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观世之镜
未过多久，身上着火的老人瘫倒在地，渐渐不再动弹。转眼间，他的身躯开始逐渐消散，化作尘烟，消失在了漫天火焰中。
老人的遭遇无独有偶，很快，另一女人也跟老人一样，跌倒在地之后就未能站在，最后被火焰点燃，烧得灰飞烟灭！
然而，当云天继续看下去，却发现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那成千上万的行路人中，不断有人被灼化尘烟，归于虚无……
开蒙五百年，混元天子仙游四方，销声匿迹。自此，其三位太子统治凡间，巨兽肆虐，人类危亡。神荼大肆诛杀巨兽，引三位太子愤恨，将其抓捕至澄脐山，关押于栖元塔，每日受尽割肉剔骨之痛。
机缘巧合之下，神荼吸纳栖元塔中三皇巨兽之一，乌金玄甲龙之精魄，化身成妖，破塔而出，成万妖之祖。
然而，凡人无法接受他这双瞳碧绿，人兽变幻之相，国主遂将其逐出巨灵国。神荼携妻女远走天涯，却终是躲不过三位巨兽太子追捕。妻女被巨兽吞食，神荼性情大变，狂暴异常！
哗的一声，水花四溅，湖面波纹荡漾，湖中景象随之消失不见。
“刚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又是些什么人……”他心绪久久难平，不禁喃喃自语。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那是九幽地狱的第一重，火焰地狱！而那些人，自然就是活人死后，归于冥府的鬼魂啦！咯咯！”
就在云天暗自心惊时，一个清亮的笑声突然响起！他倏然一惊，回头望去，就只见一个轻衫飞舞的女子，翩然悬浮于瀑布前，正一脸笑意地望着他。
“小弟弟！许久不见，有没有想姐姐呀？”那女子朝他缓缓飞来，话语中满是轻佻之意。
待她飞近一些，云天终于认出，原来她竟是当初和玉瑶一起住在神玉山上的风宫仙子，晴樗。
他一脸诧异道：“晴樗姐姐！怎么是你？你怎会在这里？”他曾听玉瑶说，这位姐姐行踪漂浮，来去不定，自神玉山一别，却没想到，竟在此处重逢。
“闲着无聊，四处耍耍，不知怎的就到了此处。”晴樗飘到跟前，随手就勾住他脖子，依进他怀里，一脸媚笑道，“快说，到底有没有想姐姐？”
“这……”云天被问得一愣，竟不知如何开口。这位晴樗仙子性情奔放，行事乖张，此番再见还是一点没变。
他禁不住这仙子的调戏，连忙扯开话题道：“姐姐，你怎知道那湖中情景，就是地狱之象？”
晴樗嫣然笑道：“猜的呗！待会你再看上一眼，就知是怎么回事了！”
云天对这位放浪形骸的仙子，可是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不经意间挣脱仙子臂弯，行到湖面前俯身望去。果然，待那湖面平静之后，又现出了另一番景象。
不过，此次不再是那般骇人之景，而是一幅群星闪耀，徐徐运行之象。
天河之上，万千星辰分道运行，或高或低，或急或缓，有的明亮耀眼，有的暗淡无光，甚至还有些，偶尔会脱离轨道，化作流星，坠入天河之中。
“这是……天界景象么？”
“正是！这便是九天星盘，群星周转之象！”晴樗嘻嘻笑道。
云天惊奇不已，思虑一番，又道：“难道，这湖面能显示三界景象么？我若是再拿块石头丢一下，它是不是又会出现人间景象了？”
晴樗冲他妩媚一笑，又贴了过来，轻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嘻嘻道：“小弟弟真聪明！我近日在这湖水之中，还见过你和玉瑶缠绵交欢之景！看玉瑶那般快活，姐姐也心痒得紧！”说着又凑进他怀里，媚笑道，“小弟弟，你也来和姐姐试试，如何？我们也去那水池里……”
“姐姐……你……你说笑了！”
云天讪笑两声，急忙离她远一些。这位晴樗姐姐言语放荡，荤素不忌，着实叫他适应不了。不过，听她方才之言，云天知她所言非虚。看来，这片神奇的湖水，当真能看见三界之景。
如此说来，他一开始见到的，果真就是人死之后，魂魄将要去往的九幽地狱了！本以为死后一场空，万事归尘土，却没想到，魂魄还要经历这等恐怖劫难。一念及此，他只觉毛骨悚然！
生前不知生后事，万千豪杰一笑之。
窥得一斑地狱景，敢问几人不怕死。
就在云天感慨万千之时，宓妃焦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回过神，循声望去，就只见她匆匆奔来。
“云天，你怎的自己跑来这里了？”行至跟前，宓妃一脸担忧道。
“醒来无事，便四处转转，莫要担心。”云天冲她柔柔笑道，“此地当真是个奇异所在，你自幼在此长大，难怪所思所想与旁人迥异。”
“你……你都看到什么了？”
云天淡淡笑道：“我看到了漫天星辰，也看到了火焰地狱，还看到了三位天子的诸多往事。”说着，他上前握住宓妃冰凉的小手，坚定道，“宓妃，阴阳二界之道，我知之不深，但我相信你。待到那一日到来，你不必有所顾忌，只管告诉我，如何去做就行！”
“你……你莫要乱说！我不会……”
宓妃顿时慌乱，还欲再言，却被他眼神制止。
这时，云天想到还没有在湖中看看人间之景，便又找了块石子，朝湖水中丢了下去。
望着那一圈圈荡漾的波纹，他对晴樗笑道：“姐姐，我会不会也看到一对男女，在做那欢爱之事？”
晴樗掩唇轻笑道：“这可说不准！”
三人立在湖边，静候片刻，待湖面恢复平静之后，湖中景象终于清晰地呈现出来。初看一眼，云天又是一惊！
漫天飞雪，巷道阡陌中，尽是激烈厮杀之景，血光四溅，尸横遍地。看那激斗双方的盔甲着装，一方似是北境士兵，另一方，似是西域之人。那些西域士兵的装束看着有些眼熟，细细一想，云天又是一惊！
“这是昆仑军！”
他恍然记起，当时兀宁筵和厉南殇带着近万兵马来到莫离峰下，那些兵马正是尾崖城中的昆仑军。
“这是尾崖城！北境军队攻进尾崖城了！”
诧异间，他突然瞥见交战人群中，竟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手执钩形长剑，肆意挥舞，奋勇拼杀！十多名士兵将他围在中间，竟都无法伤他分毫！那纵横疆场的英姿，哪有半分文弱怯懦之相……
西域，君子国，尾崖城
任谁也想不到，孤军奋战，进退维谷，且又缺兵少粮的昆仑军，竟然带着满城百姓，生生与北境大军鏖战三日，且未让他们再进寸许！
尾崖城十之有九已尽入轩常军之手，却唯独那一隅之地，他们苦战数日竟都未能撼动分毫。昆仑军之勇猛凶悍，刚毅不屈，不仅令北人叹服，就连南门外的君子国士兵也敬畏不已。众人有心入城助战，却奈何军令如山，无人敢擅自行动。
城内守军连同百姓一起力战北莽，着实令人动容。看着一个个西域同袍纷纷倒下，辛师鳌大为不忍。他多次想要请令出战，但是见少国主那一脸冷漠的表情，他自知言来无益。漫天飞雪落无声，不知掩埋几多叹。
战斗方息，两道人影高骑大马，缓缓行至阵前，正是百里榭与公孙溥。
望着前方那浑身鲜血尽染，犹自持剑傲立的身影，公孙溥上前两步，抱拳恭敬道：“公子英武不凡，胆略过人，在下敬佩万分！如今大局已定，公子又何必作困兽之斗，徒伤了城中百姓性命。只要公子令众将士放下兵器，在下以黄土之魂起誓，绝不伤你一兵一卒，一个百姓！你我息兵罢战，图个安宁，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少昊怒目瞪着二人，愤然道：“尔等北境虎狼，犯我疆土，杀我手足，竟敢提息兵罢战，图个安宁，简直可笑至极！我昆仑男儿，上接天灵之气，下承厚土之德，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本公子但有一口气在，尔等便休想将安居此城！”
公孙溥面露憾色，叹道：“公子，你我也算旧识。在下实不忍见你白白送了性命，方才好言相劝，你又何必……”
“休要多言！要战便战，本公子岂会怕你！”连日奋战，少昊和众将士早已被激得血性大起，哪里还会惧他刀兵，当即剑指二人，怒声大喝。
见他如此决绝，公孙溥轻叹一声，随即面色一冷，与百里榭对视一眼，准备下令继续进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南门外却突然传来异动……
兀宁筵和厉南殇正骑马立于阵前，冷眼看着城中惨烈之景。这时，一个士兵策马飞奔而来。行至二人跟前，那人匆匆下马，将一张帛书递到兀宁筵手中。打开之后，看上一眼，兀宁筵立时脸色大变！
“哥哥，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厉南殇急忙问道。
兀宁筵面色阴沉，将帛书递给他。厉南殇看后，顿时火冒三丈，怒声斥道：“老鬼疯了不成！叫我们苦守这么些时日，现在昆仑军覆灭在即，竟又要我们撤兵？那岂不是明摆着放虎归山！他脑子莫不是叫马蹄踩了！”
那传信的士兵抱拳犹豫道：“少国主！厉国主！国主严厉叮嘱，命二位即刻退兵，不得有丝毫迟疑！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兀宁筵一脸森然地看着他。
“否则……国主将……严惩二位……”
唰！
士兵话音刚落，厉南殇猛然出手，剑光一闪，便将他脑袋削飞而起！
“哥哥！我们别理那老鬼！”
“南殇！”厉南殇刚一开口，兀宁筵陡然将他打断，冷声道，“勿须多言！我们……撤兵！”随即通令全军，开拔后撤。联军如浪潮一般，退向大禹山。
这时，望着城外哄然散去的君子国大军，少昊浮现一丝欣然笑意，与石夷相视一眼，对众将士大声喝道：“我们也撤！”
战火平息，眼看着昆仑军士兵和城中百姓，纷纷向南门外涌去，公孙溥和百里榭均面露诧异之色。
百里榭不甘道：“真君，就这样放他们走么？我们要不要出城追击？”
沉思片刻，公孙溥摇了摇头，道：“情势不明，贸然追击，唯恐有诈！我们还是先站稳脚跟，再图后进！”
妖通兽性，可谓兽之克星。他独自一人杀上澄脐山，一路血流成河。三位巨兽太子被诛其二，另一位下落不明。自此，混元皇朝覆灭，岐妖天子登基。
登上皇位之后，神荼借助栖元塔，大兴妖道。百年之后，天下妖类横行。天子记恨当年凡人唾弃之恨，与巨兽吞食妻女之仇，遂一面纵容妖类迫害凡人，一面率领众妖诛杀九州巨兽。区区数十年间，所有浮雕巨兽，或被诛杀，或远遁八荒之地，四海之内再不见其踪迹。
突然，那些人中，有一个老人承受不住巨大痛苦，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多次尝试都未能成功。就在云天替那老人心焦之时，却骇然发现，老人身上竟也燃起了火焰！
下一刻，老人脸上的神情变得狰狞，显然是被火焰灼得痛苦不堪。虽不闻其声，却也能想象到，此刻老人的呼叫声，该是多么凄厉与绝望。
湍急的水流自瀑布落下，在地面形成很多细流，其中有一道水流，几经蜿蜒曲折之后，流向了一处低洼之地，形成一个小小湖泊。湖面平滑似镜，毫无波澜。云天看到的光芒，正是自这湖面发出。
阴歧天子，名神荼，本是巨灵国少国主，红骨之身。其妻为普通巨灵，育有一女，亦为普通巨灵。神荼勇猛刚毅，修为高绝，带领众巨灵抵抗巨兽，护佑凡人存续，名动天下。
忽有一日，神荼有感阴阳之道，遂问政于天界出世天尊。不久后，他迁都卫邙山，时常流连于归魂谷，闻听阴鬼之声。自此，世人改称之为阴歧天子。
后来，北溟巨鲲于寒荒崛起，掀起巫化之风。他化作人形，取名郁垒，横渡北海，登上天子峰，求战阴歧天子。神荼未有应战，反与郁垒痛饮七日，随后禅让皇位，执阴鬼圣器‘幽冥幡’，将肉身封存于丰都城下，魂归九幽，成幽冥君主。
云天满心好奇地行了过去，想一看究竟。毕竟，这位大天子所处年代过于久远，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事迹流传。不过，当他行至那石壁前，抬眼一看，不禁微微一愣。原来，那石壁之上并无什么详细记载，就只有一副画。
来到一处陡坡上，俯身朝那湖面望去，只看一眼，顿时大惊之色！
湖面上，映着一幅怎样的可怖情景！
天地之间尽是熊熊烈火，一片赤红之色！而在那火焰大地之上，无数人影正成群结队缓缓行进，他们一边承受着烈焰灼烧之痛，一边步履蹒跚，面色痛苦至极！
云天心里更加好奇，到底是谁人将这跨越数百年之事，全都记载在石壁之上。带着疑惑，他又看向了最后一块巨石。
“如此来看，那块巨石上记载的，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大天子，混元天子的事迹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
他左右四顾一番，瞧见地上有块碎石，急急去将其捡来，用力丢进了湖水中！
高耸的山峰之上，一根巨柱顶天而立，在巨柱旁边，一头九翼大鹏鸟展翅翱翔。山峰定是崆明山，巨柱显然就是中极天柱通天塔，而那头大鹏鸟……应该就是混元天子了！
正看得惊奇，突然，旁边不远处有一阵光芒闪动。他心中一动，连忙沿着瀑布朝那发光之处行去。
云天细细看完第二块石壁所载，对这位阴歧天子一生事迹有所知晓。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宓妃会了解这么多陈年旧事。想来，她定也是看这壁画有所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