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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无觅处

第3章 云天

重明蹲下身,把他头上落下来的桃花都捡起来,随手往桃树下一洒,掬了捧土盖住,叫它们自己化泥去。

怀玉这一转头,正好瞧见潭边开着的花草,它刚来的时候没注意过,现在这么看着,倒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它伸爪子拍了拍树枝,阿夭立刻抬头看过来:“你拍我的树干什么?”

这些日子怀玉呆在碧云天,从来就没去过其他的地方,倒是跟碧云天里的花鸟鱼虫,灵宠精怪们都混了个熟。

毕竟大家同为飞禽走兽,可说的话着实不少。

唯独跟鸟相处不好。

阿夭点点头:“兰若是咱们碧云天的,啊,那叫什么来着?”

重明道:“族纹。”

阿夭道:“是了!你瞧见君上腰上那块玉佩没有,上面刻的就是兰若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额上系的发带,顺着捋到后头,拽着一角到前面来给怀玉看,“你看,我的发带上也有兰若纹。”

哦,原来是那一夜里在时静腰间见着的玉佩上刻的纹样。

重明把自己的腰带也指给怀玉看:“我腰带上也有,虽然咱们不常,好吧,几乎不出门。可是要是别人瞧见了这样的兰若纹,就知道是咱们碧云天的人啦。君上说了,见兰若纹如见他,谁也不能欺负了碧云天的人。”

怀玉看着两个人身上的兰若纹,问道:“为什么是这两种花啊?”

重明看向阿夭,阿夭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听说长风君在时就是这样了。”

怀玉知道长风君,它先前有一日曾被时静抱着进过宗祠,宗祠正中便是这位长风君的玉牌。

进宗祠这样的大事,要紧的很,吓得它撒腿就要跑,被时静一把搂住锁在怀里,只得跟着他一同祭拜。

那长风君,正是玄龙族碧云天一脉上一代的族主神君,本代族主云停君时静的亲祖父。

玄龙主战,长风君更是赫赫有名的上古战神,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却不知怎的,竟在五百年前一朝身殒,应了劫数。

重明闻言叹气:“五百年前长风君去后,君上就再也没拿过揽月了。”

阿夭道:“君上连门都不出了,避世五百年不问是非,连岁寒都不出鞘了,还拿什么揽月。”

重明更是连连摇头:“若是没有当时檀南圣使那般,估计君上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阿夭一把捂住重明的嘴,左右看看,没瞧见时静的影子,才把手拿下来,顺势在重明衣襟上一蹭:“别胡言乱语了,叫君上听见,你今儿个铁定要被派去抓虫。”

怀玉听的迷迷糊糊,这两个人唧唧呱呱说什么呢,便问道:“慢慢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揽月我知道,不是在内殿里放着呢吗?那什么圣使,又是何人?”

重明足尖一点便飞上树来,落在怀玉边上晃荡着小腿,急的阿夭在底下喊:“你要说就说!莫要坐我的树!一会树枝都叫你们压折了!”

重明才不理会,倒是没再继续晃荡小腿:“你知道咱们君上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怀玉问。

重明说起此事便满面骄傲:“君上尚还是个小神仙的时候,岁寒出鞘就可裂冰断水分云影,多少同辈的神仙都打不过!挽弓搭箭,揽月一出,羽箭穿林,你待如何?竟将一片完好无损的花瓣牢牢的钉在了树干上呢!”

“那跟名号有什么关系?”

重明薅了一把猫尾巴上的毛:“你听我说呀!此事一出,三界都传,碧云天这一代的小神君时静,断云三尺水,岁寒霜雪明。揽月穿柳影,白羽衔花停。所以呀,才有断云停花的云停君呀。”

“那同那什么圣使又有什么关系?”

重明哼道:“檀南圣使!我那时还小,只知道是妖界之人。檀南丘你知不知道?就是他们妖界的圣地。”

怀玉摇头:“不知道。”

阿夭在底下捡扔石子砸他们:“我知道,你那时候刚破壳也没多久,能知道个什么?”

重明刚要争辩,却见不远处行来一个人影,一下子闭上了嘴。

时静走到树下,伸手拂去阿夭肩膀上因扔石子晃落的桃花,才抬头对树上的两只道:“你今日还是去抓虫吧。”

重明脸色僵硬:“君上……”

时静张开手,示意怀玉自己跳下来,对重明道:“不给你找点事做,我瞧你是成日里闲的要发慌。”

重明凄惨道:“君上,别吧,我今日好乖啊。”

时静不容他讨价还价,抱着怀玉转身就走:“再多话,抓回来的虫子就是你今日晚饭。”

重明速度极快地以双手捂嘴,不说话了。

怀玉趴在云停君肩头,露出一个白绒绒的毛脑袋朝后看,眼见重明一脸的苦大仇深,它刚想偷笑,就听得抱着它的那位君上道:“你想知道什么?”

怀玉很识时务:“没想。”

重明都被发去抓虫了,为了自己口腹着想,它才不会问那么多。

时静道:“当真没想?有疑就问,我都告诉你。”

“想了…”怀玉喵呜两声,踌躇道,“君上,你为什么避世啊?”

时静掌心扣在它后脑:“不是说过了,你不必叫我君上。”

怀玉被他抱到面前,给人揉的脑袋发酥,简直想伸爪子拍他的脸:“为什么?”

时静道:“你又不是我养大的。”

怀玉抬爪揉脸:“可我是你捡回来的呀。”

时静看着那双鸳鸯眼,道:“除了君上,别的都好。”

怀玉也没觉得哪里不妥,无非不过是个称呼:“那好吧,下次不叫了。你为什么避世啊?”

时静道:“玄龙司战,如今三界安平,要我出去做什么?”

怀玉见他倒不像是气恼,自己好奇之心着实又太重,便挑了个方才没敢问的问题问出口:“你去过檀南丘没有?”

一人一猫行至廊下,时静寻了椅子坐下,将怀玉置于膝头,在它头顶上道:“去过。”

于人膝上卧着是很舒服的,怀玉趴在那里,背上一下一下地有人轻抚,更是越趴越迷糊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时静垂眸瞧它,那猫儿被摸的舒服,连问话的声音都是呼噜呼噜的,就差睡过去。他的指尖落在怀玉的猫耳上,揉一下,那猫便动一动。

可他的手若是停下来,它还要自己讨好似的往他掌心里蹭。

“檀南丘啊。”时静道,“终年冰雪,三尺寒霜,唯红梅一树,好不寻常。”

怀玉没有搭理他,时静低头一看,这贪睡猫眯着眼睛,好梦正酣,早已不知何时会周公去了。

时静也不知它一日哪来那么多觉睡,大概猫都是慵懒的,如今灵体也不稳当,多睡睡也好。他起身将怀玉抱进内室,放在自己的卧榻上。

怀玉到碧云天多日,一直都是与他同睡一榻。

猫儿体内灵力不稳,须得云停君帮忙理顺,才能得以早日化型。

白猫落在榻上便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腹来,时静坐在一边看了片刻,终于有些忍不住,将自己的脸埋进了猫儿白绒绒的温暖皮毛。

然后就被猫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好在指甲都是他自己一个个精心修剪过了的,拍在脸上就是个软乎乎的肉爪子,没有觉得疼,倒是让人心里好笑。

时静趁着它睡得熟又上手揉了两把,占尽了便宜,才起身到外室去,找了本山水游记看。

殿外偶尔传来重明抓虫子时过分夸张的大呼小叫,夹杂着阿夭跟在他后面跑的嘻笑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室忽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时静放下书起身,绕过屏风,却不见白猫的身影。

床边的青席上坐着一人,大概是睡懵了从床榻上滚下来的。

那人下半身自腰间处都半裹在白色的九尾里,只露出一条腿,九尾从身后圈过来,胡乱盖到腿根处,正好能遮住要紧的位置。他歪歪扭扭的跪坐在席子上,膝盖处约莫是被磕红了,上半身更是未着寸缕。

他似是因为刚睡醒,面上神色懵懂,自己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一双鸳鸯瞳水光潋滟,有些怔忪地瞧着从外室慌忙绕进来的人,头顶上还有毛茸茸的耳,长发垂在青席上,与指尖勾缠在一处。

唇色嫣红,发白如雪。

纯真,而冶艳。

倒也不是想要抓来吃,毕竟时静也从来没短了它的嘴。就是天性使然,总想逗一逗。

猫爬树不是什么难事,每每闹事,总要惊的碧云天内的神鸟四处乱飞。

它转过头,眼不见心不烦:“不跳。”

阿夭叫人惊醒,此刻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他一摇头晃脑,头上的花枝就一瓣一瓣地往下落桃花。

他俩打打闹闹倒是高兴,总归是苦了底下那棵桃花树。

纯钧那日说时静避世百年,果然不假。

云停君倒也不见得就管一管,他自己悠哉悠哉地坐在堂下喝茶,看院子里鸡飞狗跳,任凭那些神鸟怎么叽叽喳喳的喊“君上”也是无用。

但他好像又不怎么向着怀玉,若是远远地瞧见那只挑事的白猫一个没站稳从树上掉下来,他还要嘲笑一二。

怀玉眼都不抬:“我不折腾你,你还觉得不习惯了。”

阿夭本在午睡,被这两个闹腾的东西吵醒,嚷嚷着从桃树本体里蹦出来,化成个头戴桃花枝的绿衣少年,叉腰不满道:“你们俩烦死了!”

碧云天不愧是灵力充沛,重明纵身落在地上,瞬间便化成一个明媚的少年郎来,转过身瞧着还趴在树上的怀玉挑眉:“你要不要跳下来要我抱你啊?”www.)

怀玉甩了甩尾巴,太丢人,它一只做猫的,现在居然叫个傻鸟笑话自己化不了人形。

怀玉大概能觉出时静半夜为它理顺体内灵流,每日晨起都觉得心神舒畅,连外头那棵小桃树精阿夭,都瞧出它日日的变化。

它趴在阿夭的树枝上晒太阳,原先落在枝头的赤金凤翎鸟重明被闹了一遭,见这疯猫终于静下来,才落回枝头,问它:“你怎么蔫儿了?”

怀玉道:“那是什么花?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重明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抱着臂道:“你在碧云天住了这么久,怎么会没见过?那是石兰和杜若。”

重明伸脚就要踹它,伸出来才觉得自己腿短了些,遂换成翅膀不带灵力的忽扇过去。

怀玉才不吃这一套,也伸爪子拍过去,总归两个都是肉乎乎的,谁也不见得就能疼。

可偏偏怀玉的起居又与这些别的灵宠很是不同,大概是君上怜惜它初来乍到灵力未稳,行走坐卧都带着它,同吃同睡,晚上还能钻一个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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