能是忙着找丢失的两个孩子。

虫茧一路飞，最后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

傅旻透过厚厚的窗纱，隐约能看到里面大约跟古代的炼丹房差不多，中间一个巨大的炉子，旁边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屋内飘来阵阵腥臭气味，令人作呕。

虫茧却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极为激动的摆弄着身体，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过这种声也惊动了里面两人，傅旻趁着对面没反应过来，直接用弹弓将手里的巫力凝结成球，狠狠向里面射去。

“砰！”的一声。

巨大的威力将窗户震碎，里面两个一人反应慢些，没躲开硬生生吃了一下，虽说没要死但也瞬间昏了过去。另一个身手矫健，直接翻到屋外，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抬起头看到傅旻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傅旻也眯起眼睛，对着那道矮胖的身影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脑子不大好使，所以之前一直没太过计较，不过既然你做出这样的事，估计也知道会面临怎样的结果了吧。所以，荆王到底是想做什么？长生不死？”

矮胖少年咬了咬牙，被傅旻漫不经心的态度激得面红耳赤，怒声道：“少啰嗦！小爷今日就在此了解了你，等丹药炼成，王爷的大军一出，定杀得皇帝小儿片甲不留！”

此时傅旻方才恍然，想到柴令武那副力大无穷六亲不认的模样，那荆王怕不是要弄出古代版“生化大军。”

为了皇位，连人吃人的办法都想得出来，也不怕搞出朊病毒。说起来，柴令武最早那副呆傻的模样确实很像朊病毒感染，估计最开始丹药炼好后那家伙听人忽悠服用了一些。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虫茧偷偷爬飞到丹炉前，想要顺着孔偷偷钻进去。

“你要是敢吃那东西我绝对把你做成标本。”傅旻冷冷道。

虫茧一僵，讨好的冲主人扭动两下，然后趴在丹炉盖子上，吸收里面的邪气。

矮胖少年也是术士，本能的感觉到里面的虫茧不怀好意，于是想要进去阻止，结果被傅旻一剑逼退。

讲道理，他虽说被生死阁淘汰，但其实身手十分不错，甚至比许多已经进生死阁工作了快一年的新手强，也难怪如此愤愤不平。

但傅旻有心阻挡，他还是寸步难行。最后没办法了，矮胖少年心一横，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金色的丹药吞了下去。

瞬间，他身形暴涨，眼中一片赤红。

傅旻心知估计是被丹药刺激的“狂化”了。考虑到连柴令武那种普通人吃了药后都能与术士抗衡，像对方这种力量型的，不知效果能惊人到什么地步。

“有点不好办啊……”傅旻喃喃自语，自己虽然不怕他，但是如今身边还有两个小的，要保住他们的前提下动手，怕是要惹出不小动静。

矮胖少年喘着粗气，口水不断从嘴巴里流出，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进攻。

嫌弃的皱起脸，傅旻有些纳闷，为何自己的对手总爱玩儿些恶心的，然而还未等他出手。

矮胖少年忽然站直了起来，眼神带着茫然，似乎在挣扎些什么。

傅旻注意到，在他发髻上，不知何时落了只淡紫色的蝴蝶。

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丹房，果然，方才的虫茧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一地茧壳。

“你这是……出来了？这是你的能力？”傅旻有些疑惑开口。

同时心中也带着几分满意，总算是没白等，操控旁人，这种能力还不错，能用到的地方很多。

矮胖少年僵硬的笑了笑，上前几步，开口轻快道：“是的，阿娘！”

傅旻：“……”

他来藏书阁之时刚刚宵禁，等看完却已经天亮。吐出口浊气，傅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样？”谢九霄边用翅膀扇风边期待的看着他。

傅旻疑惑的看了看地上的女子，重点扫视了下对方光秃秃的两条手臂，这样一个身带残疾的人，如果自己见过不可能不记得啊，于是开口问道：“你认识我？”

女子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最终看了看四周，确定一大早周围无人后方才小声道：“回郎君，奴婢是柴驸马府上后院管事，之前您去那儿给主子瞧过病，奴婢隔着老远瞧过您一面。奴婢……”

正心中琢磨着，突然前方窜出道人影撞向自己。

巫族能自成一个体系,并与术士明争暗斗了多年并不是全无道理的，最起码就傅旻目前的体感而言，他自己肉身强横不亚于「体量型」的术士,并且还兼顾黑白巫术这么多秘法。最后被灭族除了对方人数众多，最主要的因素恐怕就是其本身传承困难,导致后来香火断绝。

“有些眉目了，回去可以与谢恒试试。”傅旻脸上露出笑意，点头道。

“真的！？”谢九霄大喜。其实傅旻这次就是来寻找加速让谢九霄脱离鸟身的办法。如果单靠谢恒一个,估计还要个三五年,二人都不想再等了。

“诶，万事开头难，左右我能出来了，以后就算自己修炼也早晚可以凝结实体。况且我这三百年也不是白活的，琢磨出许多秘法，如果真是短暂的以神魂状态示人还是能做到的，不过不能用术法，之后也要歇一歇。”谢九霄安慰道。

傅旻此时正骑着马，感受到对方似乎只是个普通人立刻勒紧缰绳，然而即便如此马蹄还是没收住，直接将对方踢倒。

出于谨慎，傅旻并未下马，皱着眉盯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之所以能辨认出对方的性别，全因这人身材娇小，至于衣服头发皆已脏成一团，身上还传来阵阵腥臭。

还未等傅旻发问，那女子就已狼狈起身，跪倒在其面前，不住磕头道：“郎君行行好！求郎君救救我儿！奴婢愿将全部家产奉上，求求您了！”

少年神采奕奕,看着他不自觉笑出来的酒窝，谢九霄一时间没忍心告诉傅旻，就算从鸟身出来，自己依旧没有实体。

最后还是傅旻自己反应过来，渐渐低下声音。

女人虽说样子狼狈，但好歹是在驸马府上当过管事的，语言表达能力还算出众，含着泪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她本世代卖与柴家为奴，因着办事还算得力，父母皆在谯国公府上担当要职。等柴令武娶了公主，她便自然而然的被指到二房做管事。后来认识了匡七，当时匡七还只是刚刚卖身到国公府的普通人，不过长相英俊外加嘴甜，很快便得了她爹的眼，不仅将女儿嫁给她，还想方设法将其安排到柴令武身边伺候。

傅旻想着也是这个道理，遂不再纠结，见时间差不多了将书放好，出门去厅堂打了声招呼，骑马离开生死阁。

因着这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傅旻原本想着回去后简单睡上一觉，然后立刻就开始布置，争取两天内就让谢九霄出来。如果不成他也不怕，巫族秘法中针对这种情况也有解决方案，总之是不会让那只傻鸟受伤的。

“出来后你第一件事想做什么？之前我说的那家朝食店不错,等我带你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