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秦时明月]我除了帅一无是处

韩王站了起来：“张相国，姬将军，随我于内殿议事。”

如此便下了朝。

而后据言，韩王召两人议事，谈的居然是立储之事。

朝堂便是修罗场，口舌便是利剑，有时言语的力量比兵器更强上数倍。

来了两次之后我就觉得当韩王也甚是不易，众位卿家一言不合就在朝上分了派别辩论，动辄又是先祖又是圣人，听得韩王脸上的表情凝重又烦躁。

今日白亦非上奏一事，是关于先前韩非放走焰灵姬的，看样子白亦非始终对此耿耿于怀，非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捅韩非一刀。

白亦非晃着手中的一杯酒，微微一点头：“说下去。”

我理了理思绪说道：“虽然太子亡故久矣，但太子毕竟是韩王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如果没有这样的意外，国祚是会交到太子手中的。

“而如今，朝中除了四公子与九公子外，再无其他能力突出的公子，是以如果当真要立储，必然在这二位公子中选。不过我觉得韩王一定会先考察二位公子的能力之后，再做定夺。

“王上此番与张相国还有姬将军讨论立储一事，约莫不是真的想要放权，而是想看清公子与权臣之间的站队，以便在其中平衡。”

听了我的分析，白亦非悠悠喝了一口酒，评价道：“不错。”

近来他带我上朝又总叫我分析朝中局势，看来是有意要将我向朝堂方向培养。好在我生在几千年后，读得书多看得剧也多，多多少少知道些套路，再加上过去在鬼谷抄的那么多书，也对我如今的学习十分有帮助。

韩王果然也没有当下决断，只是说要再考虑考虑，当晚便召了韩宇和韩非入宫。

先是见了权臣，又召见两位公子，只怕其中试探的意味更大些。

如此看来这韩王虽然软弱无能，但也并非昏庸至极，至少还懂得权力制衡的道理。

可一国之君若只注重朝堂上的权利之争而不关注国家生计，如此国君对国家而言又有何意义？

据墨鸦传的消息，韩宇向韩王提了筹办寿诞大典，韩王也同意了。

只可是如今国难当前，南阳百姓生活艰难，韩宇还能提如此大耗国库之举，实在不知究竟是何用心。

白亦非提醒我：“往深一点的方面想想。”

深一点的？韩宇要筹办寿诞，又提了让姬无夜的禁军协助——他是想借机攫取姬无夜的军权，看起来如今姬无夜虽然和韩宇站在一条线上，却依旧各怀心思，相互冲突。

再往后，韩非接下南阳负黍二县灾情的调查，又举荐了张良担任内使。

“韩宇是一条狐狸，韩非也是一条狐狸，只看这两条狐狸相争，究竟谁更胜一筹。”

白亦非问我：“那么你觉得谁更胜一筹？”

“韩宇此人老奸巨猾城府极深，又想两边讨好拉拢人心，这样的人最为圆滑可怕，因为永远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捅你一刀。而韩非和他不一样，他灵活机敏，以不变应万变，且据我看来，他其实并不是想做一国之君，他想要改变一个时代。”我看了白亦非一眼，“这样看来两人无法相比。”

韩非之能实则不该仅仅被困于韩国，他提出的法是天下之法，韩国的格局束缚了他，如同束缚了九天之上翱翔的龙。

白亦非揉了揉额角：“看起来你更倾向于韩非？”

“如果韩宇当政，这个国家不会有任何改变。”

白亦非笑了一声：“这个国家不需要改变。”

盛夏的太阳照亮了王宫的五脊，垂脊上的仙兽也像被晒焉了一般无精打采。

这样热的天气总让人没心情做任何事，更别说是上了年纪的韩王。政事虽然重要，但享乐也同样重要，是以韩王在将调查南阳灾情的事交给韩非之后，就想着去城外山中的行宫避暑。

后宫一众女眷自然是要去的，姬无夜带着禁军也是要到的，再有那些重臣也还得向韩王报禀国事，必然也要住在行宫里。

这些事务有专人去安排，我本想着以我的身份应该不会轮得到这次避暑之行，反正侯府里有了白亦非也不会热。不料却有宫人特地来与我说红莲殿下亲点了要我做陪，当下就要我收拾收拾准备一同去行宫。

白亦非本是排在随行之列，不过他倒是推辞了，或许是觉得避暑的行宫还不如侯府地下来得凉快。

他冲我摆了摆手：“你去吧。”

我还是有些担忧他的身体，这些天来也不见大好，于是忧愁道：“舅舅自己当心身体，记得按时用药。”

白亦非就笑了，眼神中带了几分温和：“我还需得你照顾了？快去吧。”

我收拾好行装后就往王宫去，大队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姬无夜在做最后的统筹。

人群中红莲向我招手：“飒飒，这里这里！”

我走了过去，见她身边还站了一个人，军人制式的打扮，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生，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不过对红莲倒是殷勤。

眼见着红莲为了招呼我往外站了几分，便道：“殿下快往里面站站，这都晒到了。”

红莲显然对他并不感冒，连理都懒得理他。

我小声问红莲：“那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红莲哼了一声：“姬无夜的儿子姬一虎。”

我说怎么看着还有点眼熟，原来是姬无夜的儿子，这就不奇怪了，果然和他爹的颜值一样低，有点惨不忍睹。

见红莲与我如此亲厚，我又穿的是男装，姬一虎不满道：“你又是哪里来的？”

红莲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我安抚了一下红莲，就与姬一虎道：“我是白飒，红莲殿下的剑术教导。”

姬一虎很不屑：“别以为你长了张小白脸又姓白就能对殿下……等等，你姓白？”

我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正是啊。”

他虎躯一震，指着我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与血衣侯是什么关系？”

我仍旧笑眯眯，半点也看不出生气：“他是我舅舅啊。”

姬一虎又是虎躯一震，立刻摆出一副笑脸道：“原来是白公子。”

“才不是！”红莲拉着我的手生气道，“飒飒是姑娘！”

就见姬一虎的神情十分丰富，一会儿是惊讶一会儿是歉意，最末又是一副贼兮兮的笑。

我心说妈的，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用在姬一虎和他爹身上真是贴切，两人在好色这一点上果然是一样一样的。

小公主等的有点不耐烦，用帕子揩了揩额角的汗，嘟着嘴道：“哎呀怎么还不出发嘛，热死了。”

“再等等，我看姬将军就快好了。”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姬无夜整肃好队伍，韩王下令出发。

快到日薄西山之时，大队的人马这才到了郊外的行宫。住处的分配是早就安排好的，我和红莲住一起，想来是红莲替我开了后门。

晚饭过后天色还亮，空气中的暑气也消散了不少，红莲不是第一次来行宫，晓得哪里好玩，拉着我就往后花园去。

后院里有一个荷花池，这会儿已开了一池的荷花，清香缕缕，波光粼粼。微风吹来，荷花荷叶纷纷摇摆，倒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凌波而舞。www.)

我忽得想起了早几年在鬼谷山上种的荷花，倒也不是什么执念，只是穿越前我是个养植物的黑洞，种什么死什么，一株仙人掌都能被我养死。如今竟然能种活荷花，实在是让我大吃一惊。

红莲指着塘中一朵开得甚是妖娆的嫩粉色荷花，与我道：“那朵开得可真好看。”

“我替你摘来。”

说着足尖一点，飞身往塘中掠去。

“红莲殿下！”

我被那殷勤讨好的喊声吓了一跳，一时忘了自己还在池塘上，一口气断在半当中，竟生生栽进水里。

呜呼哀哉！哪个混账东西吓我，待我上了岸定打断他的狗腿！

约莫是想让韩非下不来台，不过想必韩非对此早有预料，当真下不来台的话就不是他韩非了。

韩王听了果然脸色一变：“韩非，方才血衣侯所言，是否属实？”

妈的，肯定又是姬无夜搞的鬼。

生民多艰，百姓怎能是他用来巩固权利、清除政敌的工具？

姬无夜吃了个哑巴亏，韩非一笑。

自白亦非把白家事务交给我打理之后，便得了韩王应允，带我一同上朝。

韩非此时的形容可称得上胸有成竹：“回父王，属实。”

韩王就怒了：“私放重犯，都城纵火，阻碍缉凶，哪个不是重罪？”

韩非向我们几人踱步过来，神色自若：“焰灵姬已是无罪之身，不知二位大人，还有什么疑问？”

“报——启禀王上，南阳、负黍二县发生旱灾。”

如今正值夏季，连日来太阳毒辣又不曾下雨，发生旱灾倒也是情有可原，可我怎么总觉得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呢？

尤其是当我看到姬无夜那张略显得意的嘴脸之后，心下如此判断更为笃定。

一语惊起众人议论，韩非在议论声中呈上一卷公文。

韩王脸色再变，自恼怒成了惊疑：“这……这是秦王的赦免文书？”

白亦非似乎是天生的怕热，在屋内墙壁上结了一层的冰，此时正舒服地靠在榻上，一边享受一边考校我：“你觉得韩王会立谁为储君？”

“我觉得目前的情况下，韩王尚且不会立储。”

姬无夜气得几乎要打人，若不是朝堂上不得大打出手，他很有可能已经把韩非的鼻梁骨揍断了。如今一腔怒火只得悉数压下，最末转成几个生硬的字：“韩非，你……”

然而这火还没发就被韩王呵斥：“够了。朝堂之上不是相互推诿的地方。”

“父王息怒，我确实放走了焰灵姬。”韩非不慌不忙，“但她，却不是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