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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雨浥轻尘

第17章 第九章 第二节

“意味着莫非有人见机可乘,春情勃发了。”

“就是,青年才俊若没个红颜相伴的岂不太不人道了?”

“嗯呐,那你还坐等啥?还不赶紧扑上去助人为乐地人道了便是。呵……呵……呵……”

几缕阳光力透枝叶缝隙镂空成了点点浅斑,宽恩许投闲在那通往校园宽绰的林荫路上,也落在滕脂柔的前额,好似抖跳的神秘字符。

一辆凯迪拉克弗雷伍德款黑色轿子“嗖”的一声像一股风似地从滕脂柔身旁刮过,车屁股后旋卷起的落叶好似跟班小弟一般趋之若鹜,也顺带风骚了滕脂柔一脸的扬尘。她边扑落着呛人的灰土,边问向一旁同行的寝室室友:“什么情况?怎么开的车!那车上的人是谁啊啥时起可以准许机动车自由出入校园了?还这般堂而皇之。”

“车不认得那是自然,谁让他三五两头折腾玩的竟换车了。但连他你都不认的,不会吧?哦!也是,你我才入校不久嘛!可他的大名你总归听也听说了吧?”

饶是不出半个钟点,瞭望四野俨然已回归至清平世界。

当柳佩苓步回座位时,见他敛足,面向滕脂柔所在这一侧,倾注一望,放射得如同那热原子灼灼目光倒叫人瞅见几分青葱可爱劲儿。

“唉!唉!唉!瞧好没?他在朝咱这边看呢!我的爱神‘厄洛斯’!快看那射魄的秋波……勾魂的唇角……我的小心脏呦!……”三五女生挤笑成一团,若不如此,一个个见状非得飘飘悬于正当空了。

滕脂柔却不屑地别过香雪腮,稍有几分食之情味,竟被他这多情目的一望之下,刚好有点儿的起色登时湮没了去。

终于,滕脂柔的潜心学涯将无宁日了。

终于,滕脂柔觉察到她被人尾随了,不论是在图书馆、自习室还是校内人工湖的步道上,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可一回身却啥也不是。

终于,那人从幕后近身前来现了身形。

起先将车一横,拦了她的去路。这是要青天白日地“闹匪患”吗?但见他降下车窗,神情亦佳地冲她一笑露出不甚洁白还算齐整的一排牙齿,不待商量的口吻道:“上车,去哪我载你便是,偌大个校园这么个走法,我瞧你腿都跑细了一整圈。”

这冷不丁的,惊到之余一楞眼便晲见那疏狂的表情,倒也若无其事地绕开而行继续她的方砖路,那车就傍其在侧不嫌生烦也不惧丢份地一路相随。

“听说过‘无利不起早’……哦,日上三竿了。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总归听说过了吧?”

“嗯,不过这是个病句,我这分明是有事儿故此才献殷勤的,这话实则一竿子打落一船人不分好赖的,横竖太过绝对了。若真想达此目的,不必大费周折的。嘁哩喀喳岂不干脆利落?”柳佩苓将依然故我、拿着步调的女子,这只言片语的妄图数落,全数竟给浑说得好似那献殷勤存心不良之举非我族类所为。说到底被其这一掺和二浑搅的,二者怎可了无干涉,简直好不气象喽。

依着滕脂柔的秉性,自然没上他的车。可他惯会趁热打铁的,许是将腔膛炉火烧得旺旺的缘故,两眼放着热辣辣的光,冲着正在上晚自习的滕脂柔师出有名道:“所谓‘学之以用’就比如我俩可做为两个变量:‘x’与‘y’。你好比是其中的变量‘x’我便是另一个变量‘y’都有一个或几个值与此相应,而‘y’就是‘x’的函数,则身为‘x’的你是我的因变量,故为因你则变,也随你而变。基础学入门概念,我却这般费劲地与人告白,怕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回。想你如此地善解人意,明白我心并不难。试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之一二的吗?”

滕脂柔只道是唇畔笑涡浅浅隐匿将他一瞅,那一身花不棱登的格子衫,本就招摇得灼人眼球,谁爱风流与格调的,拿把便是。跑这儿借题发挥啥劲头呀!撩妹子,你无聊不无聊!只是说到最后,见他闪躲的眼神,分明露出了难以察觉的羞涩之意。

是以,心地朴茂、秉持她惯常地快速反应说道:“今日听君一席话,暂凭杯酒长精神啊!仁兄好生了得!这触类旁通让你给使的……呵呵……”话音刚落,拿起桌上的杯子,“咚”“咚”灌入了两口也好撤撤火,遂淡然一笑转而问道:“果然有特点。对了,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叫‘鹧鸪’的南方鸟吗?其叫声也很是有特点唉!”

“不曾见识过。啥特点?咋个叫声法?好听不?”柳佩苓听闻想都没多想,反应倒快,来了精神。眼窝深陷中一双俊朗略显幽邃的眼睛,很是努力地在滕脂柔的杏目里探寻着什么,不仅仅是为了那只鸟。

前面一平头男生实在是偷笑得憋忍不住,扭过头来满面一顺儿红道:“我真没有心偷听你俩说话的意思,我以农民儿子的名义起誓,可它就这么毫无避讳轻飘飘地来,只教我耳眼儿作痒,成不怨我。你们说的那鸟我认得,我们老家地界上就有。”

“那好,校友!就借你尊口告知与他。”遂站起身冲着一旁君且如此津津乐道的没一时半会怕是端详不完自己的柳佩苓,本想极力板起面孔,却不禁哑然失笑道:“请你起开点儿,让我过去。懂得‘x’加‘y’的不打紧,闲来无事不妨好好揣摩一下那只鸟。”言毕,撂下令人耽于幻想的身影果然釜底抽薪地撤火走人了。

“嘿!瞧她那神气样儿!快说,那鸟叫声是咋个门道我觉得这里有事儿。”柳佩苓也不知是让鸟给闹听的还是见那入画之人移步离去急了眼,赶忙催促道。

“嗳,劝君莫急。真想知道……这鸟是咋回事?呵呵……怕是揭了这谜底你便再也不想要什么好奇与答案了。嗯……其鸣声酷似在说:‘行不得也哥哥’。”

柳佩苓携着一丝未来未至的目光轻语道:“果然有特点,你可知否,你走了,却叫哪个且相随!而我却自知,果然入了你的境,那欲将是个怎样的我?”

“行不得也哥哥……”一曲鸟鸣啼,荒诞不经地掣肘与他。

那本就肤色略显黯淡的女孩经此扬尘拂面,便顶着更上一层楼这张土灰色的脸瞧见滕脂柔如同小儿食苦拨浪鼓般地摇头No,立马苦瓜脸故作悲情地反问道:“不会吧?难不成你真如他们所言‘古墓派’的新生代?长相倒是不落尘俗的,可总也不能免俗不是?就拿眼前这位号称‘八卦生九宫’的男主乃是比邻而居的南开风流才子,据说智商、情商合力双料,加之优渥的家境,富甲可谓一方。你想想两才傍身、智情满贯的倒也就此打住方为惬当,可偏偏好事全他一个人包圆了,你没见那人,这么跟你说吧,就如同他换来换去比换女友的还要频的“坐轿”那般形款俱佳,又酷又帅,哝……你没得见车上坐的那位都已然是‘九宫格’内第九任女友了。”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那花心大少,传言不虚、不足为奇。那凯迪拉克想必真是‘拉客’来着,在他手里也不白得那名号。”滕脂柔见她室友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白,而如此八卦进行时怕是无穷尽了,不如你且等一下,倘有不幸,下一个中毒的便会是你,轻歌曼舞由他去的旁观心境将话头打了结扣。

后起声如莺啼接着道:“嗐,也不好生瞧瞧那些书呆子,要不然念成了死书,一个个地‘迂腐’得紧,要不然便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地歪里长去,哪似这般风流倜傥,本就没有可比性嘛!”

滕脂柔私下里觉得这番仿佛溜墙根得来的话,不似她的风格,可一转头身后如次第开的众芳娇蕊全然不顾钦仰于怀的,引得她不禁几分窃笑,而此时偏偏那燕语再次洋洋盈耳:“唉?说来也怪,你们没发现这人近来有些不对头吗?车子副驾上的靓妹居然不见了唉!这可上头版头条了。唉?你们说这当间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那人好似乔木峭拔立时高大了几分接着道:“刘文典才望颇高自不言表,单就个性而言那也是出了名的恃才自傲、狷介无比。想他曾高调自诩说:在中国懂得庄子的统共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那庄子本人;想来全世界研究庄子的只能算半个人;另外一人就是他自己了。除此之外,据传他连搞新文学创始的沈从文都不大放在眼里。为此他还放言说:‘在西南联大我最敬重的当属陈寅恪当之无愧的教授衔,若论拿薪水,他该拿四百块,相比之下我应拿四十块,像朱自清文如其人的小清新算上笔墨也只当拿四块钱,可要论我说自当不会给沈从文四毛钱。他若配当教授,那我岂不成了太上皇教授了吗?’”言至此,惹得全场暗笑不已。

浑相识,芳华刹那,只愿护你一世天真。

而事情往往是这样的:正是庄稼需要雨水的时候,可是老天偏不下雨。而滕脂柔需要趁自己热情刚好时,却陡然遭遇如火般热情沙漠炙烤的情境,左差一步便身陷流沙,右差一点即燃了自己。

而开局往往就是这么的有喜感。

滕脂柔少不得眉间一蹙相觑尽相望。倏地瞥见一人径直走上讲台,与那站立一旁能请神却不能安神,一时被绕住了的可怜人耳语了少倾,随即就听闻霸占的麦克风里传来拍打之音,继而恰似清风徐来、惓惓劝化自那声波中不请自来。

那人收放自如地继续着他那尚且还有点新意的段子:“也不知我们也一并景仰的沈从文沈老前辈打哪见罪了此人,当随后在日军来犯、飞机尖啸着越过顶空八方轰炸时,西南联大也遭此战火波及,人们兀自奔逃着。可巧有一日见沈从文打他身边过,刘文典脾气使然那个气呦!遂大声叱责道:‘陈寅恪跑了,视其为国之栋梁,理所应当地保存国粹;我跑了是为了后人保存《庄子》;学生跑了是为了保存国学火种;再看看你这文风扫地的也跟着一通瞎跑,这是作甚啊!’”顷刻间,会场上轻盈的笑语接连不断。

看着那人自圆其说不似浮夸的神情,滕脂柔不免觉得眼熟,哦……错不了,就是这人,近日来一直在晚自习室里占着席位,说是来晚自修,却看似在等人,可又不见啥人出现。挺怪一人,还挺惹眼,总有一股子人背地里相互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不现下,背后又信口槽牙的议论开来:“要不说这柳佩苓,果然才情了得,同是师哥级人物,倒将其余人等给比肩得水平太low。”

既然是辩论嘛,免不了百家争鸣、意见不一而反唇相讥的情形。譬如:“我头上的皮癣是有形的,尔等心中的皮癣却是无形的……”等等损人不利己的论调。说着说着便戗了起来,自然少不了面红耳赤的,青筋浅现脸绿的,好一派桃红柳绿,相映成趣。更有趣的还在后头。

虽离同室操戈尚远,可眼下的扰攘局面颇为难堪,面对这群血气方刚的有为青年,那干瘦教授虽力撑场面,倒也无计可施,不由的额上沁出了汗珠,呃……这冰封腊月的,热力四射可多了去了。

“啧啧,从“风骨”至“人道”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厢巴望劲儿难不成台上那位是块唐僧肉?倘若真是如此,沦丧了的尔等妖姐,可得倍加小心了,拜读一下‘大话西游’便不再这番大话了。幸而,我怕疼唷!没那癖好。”思及此,滕脂柔方有些许窃喜地将耳朵牵离了那片“后花园”。

是以,定了定神,用那跳出五行之外的目光,顾盼了一下周遭有如三军过后尽开颜的喜人气象。闻声相望那台上孤峰秀起之人,见他一派凛然,披沥陈辞道:“刘文典在信中警醒放言与国人:‘文脉铸魂、志节化骨。已至民族危亡际,零丁洋里叹零丁,该是吾辈将那劳什子风骨信手拈来、舍我其谁之紧要关口矣!’”

“谈及‘风骨’,自会文人有文人的风骨;将士自有将士之风骨,如不嫌弃可容在下我与就座的诸位莘莘学子,浅谈一、二学者该有的风骨。以为如何?”

在场之人皆短暂愣神后,见他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斐然成章而煞有其事道:“口说不足为凭,那就先用实例来佐证。诸位请看,我手中所执之物是一封写与挚友的亲笔信的影印件。而书写之人便是那当代学术大师---刘文典。谈及此人,众所周知。可谓学贯中西,用今天的话来描述,那可谓是‘学霸一枚’,腹内学问大了去了。”话音刚了半截,会场上攘攘之下便落座的落座、欲将捋起袖口振臂高呼者也沁着头、不作应答地暂且听他一叙。

前一刻钟,那偌大的阶梯教室里骈肩一堂,正在进行《社会发展史如何化解与当代逆流思维碰撞剖析》的辩论公开课。那位干瘦得瞅着年龄尚可的资深教授真针儿印证了时下流行的“教授,教授,越教越瘦的街谈巷议。”上挺着顶多四两半的身量却不耽误他风情并茂、甩发抒情地发表自我见地。不知怎地一散讲便扯上了“风骨”这一话题。一时间,“风骚骚而四起兮,霜皑皑而依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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