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江湖断魂处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天似乎黑的很快。

多尔衮的满洲铁骑虽然已经败退，但是整个京城似乎也还笼罩在一片惊惧压抑之中。法源寺没有多少香客，更是显得寂寥萧瑟。杨水仙就这样一直陪着神龙子，他们的心情也是同样的感到无尽的压抑痛苦，就像是有多只老鼠在挠动你的心。

糖大师推开法源寺寺门的时候，神龙子才回过神。但是见到糖大师满脸的愁苦之相，他知道事情并不妙。杨水仙却开口问道：“不知道朱由检怎么回复你？袁崇焕会被判罪吗？”杨水仙一连的问了几个问题，只见的糖大师都是摇摇头。

袁崇焕出兵辽东，与满洲鞑子达成简单议和，以便得到时间进行休养生息。但是在朝廷官员看来，这就等同于卖国。大明王朝历经二百余年，从未有过如此先河。更甚者，竟然有官员直接上奏，说袁崇焕有叛逆之心。如此言论，也让朱由检感到不安。

袁崇焕在登州依仗手中权利，未经上报，竟然擅杀大臣毛文龙，更是引起朝中一片哗然。

当多尔衮亲率满洲八旗绕道喜峰口，朝中臣子更是全员倾倒，指责袁崇焕，

神龙子想到朱由检乔装而出紫禁城，他不想再听朝中大臣上奏之言，他想要深入民间，想要听一下城中百姓对于战争的看法想法。但是却被宋献策的解字搞得惊惧不安……

神龙子看着杨水仙，道：“皇上不见任何人，想来也都是朝中对袁崇焕有恨意的大臣的意思，只是为了阻止人们面见朱由检替袁崇焕求情而已。那些守门官军想来也是受了指示。糖大师心慈，不肯因为自己还得几十个官军丧命而已。”杨水仙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但是那样，就没有人能够见到皇上，袁大人难道要在锦衣卫大牢中度过余生吗？”

神龙子和糖大师面面相觑，却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相救。

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的一道黑影一闪，便跃入法源寺。神龙子一看，来者正是潇湘子。神龙子看见潇湘子满头大汗而来，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潇湘子喘一口粗气，开口道：“皇上下令，后天午时将袁崇焕凌迟处死。”话说完，一个翻身便又跃出了法源寺，马蹄声渐行渐远。神龙子觉得，每一声马蹄声都像是踹在自己心头一样。

凌迟处死。

凌迟，即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是指处死人时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是一种肢解的惩罚，即包含身体四肢的切割，分离，加重其痛苦，使受刑者慢慢死去。

凌迟，始于何时，说法不一，通常认为始于五代。元，明均将凌迟列入正条。这种极为残忍的死刑，常用以处治“大逆”及“逆伦”等罪犯。

《大明律刑律》明确规定，“反谋反，谓谋危社稷；大逆，谓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

神龙子开口道：“事情怎么会成这样子呢？没有审判，就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袁崇焕凌迟处死。大明律例岂不成了摆设吗？如此，和当年岳元帅‘莫须有’罪名处死风波亭岂不相像……”神龙子又叹息一声，接着低声道：“却不知道那监斩官是什么人？”

杨水仙知道凌迟这种刑罚，简言之就是千刀万剐，就是刽子手用小快刀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让人有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想到这两个字，似乎就能够想到一幅幅血腥的画面，令人有一种寝食难安的感觉。

杨水仙接着道：“潇湘子如此匆忙的赶来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呢？”神龙子看着糖大师，开口道：“他是要我们想办法相救袁崇焕。如今鞑子兵虽然又一次败北，但是他们却虎视眈眈的看着大明朝，随时也都会有反攻的倾向。如果袁崇焕一死，岂不是自毁长城吗？到时候大明江山只怕就很难守住了。”

糖大师念道：“阿弥陀佛。神龙子，你认为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若是我们贸然出手，岂不陷袁崇焕与大不义。到时候，更是会让他称为朝中群起攻之的对象，天下百姓呦呦众口又怎么能够填补的了呢？”

神龙子踱着步子，他现在也是左右颇为难。

他开口道：“我已经让剑道人传话李自成，让带领十三楼的人赶到京城。但是我却又忽然想到是另外一件事情。”糖大师问道：“什么事情？”神龙子叹口气，道：“正如大师所言，我们出手相救袁崇焕，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真的救下袁崇焕，那么他便永远都带着逃犯的罪名，这是袁崇焕不想做的事情。他宁可死，也不会当逃犯。”

这是文人的气节，就像是当年的左都御史杨涟。他们宁可死，也无法背负罪名。那是一种精神的枷锁至楛，是套在文人身上，深入骨髓血液中的忠君爱国的思想。

杨水仙开口道：“但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吧，那样真是太残忍了。”杨水仙叹一口气，道：“不如我们今夜入宫面见朱由检。”神龙子道：“不可。”杨水仙问道：“为何不可？如今满洲鞑子兵败，想来朱由检定然高兴，我们如果将此事缘由如实相告知，将多尔衮的反间计说明，说不定他一高兴便会放了袁崇焕呢？”

神龙子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不能入宫。所谓功高盖主，袁崇焕多次打退满洲鞑子，更是名声在外。这次能够击退满洲鞑子，但是朝中上下都认定是袁崇焕将满洲鞑子兵引入京师。朱由检对袁崇焕本来就有所猜疑。祖大寿私自带兵返回山海关，能够让其回京护驾的不是朱由检的皇命，而是袁崇焕的一封书信。这一切，都会被朱由检记恨在心底，加上朝堂之上，那些不知道真相的朝臣推波助澜，真是无法相信……”

神龙子接着道：“如果我们如此入宫，将那些朝中禁军都视若无物，朱由检对袁崇焕会更加的不放心，定然就会加快对他的刑法。更何况，朱由检乃是当今皇上，已经下令逮捕了袁崇焕，若是两天内让他放了袁崇焕，岂不是自相矛盾，打自己嘴巴吗？”

杨水仙开口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神龙子也是一声叹息，他也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相救袁崇焕。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这本就是无法调和的事情。

神龙子忽然间转身而出，消失在远方。糖大师和杨水仙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想要追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忽听得有敲门声，声音很轻，但是糖大师和杨水仙却听得清楚。侯天行将寺门打开，仔细看去，李自成和李过两个人乔装改扮侧身进入法源寺。他的身后跟着舒忘祖等几位十三楼的堂主。

杨水仙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的如此迅速，糖大师更是喜上眉梢，想来袁崇焕定然有救，心中高兴。但是却又不无担心，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营救袁崇焕。劫狱？劫法场？想来这些办法只能够救其身而不能够护其心，而且神龙子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李自成见到糖大师和杨水仙，却独不见了神龙子，开口问道：“神龙子找我们前来，却又不见我们，这是什么道理吗？”杨水仙却轻轻一笑，道：“我们并不知道你们会来的如此迅速，神龙子有事出去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的。”李自成也是一笑，道：“剑道人将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听说是袁崇焕出事了，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李过也是一笑，道：“我们快马加鞭，累死了几匹马呢？”糖大师心中不忍，开口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真是辛苦了。”李自成叹一口气，道：“若是别人，我们定然不会如此心焦，但是袁崇焕率军抗击满洲鞑子，却遭到小人记恨，在朱由检面前摆弄是非，将他投入大牢，简直就是自毁长城。”李自成却反问道：“神龙子如此心急将我们找来，却不知道我们能帮什么忙？不知道神龙子是否有了营救袁崇焕的方法呢？”

朱由检裁撤驿站，使得李自成丢掉了饭碗，不得已进入十三楼称为楼主。他心中本就对朱由检有所记恨。现在朱由检更是将袁崇焕关押在锦衣卫所的牢狱之中。他一路疾驰而来，心中也曾骂过他千百遍。这样的糊涂皇帝，早晚会被他人赶下皇位。

若是袁崇焕真的被处死，正是满洲鞑子希望看到的结果。作出如此令“仇者快，亲者痛”的时期事情，真是糊涂至极。李自成想到项羽，曾经对出巡的秦始皇说过，“彼可取而代之。”在其心底，却又不知不觉间，燃烧起一股火焰。

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又将走向何处。但是心底的一颗种子却已经开始慢慢的生根，会慢慢的发芽……

杨水仙看着李自成，道：“神龙子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但是我想神龙子定然会想出方法营救袁崇焕。我们还是耐心的等着他回来。”杨水仙并不知道神龙子能否想出办法营救袁崇焕。寥寥几句话，无非就是宽慰别人也宽慰一下自己而已。

李自成看看其他几位堂主，想来也只有如此。他却忽然间看到了那柄妖刀“天问”。他并不知道这就是将整个江湖都搅乱的妖刀“天问”。李自成武功虽然只是平平，但是在草莽绿林之间却也绝对算是佼佼者。他进入驿站，行走川陕，凭借着一身虎胆和武艺，也算是小有些名气。便出手将“天问”擎在手中，仔细看去，反手又耍了几刀，顿觉的威风凛凛。

李过见状却拍手叫好。

李自成见到舒忘祖等几位堂主都傻傻的看着自己，心中起疑，便开口问道：“你们如此夸张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了？”舒忘祖脸色铁青，一双小眼睛紧盯着“天问”，开口道：“楼主涉足江湖时间不长，但是想必也应该听说过妖刀‘天问’之名？”李自成听得“天问”，脸色也是一变。他一脸疑惑的看着糖大师，问道：“这柄刀就是传说中的‘天问’？”糖大师长长叹一口气，点点头。

神龙子见得一行人走远，便从转角处走了过来。算命先生宋献策见到神龙子，脸上却是一惊。没有想到神龙子竟然会出现在京城，更没有想到他会出现自己面前。

神龙子看着朱由检等人远去的背影，对算命先生宋献策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宋献策抽出折扇，轻轻一摇，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当今皇上吗？有什么奇怪吗？我不过就是一个街头算命的，贱命一条。”神龙子听得他一言，却吃惊不小，道：“你就不怕他将你投进锦衣卫大牢，让你生不如死？”宋献策哈哈一笑，看看自己丑陋的样子，道：“我现在已经是生不如死了，难道说还会怕什么吗？进了锦衣卫所，说不定还会凤凰涅槃，再次重生……”话说完，他便向前走去，刚刚一副拐杖就丢在一旁。

更重要的是，自己项上人头还在，那就是最好的结果。想那苟不理朱不同，佛法始终无法能够压制本性，为了那柄妖刀“天问”，白白赔上自己性命。

神龙子长叹一声，他发现自己更像是一颗无根的飘萍，浪迹江湖，终究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神龙子就一直看着那柄“天问”，杨水仙就站在他身后。时间仿佛都已经永远的定格在这一刻。

神龙子又想到了很多很多人，龙啸天季明珍，神爷海爷还有鱼鹰子等人。他们的命运也都因为妖刀“天问”而改变，但是所有人都还活得好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刀爷更是率领着几个年轻人坚守在满洲鞑子的后方，就像是几颗随时都会爆破的炸药。

当多尔衮的满洲铁骑兵临京城之外的时候，整个朝堂就已经忿然，对于袁崇焕的各种不利言论已经在乾清宫沸腾着，谩骂着……所有人都认为，有人指出是袁崇焕征伐谋划出现了问题，更多的人却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袁崇焕。

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去哪里。

杨水仙却瞪大眼睛看着远去的宋献策，没有想到双拐也不过就是他的一个道具，故意在朱由检面前示弱，让其相信他的潦倒，更加相信他的算计。

神龙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挪到法源寺，那柄妖刀“天问”摆放在大雄宝殿内那副沙盘上。神龙子看着这柄刀，想到江湖中发生的种种事情，皆因为这柄刀而起。他想到了剑尊和花倾城，两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却因为心中的贪念将整个江湖陷入一场浩劫。但是到头来，花倾城却成了残废，犹如一直摧残的花。剑尊也没有了任何的尊严，死在自己亲哥哥的手上。

杨水仙看着神龙子，她不知道神龙子心中的想法。但是她知道神龙子见到这柄妖刀“天问”，心中定然不会好受。自己虽然并不承认是江湖人，但是却因为神龙子而踏入了江湖。自己踏入江湖，却卷入了这场江湖浩劫。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运还是江湖的不幸。

侯天行依然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打扫寺院，剪枝浇水。他已经忘却了寺外的一切，仿佛法源寺的世界才是他的世界。法源寺更像是他的世外桃源。

神龙子忽然间便羡慕起侯天行来了。想当年，侯天行乃是十三楼灵猴堂堂主，妙手空空更堪称江湖一绝。他曾经出手帮助屠妙妙嫁祸龙啸天，偷取了龙啸天的金刀，将龙啸天推上了绝路……但是当霸天下死去，十三楼分崩离析，其他人都在逃离江湖，寻找出路的时候，侯天行却被糖大师收为徒弟。青灯古佛为伴，渐渐消磨了他的那颗原本属于江湖的臊动的心，虽然清贫，但是过的却自由安乐。

杨水仙忽然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宋献策头也不回的走向远方，只听得远处传来“神龙子知道我是什么人。”神龙子却低语道：“献策献策，却不知道什么人能够给袁崇焕献策？”杨水仙一脸狐疑的看着神龙子，逼问道：“你认识他？不会是你们一起串通好了一起来演戏的吧？”神龙子耸耸肩，无奈的开口道：“我不是戏子，也不会算卦。”

他的心却跟着宋献策走向远方。宋献策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街头，李岩是否也在京城呢？

神龙子和杨水仙不知道糖大师摇头的意思。糖大师念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接着开口道：“贫僧并没有入宫。”神龙子更是吃惊，问道：“为什么？皇上不见你吗？还是你改变了主意呢？”糖大师又是摇摇头，开口道：“守门官军传话出来，皇上今日闭门不见任何人，因此，贫僧并没有能够入宫。”

杨水仙开口道：“糖大师武功高深，想来区区几个官军又怎能够拦得住你呢？”糖大师点点头，道：“官军自然拦不住我，只怕是我能够飞进去，那些个守门的官军想来定然是脑袋不保了。”杨水仙并不清楚此中原因，开口问道：“这又是为何呢？”

神龙子又想起了鬼影子，为了证明自己，不惜走而挺险的夜闯名剑山庄，引起江湖轩然大波，成为江湖众矢之的。幸好有无望大师的佛法教化，让其皈依我佛。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命格归宿。但是却又不知道朱由检的命格如何，袁崇焕的归宿又在哪里？

神龙子知道，宋献策的算卦不过就是一种带有技巧的拆字游戏。但是这种游戏若是想要玩的精通，却也需要渊博的知识，见面识人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