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侯嫡女

“多谢诸位。福伯，领各位大夫去账房支银子。”大夫们的诊金都比平时高了三倍，为的就是封住他们的嘴，让他们出去不要乱说，几人也都是常给富贵人家看病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是心里有数的。

鸿飞馆中，赵凌云就这么躺着，白姨娘已经伤心地哭不出来了，她就坐在床边，她想轻轻触碰一下赵凌云的断肢处，却又怕弄疼他，只好握着赵凌云的手，陪在他身边。

老夫人听说赵凌云回来养伤，也坐不住了，要赶到鸿飞馆去看看他，这时赵瞳渊登门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急切地问：“云儿怎样了？”

“啊，这就来。”赵年怕早些进屋会把身上的暑气过给赵凌云，毕竟他的伤还没愈合，一整天只有一小会儿是清醒的，醒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嘴里说着胡话，嚷着要杀了韩国公。“别过来！你们都想让我死！我不吃你们的药，你们拿毒药给我吃！”屋里又传出赵凌云的咆哮声，他挥舞着双手，飞烟缩在一旁不敢靠近，饶是丹萍胆子大也近身不得，床边小几上的汤药都弄洒了，瓶瓶罐罐的砸了一地。

赵年闻声进屋，却被赵瞳渊拦在门口：“爹爹别进去，二哥醒来就闹腾，等会就安静下来了。”赵年隔着竹帘，叹了口气：“孽障啊！”

“爹爹莫恼，您看二哥能闹腾就说明他有力气，恢复的也就能快些。”赵瞳渊将赵年搀扶置一旁坐下，命惊魂未定的丹萍和飞烟出去再煎一碗药来，自己则给赵年斟了一壶茶，好生安慰。

“劳祖母惦记，梦儿是在替二哥难过。”她声音带着哭腔，说什么二哥不能替侯府赢得荣誉啊什么的，说的老夫人也跟着难受起来，还好言劝赵梦瑶道：“晓得你心里不舒服，来李妈妈带三小姐下去擦擦。”

一段日子不见赵梦瑶，她的手段好像变高明了，不再顶撞祖母了，反而变得胆小又谦谨了，祖母就喜欢听她话的乖巧丫头，她这样一示弱，反而受到了祖母的爱怜。

“渊儿，过来陪我说说话。”老夫人深感疲惫，招赵瞳渊到跟前不仅是陪她说话，还要给她推拿活血，这些是赵梦瑶做不来的，所以老夫人还是更需要赵瞳渊一点。

“是，祖母。”赵瞳渊神态恭敬，在老夫人的肩头不急不缓的用着力道，“嗯，渊儿的手艺好。”老夫人闭眼称赞道，赵瞳渊不在府中时也有其他丫头帮着捶腿捶背，老夫人都总觉得不如赵瞳渊的舒服。

“祖母过誉了。”赵瞳渊谦虚道。

“再过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你就要十五了，这及笄之礼也要办下来了。这办了及笄之礼啊就是大姑娘了，可以议亲了。瞧咱们渊儿这俏模样，又是陛下亲封的曦敏郡君，肯定啊有不少男子为你倾心呢。诶，我听说上次是北定王世子送你回来的？”长姐嫁给三皇子做侧妃，老夫人是又喜又遗憾，能嫁到皇家是侯府的光荣，只是凭借赵凝渊的资质，做个侧妃着实可惜了。老夫人心里盘算着不要让赵瞳渊重蹈覆辙，嫁给皇孙公子做正妻，这才配得上侯府小姐的头衔。

屋外，赵梦瑶支起耳朵听着老夫人和赵瞳渊的谈话，说到了什么北定王世子，想到夏侯烈的样子，她的心神不禁一荡，接着心头涌出了一股怒气，听祖母而言是在问赵瞳渊和世子的关系，难不成祖母要把赵瞳渊许配给世子！不行，她赵瞳渊也配吗？赵梦瑶恨得握紧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是北定王世子送我回来的，说是受大长公主之托。”赵瞳渊只好把大长公主搬出来，大长公主喜爱赵瞳渊，怕她路上有个什么闪失，特地让夏侯烈送她，也好安心。老夫人笑了，听说是大长公主所托那也是好事啊，至少得了大长公主看中，以后的婚事也可以抬高一层。

赵梦瑶恨极了，暗暗骂道：“贱人装什么，若不是大长公主，你能见着北定王世子么！还在祖母这儿说道，分明就是存了这颗心了。”

“渊儿，白姨娘晓得了你二哥的事情，气急之下小产了。”赵年接过茶，并没有喝，而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来，是试探还是诉苦？

“白姨娘虽和女儿有些矛盾，可肚里毕竟是咱赵家的骨血，二哥如今成了这样，想必白姨娘的心都碎了。爹爹还是早些回去陪陪她，待会儿我开两副药，回去给白姨娘补补气血。”赵瞳渊是没有亲眼看到白姨娘的样子，要是看到了指不定会多么大快人心呢。那小产时伤心的嚎哭声，在她听来就是美妙的乐曲，白姨娘手中有多少婴儿的性命，如今她也尝到了这种滋味儿了，可怜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却要随自己冤死在那深井里，若是它在天有灵可千万别托生在这样的深宅人家，找个平凡农户家，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各位不必多礼，还请各位给小儿看诊。”赵年听了赵瞳渊的建议，也是为了打消白姨娘的疑心，若是她再搞什么小动作也是没有机会的。

白姨娘一愣，赵年此举就是做给她看的，目的就是警告她别对赵瞳渊乱来。等大夫们一一检查完毕是两炷香之后的事了，“回侯爷的话，公子情况大有好转，用的药材都是止血生肌的良药，并无不妥之处。可见给公子医治之人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五六位大夫都是异口同声地说着没问题，赵瞳渊看了白姨娘一眼，冷笑了一下，她可不想让赵凌云就这样死了，当然是治好他，他的惩罚还在后头的。

“云儿。”白姨娘看见马车进来，也不要郭嬷嬷搀扶了，扒着厢车门要见赵凌云。“姨娘，二哥吃了药睡着呢，您小声点不要吵着他。”赵瞳渊探出头来，让白姨娘小声些，若是吵醒了赵凌云，指不定要怎么发疯呢。

天气炎热，屋外的蝉鸣扰人心烦，即使是太阳落山后，空气中氤氲的余热仍焦灼着赵年的内心。“爹爹进屋歇歇吧，屋里可比外头凉爽些。”赵瞳渊撩开竹帘，看她的样子像是刚给赵凌云换完伤药。

“不，渊儿。白姨娘思念云儿，你看云儿何时能好转些，咱们带他回侯府继续医治吧？”赵年在征求赵瞳渊的意见，也罢，这算是对白姨娘的补偿了。

“祖母晓得此事吗？”赵瞳渊问道。

过了几天，侯府来人了，赵瞳渊提前给赵凌云的药中加了点麻沸散，当下人们抬他上了厢车也没有弄醒他。“用了江先生的药庐真是不好意思，等这段忙完了为父会亲自去谢他的。”赵年坐在厢车中，对守着赵凌云的赵瞳渊说。

白姨娘见是赵瞳渊探出头来，真想在她那小脸上挠上几下，可听她提到自己儿子在休息，也就乖乖闭了嘴，由郭嬷嬷扶着退到一旁候着了。

“大夫都到齐了吗？”赵年下车问道，院中站着五六名大夫，都是京城中小有名气的，此刻都站在鸿飞馆院中，等着赵年差遣。

“见过侯爷。”大夫们齐齐行礼。

“再等个三五天吧。届时还请爹爹再请几个有经验的大夫来帮着二哥看看。”赵瞳渊一口就答应了此事，便垂眸低首，言至于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段日子委屈了你，平白受二哥的气。可是你放心，若是回了侯府有嚼舌头根子的，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赵年满目愧疚地看向赵瞳渊，若比起苏晏来大女儿赵凝渊更为相似，那份柔情似水、宜嗔宜喜的好模样，赵瞳渊则柔中带刚，眉宇之间饱含了几分英气。这两个女儿一个成家了，一个深得他心，他有时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怨自己，没有多爱护她们一些。

赵瞳渊道：“二哥喝了汤药，现在睡着呢。腿上的伤已经开始在愈合了。”赵瞳渊发现赵梦瑶立在老夫人身边，一边听一边在偷偷拭眼泪。

老夫人发现了赵梦瑶这一举动，心有不忍，这个丫头还是有点良心的。“你闲暇时分也去看看你二哥，也多去劝劝白姨娘。”

“爹爹太客气了，师傅他平日里喜住在江南一带，这京城的药庐不是常来的。”赵瞳渊的话倒是让赵年想到在江南云阳侯府时白姨娘勾结假道士诬陷赵瞳渊一事，还正是江先生登门拜访给解了围。

回到侯府，赵凌云还是从后门给抬进去的，此事并不光彩，越少人知道越好。白姨娘早在后门等候多时了，她自个儿还没完全康复，头上还包了抹额，病怏怏的，走路还需郭嬷嬷一旁扶着。

“纸包不住火，已经知道了。她老人家还哭晕过去两次呢。”赵年这段日子比起以前确实苍老了许多，连鬓边都添了好些白发，人也憔悴了不少。看来朝堂之上他的压力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