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行云无觅处》
行云无觅处

第26章 夜吻

怀玉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跪在地上兀自打颤的魍魉,道:“他刚才,是想把云停君推进冰河去吗?”

无情举手道:“正是,我看见了。”

“喜欢水啊。”怀玉轻叹一声,“那就送他去玩玩水吧。”

这一嗓子如平地惊雷,那妖转过身去,瞧见一个树荫下的红影子。

那人远远的站着,见它转过身来,竟如移形换影般顷刻掠了过来,立在他身前不远。他的元神裹挟着强盛的戾气,纵是同为妖,胜负也当下可分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妖转身就要跑,却跑不掉,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扣在自己双肩之上,若要强行挣开,非得留下一颗头颅。

时静摇摇头:“就是你不来,我也能应付。”

怀玉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实在不必云停君亲自动手啦!”

他朝冰河边努努嘴:“杀鸡焉用宰牛刀,多情带着他家傻鸟就能解决。”

不多时,多情便带着他家傻鸟从冰河沿走过来,手里拖着个湿淋淋的落汤鸡。

怀玉蹲下身:“知错了?”

魍魉用力点头。

怀玉用指甲抵住魍魉的下巴,道:“下次还敢吗?”

魍魉用力摇头,只这一下力度掌控不好,甩了圣使一脸的水珠子。

魍魉眼睛睁得老大,盯着怀玉那张妖艳惑人却满是水痕的脸,分外惊恐地往后蹭了两下,被无情一脚抵住了。

怀玉抹了把脸,“啧”了一声,“这水真凉。”

他起身对时静道:“若是云停君扑通一下掉进去,那可真是罪过大了。”他转过身看着那只魍魉,“你说是也不是?”

这魍魉也就相貌生的像孩童,年岁早不知有多大了,纵然如此,他也不敢抬起头来与怀玉对视。

圣使的一双眼睛瞳色不一,虽是清澈,却不见底,颜色极浅,琉璃珠似的,半丝温度也没有。

“放他走吧。”时静在身后淡淡出声。

怀玉轻笑一声:“听见了?还不滚?”

几乎是在多情松开手的刹那,魍魉像是一缕烟一般骤然远去,隐在树林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此闹了一出,夜游会终归还是没逛下去。

已至深夜,他们上了山,雪山间的木屋里早亮起了昏黄的灯火,长蛇婆婆在等着他们归家。

怀玉将时静送回了客室,自己溜溜达达,探头探脑,四下里没瞧见人影,怀玉心头一喜,足尖轻点,飞身直奔屋顶而去。

他裹着风氅,戴着兜帽,一团火一样伏在屋顶上,挪开白日里那片瓦,做贼似的将他的话本偷了出来。

怀玉怕被长蛇婆婆发现,不好在屋内燃烛火,将自己用翎氅裹得紧了,一点夜风都漏不进来,这才满意地斜倚在屋顶上,轻轻地吹出一声小小的口哨来。

月色下有几点微光慢慢靠近,它们聚在怀玉身侧,将他头顶的那一处夜幕洒满了星芒。

怀玉伸出一根手指,便有一只萤火虫精落了下来,立在他指尖上,翕动着透明的翅翼,尾部亮着一点一点的光。

时静走出来时,就瞧见着这样一幕。

那个几个时辰前还在冰河沿将魍魉恐吓的浑身发抖的人,现在正裹在翎氅里,借着月光与萤火虫精的亮光,慵懒地躺在房顶上偷看话本。

萤火虫的光骤然灭了。

怀玉一惊,一骨碌坐起身来,将话本往怀里一揣,张口就要认错。东张西望一阵,却没瞧见长蛇婆婆的身影,他往下看去,回廊上站着一人,穿着天青色的翎氅,戴着一丝不苟的玉冠。

他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没事没事,不是婆婆,不用怕。”

萤火虫的光又渐渐亮起来,在他身侧飞来绕去。

怀玉斜倚在屋顶的黛瓦上,轻声道:“云停君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唬人玩?”

时静道:“圣使不是也没睡觉?”

怀玉笑了:“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听怎么别扭。”他伸出一只手来,对着时静勾了勾,“云停君介意吗?”首发 www..

下一刻云停君便出现在他身侧,不惊动一片叶子,将自己融进了怀玉周身的萤火。

时静道:“不让你看,还要偷看?”

怀玉挑眉:“你说我?云停君刚做完亏心事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可见是个中高手。”

时静叫人噎了一下,道:“是你叫我帮你的。”

怀玉紧了紧身上翎氅,道:“是啦是啦,是我叫云停君保守秘密的啦,怪不得你。怎么?云停君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出来抓我的?”

时静道:“没,午后睡过,晚间有点睡不着了。”

怀玉“哦”了一声,道:“既是睡不着了,那你想做什么?”

时静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

怀玉将话本塞回瓦片底下,仰躺在屋顶上,头顶便是满天星斗。

今夜无云,十五刚过,正是群星璀璨,明月一轮的时候。

怀玉对着夜空眨眨眼睛,跟一个刚相识不过一日半的仙君半夜一同在屋顶上看星星,实在是叫人很难想象。他没话找话道:“这里是不是跟碧云天很不一样?”

时静颔首:“是不大一样。”

怀玉叹道:“至少碧云天没有这里这么冷。”

时静看向他,他缩在翎氅里,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从时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下半张脸。

他道:“你很冷吗?”

怀玉偏了偏头,就瞧见时静的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翎氅的领口,他忙道:“不冷不冷,云停君可别脱下给我。冰天雪地的,再把你冻坏了。”

时静道:“我不冷。”

怀玉翻身坐起,一手按在他领口的带子前,道:“我也不冷。”

甚至还有点热。

时静的身上有浅淡的香,像是皂角,又像是松竹,他的手按在时静的手上,也不知是他自己的手太凉,还是时静的手太烫,暖意从怀玉的手心里漫上来,在夜凉如水的檀南丘,将怀玉的心口烫出一个浅浅的红印子。

他突然想起话本里的那些写着你侬我侬,耳鬓厮磨的情词。

这些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念想在他心里疯狂的生根发芽,在寒风猎猎里也能够此消彼长,心口的红印子成了冬日里星火燎原的火种,滚着夜风,越烧越烈,越烧越猛,直烧的人血脉沸腾。

最后失了控似的撞上另一个人的滚烫。

被一把火烧个干净之前,怀玉心中只余下一个想法,原来话本子里当真不写假话。

这个吻来的莫名其妙,甚至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们穿着宽大的风氅,脖颈间的翎羽都缠绕在一处,四周是星星点点的萤火,时静的手伸进他的兜帽里,指尖穿进他的白发,在他发顶未曾收起的猫耳间,不轻不重的揉了一把。

陌生的潮涌从耳尖处暴涨开来,顺着头顶,后颈,沿着脊骨的轮廓猛地窜下去,几乎要让白猫的尾巴都竖起来,怀玉正是心如擂鼓,七荤八素,却叫这样不知名的浪潮一下拍醒了过来。

他猛地推开时静,眼前薄雾浓云,他甚至看不清时静的脸。

穿着赤色翎氅的人跳下屋顶,落荒而逃。

怀玉也不急着上前,就那么在原地等着。

果然不过须臾,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一左一右,各按着妖的三只胳膊,将它毫不留情的掼在地上。

怀玉声音极轻,在这般寂静之处却又清晰可闻。风声静,冬虫不语,只听得他道:“我知道云停君厉害,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妖怪自然不在话下。但毕竟是影响了云停君今夜兴致,你们天族的神仙心存悲悯,可他动了我的客人,我却万不能就这么算了。”

时静站在怀玉身侧,问道:“你想如何?”

他垂着头,眼前是圣使赤色风氅的滚边,颈后是右公子多情微凉却不可挣脱的手,心中泄气,自知今日小命休矣。

夜来寂静,河边更是人烟稀少,所有人都在灯火处喧闹。

那妖早化回了小童的模样,此刻正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可怜兮兮又惊恐万状地望着他们。

他身上的压迫感消散,可这并不值得欢喜。

妖界圣地檀南丘,有圣使怀玉,并左右公子,隐于雪山之中,虽甚少出门,却无人不知。

多情看向怀玉,等他拿主意。

怀玉却没在看他们,而是看向站在冰河沿上的时静,他收了轻佻,不苟言笑,抬手一礼道:“是我们妖族失礼,云停君受惊了。这魍魉素日最好假做孩童,哄骗旁人,骗至无人处,再以之为食。如今抓住了,云停君是苦主,自是任云停君处置。”

时静缓步行来,道:“倒也没受什么惊吓。”

小妖声音发颤:“右公子,右公子…”

无情扣着他的胳膊,弯下腰,道:“你可知你今日惹得是谁?那是天族战神的嫡脉仙君,圣使的客人,也是你能随意造次的?”

无情应的快极了:“好嘞!”

两人一左一右扯着魍魉就往冰河边去,只听得那边尖叫声扑腾声水声此起彼伏,吵得要命。怀玉摸了摸耳垂,对时静道:“真是抱歉,带你出来玩,还遇上这么个不懂事的家伙。”

他万万不曾想到今日竟如此点儿背,在街上瞧见一个白净的猫妖,相貌端正,妖力也似是寻常,应是修炼的好养料。心下便蠢蠢欲动起来,想要如往常一般将他骗去僻静处,填做腹中食。

谁知道这妖竟如此有来头,是什么天族仙君不说,还有妖族圣使带着左右公子相护。

多情的手已经伸向他最为脆弱的脖颈,指尖上染了冷夜的寒凉,更令他战栗不已,似是将雪从脖颈灌进脊骨里去。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