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侯嫡女

“爹爹说要把二哥接回来养着，您的关心还是留给他吧。”赵梦瑶此刻已经麻木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过上好日子，白姨娘那点微不足道的关心留着给残废了的哥哥吧。

“你！你给我滚！”白姨娘气急败坏，老天哪，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儿子残废，女儿不孝，幼子还未来到这个世上就已经离她而去，天杀的！

赵梦瑶也不恼，面无表情的朝白姨娘施了一礼：“姨娘好生休息。”就摔门而去。

“我的孩子！”白姨娘惊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血腥味更浓了，还夹杂着药味和艾草的味道。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半个身子没了知觉，缓了好一会，白姨娘觉得腹中有一种空落落的疼痛。起初是微小、酥麻的刺痛，随着她愈来愈清醒，这种痛也逐渐递加，如火山迸发，一发不可收拾。

白姨娘明白过来，孩子，我的孩子呢？我肚里的孩子到哪儿去了！，这时她才发现，周围围满了人，她的夫君正坐在床头，紧紧握着她的手。“老爷……”白姨娘微弱地喊了一声。

“我在。”

“我肚里的孩子呢？”白姨娘不禁往最可怕的事实想去，她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发现四周的下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赵年沉默不语，空气中死一样的寂静，她读懂了赵年的眼神，惋惜、可怜、悲痛，三样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眼神，“啊！”白姨娘抱头尖叫了一声，周围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钗环散乱，亵衣上还沾了好些血迹，活像个女鬼。

“别去想那么多了，您该歇息歇息了。”赵梦瑶坐在床尾，给白姨娘掖了掖被子，她并不想被白姨娘碰到，不想沾了她的晦气。

白姨娘心头失落，怎么梦儿对她这么冷淡，是不是给灌输了什么？“你别听老夫人的挑唆，你可知你不在我身边为娘的有多么想你。”白姨娘急道。

赵梦瑶在老夫人那里虽不讨欢心，但老夫人也从没缺她少她什么，就是规矩上的重。若是赵梦瑶犯了什么错，就会被罚抄经书，抄不完就不给饭吃，三两回下来赵梦瑶嘴上服帖了，心里开始记恨起老夫人来。

浓重的腥味充斥着白姨娘的鼻息，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混沌黑暗的环境中，隐约可以听见微弱的婴儿哭声。她摸索着循声而去，“是谁？”她喊道。漆黑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个白点，慢慢靠拢过来，由远及近，等白姨娘看清那个白点时，她发现这团白花花的肉是个浑身布满血丝的婴儿。白姨娘自觉地把孩子抱在怀中，但是一转眼，手上什么都没了。

她小产了！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一个念头，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神涣散。

想到她晕死前听到洒扫丫鬟的那番话，说咱侯府少爷的双腿叫韩国公给砍了！“云儿呢？”白姨娘从呆滞中清醒过来，死死拽住赵年的袖子，不论赵凌云现在是死是活，她都要见上一面。

这话赵年可不乐意听了，赵凌云也是这样的态度，这对母子当真对渊儿如此厌恶吗？他这颗对白姨娘有所冰释的心霎时又重新染上寒霜，他扳开白姨娘的手，抽身而去。

见到白姨娘赵梦瑶并不开心，曾经白姨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赵梦瑶嫁入天家，享受无上的荣耀和泼天的富贵，这全都是一场空话。在白姨娘的心里只有二哥赵凌云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哪里还会念着自己？见自己给老夫人管教，也不晓得去松鹤堂看看她，哪怕是在抄经时送些东西来给她也好啊。可是呢？二哥要考贡试，她只晓得往鸿飞馆跑，要不然就是在瑞雪院抚着肚子和肚里的孩子说话，根本早就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

“吱呀”一声，赵梦瑶推开门，白姨娘正趴在床沿上哭泣，赵年吩咐了，瑞雪院中上上下下因看护不利，都得去挨板子，这会儿丫鬟小厮都领罚呢。赵梦瑶慢慢走到白姨娘跟前，白姨娘闻到风声，看到一双绣鞋。“梦儿，你来看娘了？”见到赵梦瑶，白姨娘心中总算有一丝着落，“你哥哥的双腿被砍断了，你弟弟也没了。为娘身边现在只有你了。”白姨娘想把赵梦瑶揽入怀里，赵梦瑶却躲开了。

这话好不刺耳，哥哥弟弟都没指望了才想起她这个女儿，想哭的是赵梦瑶。她看到白姨娘狼狈不堪的样子，除了心酸更多的是恨其不争，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想踏进瑞雪院一步，再也不想依靠白姨娘。她要去松鹤堂，若是乖乖地顺从老夫人，或许依照老夫人的性格能让赵年给她找个好人家，就像她上次见到的北定王世子，是她梦寐以求的男子。

昔日白姨娘是何等的俏丽的人儿，如今红消翠减半病半疯的模样，让赵年不禁想到苏晏临死时的模样，罗帷绣被下病入膏肓，几欲断了香魂，怎叫人不为之伤神，心肝胆儿如何忍得。

“不能让赵瞳渊看着云儿！那个丫头心如蛇蝎。她，她会害死云儿！”白姨娘听到赵瞳渊三个字便如同雷击，她从床上费力支撑起沉重的身体，哀求道：“妾身求您了，哪怕给云儿换个大夫！”

“老爷！”白姨娘伸着手臂想要挽留赵年，不顾自己刚刚小产，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去看看白姨娘吧，开导开导她，或许她见着你会好一些。”赵年走出了白姨娘的卧房，发现赵梦瑶站在那里，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了。

“命保住了，人在药庐养伤。”赵年见事到如今也瞒不过白姨娘了，向她坦白了赵凌云的缩在，“有渊儿在那里照顾着，相信云儿会很快好起来的。”赵年抿紧双唇，把头别过一边，不忍看到白姨娘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