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天骄

蔡文姬忽然有些愕然，自从救下楚琳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出这般正经的话来。

夜里的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

他们三人围在火堆旁，紧紧裹着身上的衣服，楚琳刻意紧挨着蔡文姬，她们两个跟张凤白分处两边。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任何悲伤，依然笑的灿烂，这让张凤白和蔡文姬更加难以理解，堂堂狼中之王为何偏偏为她牺牲自己。

不过，夜风愈发凛然，像是无数要命的冰刀，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下去，现在必须要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点燃一堆火，要不然他们可能很快也会跟死去的狼一样彻底失去温度。

好在这件事对张凤白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在凄冷的寒风快要带走他们体内最后的温度之前，他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挖个沙坑，搬动石块在四周支撑，然后快速找来可以点燃的干柴，又把几块干粮放在火上烤热，这样吃起来会快速恢复体温和体能。

今夜，已是格外的漫长，在沙漠里的夜晚最是多变，好在对他们来说再漫长的夜晚也很快就要过去，这对想要活下去的人来说算是莫大的幸运。

蔡文姬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父亲熟悉的诵读声，身穿长衫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在园中来回踱步，她忽然发现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模糊到只剩下一个背影，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记得最初的记忆里哪怕梦里她都特别想让那个背影转过身来，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样子也好，可是一切都事与愿违。

泪水冲出眼眶，咸涩的味道从唇边渗入，蔡文姬从恍惚中醒来，一轮红彤彤的旭日已遥挂在天边。

她摸了一把脸，泪水的痕迹还在，让脸也干涩难受，坐起身来，她就看到张凤白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白马也不在，她知道，张凤白绝不会弃她们独自离去，或许是前去寻路，或是找些什么水源也有可能。

倒是楚琳还在熟睡，或许对她来说昨夜毕竟太过漫长，就算从她眼里看不出一丝哀伤，想必那样的场面影响最大的还是她。

阳光拖的很长，洒在楚琳矮小精灵一样的身体上，好像泛起一层薄薄的光辉。

就在蔡文姬认真的看着熟睡中的楚琳时，一双乌溜溜的小圆眼睛竟从她不曾离身的褡裢里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东西，它在试探的朝外面观望，见到没有声音，它的胆子正在一点点变大，直到与蔡文姬对视。

它全身的毛还很稚嫩，像是蓬乱的蒿草，只不过尽是雪白，模样如同初生的小狗，小心的从褡裢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当它一看到蔡文姬全身的绒毛立时炸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楚琳身边。

摇晃着的尾巴正好扫在楚琳脸上，麻痒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她几乎从梦里跳起来，一看到面前的小家伙又不禁“咯咯”的笑个不停。

然后，她看到了蔡文姬的目光。

抱起小家伙，楚琳一只手抚着绒毛，朝蔡文姬笑着说道：“它就是雪狼王留下的骨血啊”

一切终于在此刻洞明，原来雪狼王拼死保护的就是它，初生懵懂的小东西，现在还完全看不出一丝那些本是与生俱来的凶猛。

“姐姐，张凤白呢，他不会自己溜跑了吧？”她没见到张凤白，有一丝失望。

“他一定会回来的”蔡文姬微笑着说。

楚琳目光湛湛，嘴角露出不可捉摸的坏笑。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蔡文姬脸色一红，“你别乱说话”

楚琳摇着小雪狼，安抚了一阵之后又放回褡裢里装好，一副好事的模样凑到蔡文姬面前。

“这个我可以不问，那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总该可以说吧”

蔡文姬望向玉门关却没有说话，此刻全部的思绪好像都被凛冽的西风卷回了那道雄关。

这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远处的天空落下来，那声音无比骇人。

“是沙暴”楚琳望了一眼露出惧怕之意，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

不过片刻，原本朗静的天空忽然卷来一块巨大的阴云，细看之后竟是狂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的朝这里席卷而来，那气势足以遮天蔽日。

蔡文姬忍不住向后退去，慌乱之下她也意识到就算再怎么后退也根本无法躲过这样高逾百丈的沙海巨浪。

眼看着再有几个瞬间，她们就要被沙暴彻底吞没，两个人的身子却像是被什么死死的钉在那里，竟连动也忘了动。

张凤白见蔡文姬嘴唇已经干的起皮，将水袋解下，送到她手里。

蔡文姬刚接过水袋，就感觉到楚琳灼热的目光，她不由得脸色一红，将水袋递了出去，“你先喝吧”

楚琳顺着蔡文姬的目光望向张凤白宽阔的背影，一只大眼睛兀自眨了两下，见张凤白自己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现在一切都不可能更坏了，人要是死不了什么都一定会变好的”

蔡文姬低头看着这个比她矮了少说也有一头的姑娘，从她扑闪黑亮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这个世界的美好，很难想象她是如何丝毫不受狼群的那场厮杀影响的。

埋葬了雪狼王，楚琳站在沙坑前，双手在胸前交叉起来，闭着眼睛，像是在悼念故去的朋友。

楚琳二话不说，一把将水袋接过，朝蔡文姬莞尔一笑，然后竟自顾自的拧开水袋，“咕噜咕噜”的大肆喝了起来。

张凤白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要知道那可是他们两个一路省了又省才存下来的水，水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多珍贵不需要人说，按照她这种喝法恐怕三人根本没办法坚持太久。

说着她把几乎空空如也的水袋又递给张凤白，张凤白接过轻飘飘的水袋，闷哼一声，一点好眼神都没有了。

“呃，那些水他珍藏了一路，连自己都舍不得多喝半口，被你这般一口气喝个精光，也怪不得他不高兴的”

“不过，不用害怕”

蔡文姬柔声细语，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楚琳大喝了一阵，听到张凤白怒气横冲的朝自己看来，咽下嘴里的甘泉，在唇边抹了一把，大眼睛眨了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哎呀，我只顾着自己了”

两个人低沉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嬉笑起来，在猎猎的风里，张凤白很难听清，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

不远处的白马也卧在沙坑里，哼了几声之后气息也均匀起来。

水袋里仅剩的水已经被她喝的只剩一口，张凤白气呼呼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蔡文姬，见她目光温柔无限，也只能压下这口气，到火堆旁看看烤热的干粮。

楚琳一点都没有受到他的影响，一步一步的走到蔡文姬身旁，熟络自然的挽起蔡文姬的胳膊，“姐姐，他，他是不是生气啦？”

“我说，有些人是不是还是客气点的好”张凤白忍不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