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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无觅处

第22章 迷途

时静在原地站了片刻,四周寂静无声,仿佛他刚才听见的异响都是自己在这个鬼地方臆想出来的幻象,这片密林中分明没有任何活物。

除了他。

不远处有一点微光,不像是雪光,时静瞧了半晌,咬咬牙,走过去一探究竟。

时静盯着树干上三道一模一样的剑痕,那是岁寒留下的印记。

他外出游历,却不知误入了什么诡异迷境,冰天雪地,四处景象都无甚差别,来来回回也不过是白费功夫,寻不得出路。

此处是一密林,周遭树木在如此寒冷之地仍能郁郁葱葱,亭亭如盖,枝叶繁密,竟能遮云蔽日。

时静抿唇,将方才拨开的雪又盖了回去,心中默念三声抱歉,这才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他只想尽快从这里走出去,去哪都好,只求是个有人烟的地方。他此般不知前路,更是腹中空空,心中不免烦躁。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身边的景物一点变化也没有,这鬼地方除了树就是雪,时静转身看去,果不其然,他的脚印又消失了。

直到他看见方才在树上留下的剑痕,才算是安下一点心,至少这剑痕没有消失。

可说是安心,又能怎样安心呢?

剑痕尚在,只能说明,他方才一直在原地打转而已。

这样不行。

时静分不出自己走过哪一条路,抬头也看不见星宿和月光,这样下去非得困死在这里不成。

他凝神细想了片刻,想着得留下点什么印记在路上才好,于是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却是什么也没摸着。

出来太急,这回可真真是仗剑走天涯了。

时静心中懊悔,却也怪不得旁人,他叹了口气,却在出口的瞬间在冰天雪地里化成了一阵白色水汽。他毫不怀疑,若是今日他停下脚步,这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甚至不知是在三界中的什么地方,明日清晨,他便能在此处活活冻死过去,与方才那位被他无意打扰的先辈在此作伴。

方才那片树叶好像没有消失?

时静想到此处,扬手一挥,剑芒过处,斩下一段粗大的树枝来,“砰”地一声砸在雪地里,掀起一阵雪雾。到了这地步,也在意不得好看不好看了,待到扬起的飞雪重新落回到地上,他才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扛起那段树枝,扯下一片叶子来,丢在雪地上。

他站在一旁盯着那片树叶,静静等了片刻,确定那片树叶不会消失,这才放心离去。

然而这事哪里就如此简单,时静拖着树枝走了许久,边走边将树叶揪下来丢在地上,不想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

树叶呢?

那些树叶似是从未出现过,雪地仍是那般完好,一如最初。

身后似有什么东西掠过,速度极快,却还是被时静察觉。他持剑回身,自是空无一物,连个影儿都没有。

时静猜测怕是入了什么人设的迷阵,扬声道:“在下游历至此,误入此间,不觉迷途,绝无冒犯之意,惊扰阁下,实在抱歉。可否请阁下指点明路,许我离去?”

无人应答。

寂静无声。

仿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心里绷紧的那一根弦作祟,这林间除了他本就再没旁人,更不要说飞禽走兽,自然无人回答。

事已至此,再拖着这段树枝行走无益,毫无作用还消耗体力,时静将这段树枝丢弃在路旁,自己仍是一人一剑,往前走去。

直到再次站在那棵老树面前。

树干上的剑痕已有两处,那正是不久之前时静刻下的标记。

一夜过去,天光晓白,时静刚画上第三道印记,便听见身后的动静。

他以为如之前一般,只道转过身也不见人影,不如不看,不听。正要抬步离去,却听得后头有人开口。

“断云停花岁寒剑,我道是谁,原来是云停君,失敬失敬!”

时静闻声,转过身一看,只见身后一树枝上站着一人,他的相貌隐在树影里,看不分明,只能瞧见他身上那件大红色的翎氅,鲜艳明亮,就那么站在素白一片的天地之间,一如梢头凌寒盛放的红梅。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话来,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那梢头的红梅花踏着清晨的朝露走下来,落在雪地上,时静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

他一头白发,未曾戴冠,只是随意束起,散在肩头,刀裁眉,桃花目,更兼一双异色瞳眸。下颌的弧度隐在一圈翎羽之中,似笑非笑,不知喜怒。

那人踏雪而来,立在时静身前,手里攥着一把树叶。

正是时静刚才砍的树枝上的叶子。

时静了然,冷声道:“原来是你,早先一直作弄于我的,也是你吧。”

那人笑道:“是我是我,这位仙君,你闯我檀南丘守山大阵,倒还来怪我捉弄你。”

时静听闻此言,心头一惊,他无意之间,竟然走到了檀南丘。

檀南丘乃是妖界圣地,地处西南,常听闻神秘莫测,不与人烟。

他自知误闯他人之地,忙倾身一礼,道:“在下游历至此,实乃误入此阵,不觉迷途,不知已到了檀南丘,绝非有意冒犯。”

那人伸手一扬,手中那把树叶扬了满天,竟顷刻间化作漫天飞雪,飘然落下。

他将手缩回翎氅里,道:“云停君不必多礼,原是我做的不对,昨晚是不是吓坏了?”

时静既叫人当场认了出来,又怎会承认,只道:“此阵精妙,确实难破。”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从身旁树上探手一抓,折下几段树枝,又蹲下身来将树枝聚拢,一手引了个火诀,平地起篝火,这才抬头对时静道:“云停君奔波一夜,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咱们再离开这。”

他见时静不动,道:“莫不是云停君嫌弃这里简陋?”

时静在这守山迷阵里被玩了个够呛,此时就算不照镜子,也晓得自己必然是狼狈非常,哪里还有闲心在意简不简陋,赶忙摇摇头,学着那人的样子席地而坐。

火堆温暖,将他一身的寒意慢慢褪去,只见那人又伸出一只手来,在雪地里拍了三下。

周遭的雪竟聚集起来,自成一团,最后成了一个雪人的样子,圆滚滚的,分外可爱。

只听得那人对雪人说道:“有吃的吗?”

雪人摇摇头。

那人语气危险:“说谎。”

雪人似是打了个寒战,圆滚滚的身子晃了几晃,嗖地一下又四散开了。也不知它本就是雪人,哪里还能打冷颤。

时静稀奇的看着这一幕,不多时,那雪人又自行聚拢在那人身畔,手里捧着什么,身后拖着一大把黑色的圆球。

那人见此喜道:“好小子,居然还能找到栗子,你们这日子过的比我舒坦啊。”

雪人没鼻子没眼睛的,但时静就是莫名觉得他现在是有个什么表情,大抵如同翻了个白眼那般。那人接过雪人手里的东西,一个二个谁也不愿意撒手,来回来去拔河似的扯了半天,却终于还是雪人败下阵来,又是只可意会的哀哀戚戚一阵,散成一堆雪,消失了。

时静看着他,问道:“你是谁?怎么能让这雪人帮你找东西?”

那人指指自己,奇道:“我是谁?云停君可知自己在什么地方?”

时静道:“檀南丘。”

那人点点头:“檀南丘是什么地方?”

时静道:“妖界圣地。”

那人将栗子哗啦啦丢进火堆里,拍拍手笑道:“这不就得了,你都到了这妖魔鬼怪的地界儿,那我自然是妖魔鬼怪了。怎么,我长得不像吗?”

白日里还能好些,到了夜间才最是难熬,寒凉彻骨,冻得哆哆嗦嗦。

时静这趟出来,是瞒着祖父和姑母偷溜出来的,连自小一同长大的纯钧都没告诉,轻装简服,为了不惹人注目,连揽月都留在了碧云天内。

虽说是夜间,却是天高云淡,雨雪皆无,连风也没有,若要说有什么将方才他走过的脚印掩盖住了,时静是说什么也不能相信的。

他用力闭了眼,再睁开,定睛看去,果然还是那般场景。

月光穿过叶隙,疏疏落在雪上,月华如练,在白雪皑皑间流淌着细密的光晕。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又绕回来了。

谁承想遇上这么个怪事。

如此倒好,回去挨不挨骂另说,能不能回去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

“谁!”身后忽有异响,时静猛地转身,剑尖指向密林深处,厉声道。

然而这才是最可怕的。

时静清楚的记得自己来时的路,或者说,这里明明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他刚走过松间的冰雪道,低头看去,鞋尖上分明还沾着晶莹的雪花。

可是那条路上,平整如初,连一个脚印也无。

这林子静的很,莫要说人声,连鸟鸣都没有,时静手里握着岁寒,耳边只有枝叶相触的微弱声响,和自己踩过雪地的足音。

岁寒剑光明亮,就算是入了夜也不至于令他在这林子里摸黑乱跑,但毕竟是这么个诡异的地界,纵使时静从小到大听过的“天资卓绝”四字攒起来能当饭吃,也万不敢在此间托大,掉以轻心。

那微光处本也是一片白,却比雪色深了一些,但也是极其细微,不细看瞧不出差别。时静用剑尖拨开覆盖在那处的雪,却在那物得见天日的那一刻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那是一颗完好的头骨!

这一转身,他却怔住了,一颗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树林间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枯叶从树梢飘落而下,落在雪地上,将那片完美无瑕的雪地点上了一抹异色。

时静挑了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参天老树,在树干上那岁寒划了小小一横,以做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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