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火

她叹了口气。

“我那张帮助卡，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斟胡，我们那两本数学书，带着呢？”温知夏刚刚在游客中心背后的大厅坐定便急急的问。

他们只是又照例向过去挪了一伍，温知夏和游惑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脂粉店背后的绳梯，在灯火通明又万籁俱静的街道上走回了青萝客栈。

稷青萝居然还没有睡，她坐在掌柜的位置，手指托着腮帮子，因为瞌睡头不停地晃来晃去，想必是困极了。

“青萝姑娘？”温知夏不忍心吓到她，小声叫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数学书此时应该还在书架的某处静静的站着，静待他们临幸。

“怎么了知夏？你是有什么想法吗？”柳徽元问。

“既然这考场是数学，线索最终还是要跟微积分和倒数搭上边的。”温知夏揉着太阳穴说，只休息了三四个消失的大脑又在叫嚣着不满。

“我——我有个想法，昨晚跟，跟小柳哥交流了一下。”一直沉默寡言的徐恪犹豫的举起了手。

“他说，仙宫图书馆的模型，从正面看，有点像一种参数曲线？”柳徽元替他说道。

“嗯？不是无穷吗？”温知夏闭上眼睛，揉太阳穴的样子活像某些让员工分分钟想跑路的领导。

徐恪不自然的打了个寒噤，像是想到了现实中某个吓人的上司：“是，也不是，参，参数曲线有各种形态，都是投射，投射到二维平面的样子。参数曲线原本都是三维的。”

“我知道参数曲线，”温知夏睁开眼睛，“你的意思是，将图书馆的形状‘8’想象成一种参数曲线，先求出图书馆的导数方程，再想办法找出我们这一伍所在曲线上的具体坐标，从而求出对应点的导数？”

“希望能，能有线索。”徐恪小声支吾。

“我觉得会有大发现。”温知夏强撑出一丝认可的微笑，“你们还记得具体怎么求吗？不记得我们现在去借书。”

借书用的书桌空空如也。

熟悉的杂物簇拥着的书桌上，是他们熟悉的牛头骨按铃。

有了第一天的教训，温知夏k再也不敢造次，只等了两秒便按灭了刺耳的铃声。

紧接着一团“东西”从桌子底下蠕动了出来，还顺手打了一个哈欠。

一看就是老熟人了！

这不正是第一天当头给他们一顿呵斥的“管理员女士”吗？

她胸前鲜红色的“管理员”字样争先恐后地往众人眼前怼，缝隙一样的眼睛让人根本想象不到厚重的眼皮下到底有没有眼珠子。

“干嘛啊？”胖管理员的手插进了头发里，做作地梳理着她的“秀发”，“咋这么多小崽子？一人借一本，这是要累死我？”

“不不不，”温知夏连忙补充，“我们就想借两本数学书，两本。”

“书名？”胖管理员不自然的瞥了他们两眼，上次有人借数学类的书，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以前了。

“呃——《微积分入门基础》和《导数详解》！”卫宇彬记忆很好，故作轻松地答道。

“哦，”胖管理员咕哝了一句，“还行，挨一起，等着！”

等到温知夏的脚都快站麻了的时候，那胖管理员终于蠕动回来了，“秀发”上积满了尘土，体恤上也粘着点点灰尘。

“给！”她把书砸在桌子上，又掏出了那卷发皱的皮子，肥硕的触手点点戳戳，“喏，签个名，还要采个样！”

温知夏站在最前面也没多想，抓起羽毛笔就潇洒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只是方才落笔，她就想起了什么，怔愣的空隙，只听管理员一声呵斥：“看这儿！”

温知夏下意识地抬头，一道足以闪瞎人眼的光亮闪过，他们的7人的影像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签名上方。

“就是这儿了？”卫宇彬狐疑地盯着那扇名不见经传的小门问。

借了书后，一行7人加上一个凑数的监考官游惑决定分头行动。魏芷莹带着两个金融系的准社畜在大厅里找地方破解导数计算题。温知夏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担心执意要带上卫宇彬，而游惑因了帮助卡必然跟着温知夏，再加上不想一直坐着的闻远和拥有祖先血脉相助的斟胡，开启了不那么漫无目的的寻宝之旅。

即使是有目标，他们还是花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才找到这里。方法很暴力，从游客中心借书台开始，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穿过书架中间的通道寻找。终于，还是在命运的垂青下，斟胡锁骨处的火神纹开始不受控的发热发光，众人紧随着他的指引，找到了这里。

“这——“卫宇彬背靠落土的书架凝神静听，”也没有严加看守啊！“

“进去看看！“闻远一马当先，推开了那扇小门，剩余四人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而在他们身后几座书架后，一双窥探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吱呀——”，铁门的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异响，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闻远走得快，却没想到脚下嘎嘣一声！他竟然踩断了一根雪白色的骨头！

游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卫宇彬惊呼的嘴，一声骇人的尖叫就这么闷在了掌心里。

“这——这是藏东皇太一手稿的地方吗？我们——不会来错了吧！”卫宇彬惊魂未定。

没人能回答他。

“扑哧——”

一阵温暖的光线从身后传来，温知夏回头一看，是斟胡不知从哪掏出了点燃的火舌子。透过昏暗的光线，能看到地上竟然零散分布着许多白骨，粗略一数头颅，丧命于此的竟有数十多人！

“根据传说这个屋子没有机关，”斟胡小声嘟囔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往前走，”温知夏眯起眼睛适应着黑暗，“前面有扇门。”

他们踏着前人的尸骨往前接近那扇黑暗中的门，一路上骨碎声不绝于耳。“对不起各位，对不起。”卫宇彬终究还是逃不过良心的谴责，他弯下腰，狠狠的鞠了一躬，这才小跑着跟上他人。

“斟胡，这门上方的墙上是不是有字？”温知夏想踮起脚，却看不到。

“东圣之皇太一自幼博闻强识，亦重德才兼备之人，今解得此题，方可得其书也。

“尔等身前之门上约百余咒符，咒符皆存二面，一曰金，一曰银；金多银少；需将符咒一分为二，使其二组中均存等量银符。”

“这很简单啊！”卫宇彬拧起眉头，斟胡大声朗诵的回音还在耳畔回响，“数数几个银色的‘8’，一翻就好了。”

“一共30个银色，”闻远迅速数完，在温知夏的耳边嘀咕。

门上与其说是贴满了现代人认为的符咒，倒不如说是一块一块双面的印满图书馆外形‘8’的模块。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温知夏疑窦丛生，如果真是如此简单，那为何还会有如此多人丧命于此？

她刚要伸手拉出门边垂落的分组红绳，斟胡的声音再次传来——

“尔等仅有一次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过堂风倏地吹过，“砰”地将他们来时的门封了彻底，斟胡手中的火舌子应声而灭——整个房间顿时堕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糟了！

温知夏心想。

“嗯——嗯？”稷青萝顿时醒了，这几天从没来得及凑近看，这厢观察，温知夏才发现稷青萝的眸子竟是深绿色的。那深绿色的眸子茫然地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习惯性的一瞥墙上的挂钟，才半是责怪道，“你们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有点私事，”温知夏含糊地糊弄了过去。

“没错，用一截强力胶带粘着。”稷青萝确信道。

温知夏意外深长的望向游惑：“看来——”

“对啊，”稷青萝偏过头，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昨天送来斟胡的时候，没有他。”

蒸汽云梯的站台是以三伍为单位的，甚至在仙宫图书馆，相差六伍的距离，很多人还会选择爬□□。原因很简单——云梯速度太快，容易坐过站。

“其他四个人——噢，”她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带着二人往里走，“五个人，已经住进去了。点名了要住门刻兰草的那间，也不知道你们一帮游客是怎么知道我们后稷氏特有的雕绘的。”

温知夏忍俊不禁，算来这已经是他们考试倒计时的最后48小时了。这时候的稷青萝和斟胡也只认得他们一日。考生们条件反射，张口就要来那间熟悉的房间。

熟悉的红色镂空雕花屏风后面，稷青萝推开了一扇贴着“清室”标签的小门，只一条缝隙温知夏就能看到屋中是漆黑的。稷青萝张望了片刻，立即关上了门，动作轻的没有听见一丁点门锁想，她像温知夏和游惑摇了摇头说：“斟胡已经睡着了，药物催动火神纹在对他疗伤，想要明天早上生龙活虎，现在就不能打断这个过程，还要你们多担待了。”

“没有的是哪位？”连游惑也感兴趣了，在这种系统集中发难的考场，突然在最终考验前发生考生失踪现象，这可真是前所未闻。

“那个，瘦瘦的，皮肤挺苍白的男孩。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眼镜右腿还断了。”温知夏试探着补充。

稷青萝却没有带他们直接去兰草房。

她绕过布草间和厨房，在走廊的尽头推开了一个小门。后面竟是一座别致的小院，没想到本已古朴典雅的青萝客栈后院竟是别有洞天。温知夏环顾四周，这显然是老板稷青萝的私人生活空间，校园里被她单独辟出来一片药圃，里面清一色的种植着温知夏不认识的神奇植物。有的像膨胀版本的松仁，有的花瓣呈黑红色相间，有的生着蓝色星状透明果实。稷青萝只是分神确认了一下它们的状态，便急匆匆地扭回了头。

今天又是观景台伍的工作日，之间各色各样的牛鬼蛇神步履匆匆的穿过一排排书架、书桌，赶着搭乘蒸汽云梯去了。

“什？什么数学书？”斟胡跟他们保持着友善的距离，又紧张谨慎，叫人费老大的劲儿才能听清。

温知夏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直接带他们来看斟胡，就只听稷青萝又压低声音道：“你可以去问你们新来的那个同伴，他们回来是见到斟胡了，我看就他爱问问题。”

“新来的朋友？”温知夏大为疑惑。

经过几日的熟悉，考生们已经发现兰草和劲竹这两间互为正上下的多人房，是青萝客栈唯二的布置和设施都完全相同的房间。第一夜过后，大家都以为是最初稷青萝明白他们每晚“凭空瞬移”的苦衷而刻意为之。现在看来，竟是他们本人在几日后特地要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