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风止

这次真的坏了，被人逮个正着不说，连脱身都困难了吧。

“刚才就见你鬼鬼祟祟！说，你混进我们言家班想做什么？”

若心被这一声喝的不敢移半寸，但仍牢牢记得抬手按住头顶的帽子。

本是想进帐寻些蛛丝马迹，可却无端端被拉上台，眼下进退两难，他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席，你发什么呆，还不跟着一起做。”

若心脑袋里嗡嗡直响，就算听到身边的吩咐也仍是一头雾水，再这样装下去，恐怕整场表演都会被他砸。

“我才不管，可疑的人都得问个清楚，谁知道他是不是居心不良。”

“阿皓，就不能先听听他怎么说吗，你这冲动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汉子终于敛了脾气，但脸上仍摆出不满神色。

“我……嗯……和人走散了。”

若心说得很小声，即使是心虚，也没有存心骗人的意思。

“果然啊，那我带你去找，你也不要随意走动了，好不好？因为我们言家班现在正有重要的表演哦。”

女子的亲切让若心渐渐放松下来，他偷偷环顾了四周。

这里似乎是条狭长的走道，并排只容得下两个人通，而他的头顶是块活动的木板。刚才自己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这地方的暗道实在是太多，他也难以预料走道的另一端通往各处。

“阿皓，你去忙吧，我带这孩子出去就行了。”

言皓不满地看了若心好几眼，但最终也无可奈何没再出声。

“来，我扶你起来，刚才没摔疼吧？”

若心摇摇头，已然对女子生出好感来。

女子的善意令若心平静下来，看来对方并没有把他当做可疑之人。www.)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若心。”他小声回答着。

“名字真好听，我叫言浮花。”

言浮花……难不成这就是那少年口中的浮花姐？

“说真的，你穿着这身衣服可真像云席啊。”

这名字若心已经听了好几次，心中难免疑惑：“我和他很像吗？”

“唔……个子差不多，戴上面具也很像，云泽会认错也情有可原。”

若心被言浮花拉着往出口走，言皓则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狭窄且不明亮的通道内还能听到头顶有些许嘈杂声。若心暗想，若不是亲自来过，谁能想到高台之下还藏匿着这么个神奇的地盘呢。

“若心，你是在哪里与家人走散的？”

“嗯……记不清楚了……”若心小声说。

“那可就麻烦了，上面有那么多人呢。”

言浮花的热心令若心倍感惭愧，但更多是隐隐的不安，如果被人拆穿自己的真实目的，那真是太糟糕了。

“浮花，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言皓哼着声停下步子，“小子，既然你说是来找人，把那人的名字报于我来听！”

若心最不会应付这种事，当场就脑袋发懵了。

“讲不出吧，我看你啊就是个流街窜巷的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还满嘴胡话！”

若心涨得满脸通红，要真是乞丐也就算了，若是被人发现自己是沙弥，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我不是乞丐，只是和家人走散了，他的名字叫……”若心把手缩回袖子里，不禁打了冷颤，“……叫梁长风。”

面前的二人默契的对视一望，然而这一切若心并没有看到。

“你说的梁长风可是西城医馆的那位梁先生？”言浮花再次止步，半蹲着问他。

“哎，你认识他？”若心却没想到梁长风的名气有这么大，到了北城还有人知道他。

“真的是？那也太巧了吧。”言浮花喜形于色，“这下就好办了，我带你去见无烈哥。”

若心一头雾水，不知自己会被带往何处，不过能不被人怀疑，特别是能摆脱言皓，那真是太好了。

走了不多久，出口便到了，若心跟着走出暗门，眼前的景象又开阔许多。

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站在哪里，或许又回到了后台，至少从身边穿行而过的仍是扮相奇异之人。

“言皓，你去忙吧，这里我来就行。”

他正发呆的档口，已被带往其中一间内帐。帐帘刚撩开，便有交谈之声传出，若心的脚步顿了顿，不敢再往前走。

言浮花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说道：“若心，我现在还走不开，不过等到演出结束就能带你去找梁先生了，如何？”

话虽如此，若心已懊恼不已，自己是随口借了梁长风的名，但言浮花却当真要领他去找人，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正想着，从帐子里走出两个人，打头的男子面目端庄，乍一看像位文人雅士，可那一身装扮又透着股侠义之气。跟在后面的那位则素衫布衣加身，迎面而来便是种熟悉感。

若心抬头细看，顿生寒意。

“是梁先生！”言浮花喜逐颜开，“真是太好了！”

若心本想找个机会溜走去找阿辽，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么快在这里见到梁长风。

“梁先生，你找的可是这个孩子？”

站在梁长风前面的正是言无烈，他见到若心也毫不讶异，只主动询问道。

言浮花也欣然道：“太好了，若心，这就是你的家人吧？”

听到“家人”二字，若心当场大惊失色，这口不择言的谎话若被梁长风听去了，指不定又要被他嫌弃。

“梁先生……”

若心正待开口，却被梁长风的声音盖过。

“言班主，这孩子给你们惹了麻烦，实在抱歉。”

若心怔怔听着，又立即反应过来，梁长风居然信口圆了他的谎。他微微抬起脸，一眼便对上梁长风的视线，十分感激地看着他。

言浮花把若心刚才在台上，乃至落入暗板内的情形悉数交代而出，弄得他完全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哈，果然与梁先生所言如出一辙，看来真是被认错了呢。”言无烈语气和善，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悦。

“让言班主见笑了，我这小侄子虽然顽皮，但本性不坏，若是扰了演出实在是抱歉得很。”

梁长风再三致歉，态度也陈恳得很。

“梁先生言重了，既然没出大差错，这事也不必多计较。倒是这位小兄弟，一下被推到台上没被吓坏吧？”

听闻此言，若心站在梁长风身后抬头看了言无烈两眼，怯怯地不敢不吱声。

言浮花小声笑着：“大概是被阿皓吓着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梁长风客套了几句，转而又对若心说道：“你不是整天嚷嚷着要来言家班么，怎么现在真来了反倒不敢吭声了？”

“哦？若心很喜欢我们的演出吗？”言浮花问道。

“他何止是喜欢啊。”梁长风接着道，“自打看过你们在街头的表演，便每天嚷嚷着要来言家班拜师学艺，昨日得知我见过班主，更是激动了一晚上，非要求我带他来试试。”

梁长风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着实令若心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说要来拜师学艺了。

“真的吗？”言浮花却是热情不减，“原来若心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来这里的啊，不过学艺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那是一段相当辛苦相当煎熬的历练，若是没有足够坚韧的毅力与长久不变的恒心可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哦。”

“原来……如此啊……”听到此处，若心不禁感慨。

这边正说着，从不远处跑来几个十多岁的小少年，为首的模样俊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梁长风认得，那个孩子叫云席。

“浮花姐，刚才好险，幸好有你救场，否则还不知……哎，你不就是那个……”

“他叫若心。”言浮花解释。

“哎？云席，他跟你长得好像哦。”

“也怪不得我会认错啦，你们说是吧。”

“还不是因为云席乱跑才会认错。”

小鬼们七嘴八舌，气氛一下又热闹起来，这让若心有些不适应。

“对啦，这帽子是你的吧。”

若心定睛一瞧，顿时心中大惊，那不正是他刚才落在帐篷内的帽子吗，万一在这里被人识穿身份那可就真要给梁先生惹出大麻烦了……

就在此时，后台忽然有了奇怪的动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名着相同短袍的少年小跑登台，行至一半竟抬高双手连续做了好几个前手翻，最后又一个漂亮的空翻稳稳着地。

“呵，原来又是你小子！”

这个声音若心记得，他朝女子身后一瞧，可不就是之前赶他走的那名汉子。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特别亲切可人。

小少年抱拳作揖后，台下的掌声再起，然一旁的若心从未见过如此阵势，当场慌得双腿犯软。

若心傻站在原地有些看呆，既是因为来者的身形扮相与自己别无二致，更是因为这一派流畅的登台亮相真是叫绝。

还未等他回神，二人便不分先后拥至他身边抓耳挠腮，一个拉扯着他的短袍像在嬉闹，另一个则推着他往别处走。

若心张开手胡乱地扯开头顶的黑布，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心也瞪大了眼珠盯着瞧，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呐，你怎么会跑到台上去？”

“这……我……”这个问题才最叫若心头疼。

耳边有哨响传来，也不知从哪儿飞来块黑色绸布，不偏不倚自他头顶落下。若心眼前一黑，脚下的地面似活了般变得愈发倾斜，紧跟着，整个人竟被带入一个狭窄的洞口。

“呀！”若心怕得大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摔惨的时候，又迅速着地了。

“阿皓，这孩子也许是与家人走散了，才会走错地方呢。”

女子直起身子拦住汉子，可显然不奏效。

“你是谁啊？”

面前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半俯着身体目不转睛看着若心。

若心完全没辙，任由他们摆弄着，当再次止步时，他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