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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无觅处

第2章 神君

一人是那带了它走的标致鬼,另一人不曾见过,手中捏了一把翡翠骨的折扇,相貌虽不如标致鬼那般俊逸出尘,但也是能看得过去的。

白猫看了一圈,又将那条缝隙偷偷闭起来,竖着耳朵听,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能叫那两人发觉,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摇扇子那位在边上坐了好半天也不说话,只是唉声叹气个没完。时静眼睛盯在猫身上,口中道:“堂堂纯钧太子这么闲?清都里公文杂务堆成山了,还能有空闲坐在我这伤春悲秋。”

白猫似有所感,窝在袍袖围的锦绣堆里吸了吸鼻子,瞬间便得来一个安抚,又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时静瞧着这猫静下来,知道它是又睡过去了,才抬头看向面前的拦路之人,开口应道:“正是本君。”

那人道:“云停君高义,避世百年,不问俗尘。不如将这孽畜交与我等,就不必脏了云停君的手了。”

他对着时静摆摆手,会意地压低声音:“你真准备把他藏在这?”

白猫听不明白,心里纳罕,藏谁?

时静道:“不行吗?”

纯钧拿扇子指着猫:“行吗?”

时静伸手拨开他的扇子:“我觉得可行。”

纯钧道:“我是说不听你了,自你祖父去世以后,三界之内当真是没人能管得了你了啊,云停君。”

他那后三个字儿着实咬牙切齿,说完须得顿一顿,才又问:“那个鬼面人,后来如何了?”

时静垂眸:“他死于自戕,后来如何,我怎会知道?”

室内静了半晌。

纯钧往后一仰,呼出一口浊气:“若是叫人发现了,你云停君的好名声,碧云天一脉的好名声,可就都要毁于一旦了。你避世百年,总不至于是为了日后千夫所指的好时候抛砖引玉呢吧?”www.)

时静默然:“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不管。”

纯钧听不得他这话,腾的站起身来,拿扇子指着他:“你祖父要是还能瞧见你这副样子,真真儿是要气死了。原先你就任性过一回了,龙鳞的事你伤成那样,多少日夜下不来床,自己又不是不记得,怎么现在又来?好了伤疤忘了疼,光记得吃不记得打,一碰到这位的事儿你就理智全无了?”

白猫更是一头雾水起来,这怎么说着说着还如此激动?到底是为谁,什么严重的伤?

总不是这位标致鬼为了别人还伤了自己吧?

它脑子疑惑,又不能醒来叫唤叫唤,只能偷摸听着,躺的身子都僵了半边。

只听得标致鬼道:“这一次不会了。”

室内又静了,白猫听了半晌也没个响动,刚要耷拉下耳朵来,便听得一句:“醒了?”

这是横竖也装不下去了。

它睁开眼睛,表示自己确实是醒了。

“醒了怎么装睡?”

猫寻思着你这不是废话一句么?你们二人议事,倒叫我听去,你们还议什么?

它动了动,突觉身后比以往沉重,白猫吃了一惊,扭着身子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更是惊诧!

一条尾巴什么时候变做九条了!

“喵!”怎么回事?

时静伸手在它尾巴上摸了一把:“在人界时灵力不足,尚且只有一尾可显。碧云天灵力强盛,自然就将九尾都显现出来了。”

白猫瞪大了眼,读心术吗?

“喵喵喵?”

时静道:“非也,我并不会读心。”

那就是能听懂它说话了?

吓死猫了,这鬼怎么还懂得猫语?

猫试探性的开口问一问:“这儿是哪?”

鬼果然听的明白,答道:“是碧云天。”

猫再问:“碧云天又是哪里?”

鬼答:“是我的住处。”

原来是让他带回家了,猫喵喵道:“你是谁?”

那标致鬼表情一凝:“又不认得我了?”

猫纳罕:“什么叫又?不是头一回见吗?我该知道你是谁?”

标致鬼看着它默了半晌,片刻后才抬手揉了揉它的耳朵,轻声开口:“也好。”

猫被揉的痒,往后躲去:“什么也好?”

“无事。”他也不生气,只言语温和地告知它,像是已经说了许多回:“我名时静。”

猫拿爪子搔了搔耳朵,歪着脑袋喵喵:“你的名字还挺好听。”

时静看上去挺喜欢它,那双眼睛实在是温情脉脉,他道:“你的名字也好听。”

白猫自醒来至今,也就街边人常蹲下身来拍着巴掌招着手,喊它咪咪喵喵一类的名字。

普天之下,满地喵喵。

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听。

猫的眼睛杏核儿似的,流转之间便满是光华,它有些好奇:“我有名字?”

时静伸手将它抱到腿上:“你自然有,想知道?”

白猫闹不明白,这位郎君名字也好,长相也好,就是脑子恐有些差了事儿,怎么净好问些无用的废话,果然皮相跟神智不能同存?

它点点头,大发慈悲地告知神君,它自然是想知道的。

时静捏着它的爪子,左左右右地看了看,这才将眸光落在它的鸳鸯瞳上:“你名怀玉。”

“怀玉?”

“是。”时静抱着猫起身,来到桌案边撩袍坐下。

那案上铺着皓白的宣纸,他将怀玉放在桌案上,自己提笔饱蘸了墨。

怀玉见他如此,便知是要写字给自己看,老老实实坐在桌案旁,一双眼睛紧盯着那张纸。

他悬腕运笔,顷刻间便在纸上落了两字。

时静的字是很有风骨的,秀丽而有笔锋,字如其人,诚不我欺。

他提着笔,抬眸对怀玉道:“怀玉二字,这便是你的名字。”

一句说完,他复又在这两个字旁落了一行。

时雨静飞尘。

这句写完方才落笔,道:“这是我的名字。”

怀玉赞道,“好诗情画意。”

时静看了它片刻,倏忽莞尔:“多谢。”

怀玉被这笑晃了眼睛,愣了一下,可就是愣这一会儿神,便叫人抓住了脚爪。

它骤然被抓住,不明所以,只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就要跑,却跑不掉,眼睁睁地瞧着时静从桌案之下的小柜里取出一把剪子,甚是锋利。

它怒瞪着时静,总觉得自己凶神恶煞的很具威力,哪曾想人家根本不理会它,只能嗷呜一声叫出来:“你要干什么!”

时静捏着它毛茸茸的小爪子,指腹正好能触到猫儿爪心里最柔软的梅花印:“剪指甲。”

怀玉惊呆:“不剪!”

时静见它挣扎,便伸手将它抱过来,打着商量道:“剪一剪吧。”

怀玉在他怀里直扑腾:“不可能!绝不剪!”

时静从善如流,见它如此抗拒,便将指甲剪重新收了回去,妥协道:“那便不剪,你小睡方醒,饿不饿?”

怀玉眼瞧着他收了剪子,这才放心,喵呜喵呜地叫:“饿啊。”

时静放开它,自己站起身道:“那你且等我片刻。”

怀玉心想,果然是位诗情画意的仙人君子,真是好说话。

房间里转眼便只剩下一只猫,它轻手轻脚地绕了一圈儿。这位标致鬼,啊,时静的住处十分简单,内室里一处卧榻,一方案几,书橱小柜,巾架屏风之外,再无他物。

除去墙侧挂着的那一把弓。

怀玉借力一蹬跳上高桌,看到那弓身之上刻有“揽月”二字,想必是时静所用。

弓甚普通,没什么意思。

它跳下桌台,重新窝到方才小睡的玉簟上去,等着时静给它带吃的回来。

可是猫儿爱睡,它就这么窝了一会儿,眼皮就上下打架,屋子里更是沉水倦熏,暖意充融,难免不叫猫犯困。

它眯了眼,想着就再睡一会儿,等时静拿了东西回来,便起来填饱肚子以祭五脏庙。

怀玉睡的迷糊,只觉得梦中有人牵它的爪子,力道轻柔,捏的它十分受用。

醒来便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它盯着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当作利器的地方,现在也是光秃秃的用不成了。哪怕面前放了一整条香气四溢的烧鱼,也抵不住它现在内心的悲痛万分。

怀玉垂眸瞅着自己的手爪子定定看了半晌,朝着面前的如玉郎君委屈道:“你怎么能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剪我指甲!”

时静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醒时不愿剪。”

怀玉气结:“那我睡觉的时候就能剪了?”

时静面容坦荡:“你既没说,那大抵是能的。”

怀玉被这位长着君子面孔,行径却颇为小人的郎君噎的哑口无言,谁能想到竟一朝错看,白白叫人偷袭了去。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对着那道烧鱼胡乱逞凶。

时静单手抱着猫,一手在下托着,一手顺着白猫的耳尖摸下来。

白猫似是被摸舒服了,往他怀里蹭了蹭,软软地贴在心口,熨帖而热烫。

白猫仍是好睡,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醒来时却早已不在那位云停君的袍袖之中,而是换了一处玉簟,凉丝丝的。

它兀自好眠,刚想睁眼,眯起一条缝隙,却见面前坐了两个人。

鬼面人大吃一惊,好快!

“断云停花岁寒剑,阁下可是碧云天云停君?”

他这才抬头看向面前那拦路之人,那人鬼面兽甲,手中弯刀已然出鞘,却停留在原地不曾挪步。

“来的倒快。”

时静道:“岁寒尚未出鞘,你不一定打不过。”

他甚至都没看清楚时静是如何动作,玄色衣摆翻飞间,就被人自身后捏了肘,弯刀如新月,却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身后传来云停君淡漠的声音:“唯快不破,尚需练习。”

鬼面人刚想张口说什么,银光一闪,身子便向前扑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时静笑言:“你若能从我手中将它夺去,交与你也不是不可行。”

鬼面人道:“云停君这不是难为在下吗?”

纯钧“啪”的一声收了折扇,换来云停君一个不满的眼神。

他看了一眼尚在玉簟上睡的迷糊的白猫,脚上的泥污早就被人细致的洗去,连毛发也都梳的平顺,身后九尾毛茸茸的铺开一大片。

鬼面人咬咬牙,两相权衡,终是抬起手中弯刀向时静攻来。

弯刀刀刃雪亮,在夜色寂静之中惊林破空,瑟瑟作响,甚为突兀。刀尖直指时静眉心之处,时静两手都被占着,也不见惊慌,仰面弯腰,分外从容,脚下一转一晃,霎时间便到了鬼面人身后。

鬼面人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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