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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人间

第29章岁岁不同

但更糟糕的是,开学还没几天,有财突然也和李惜福说,他也不上学了。

“我爹跟县城裁缝店的师父说好了,让我去做学徒,一个月能拿到八毛钱呢,我爹说了,我已经大了,也该挣钱养家了。”有财来和李惜福告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情绪不是很高。

“你怎么能不念书了?!你功课那么好!”李惜福又是惊讶又是气愤。

镇上的人对五个孩子在洞里的遭遇震惊不已,担心妖怪未除,商量着要不要请和尚道士之类的回来作法驱妖,恰巧这时陆有德回来了,为了安抚镇上的居民,他在河边像模像样地做了场法事,同时挣了些昧心钱。

那四只蠹母确实是鼠蠹的全部源头,它们死后,成群的老鼠再也没有出现过,鼠患算是彻底解决了。

虽然蠹母是孩子们杀死的,驱妖法事是陆有德做的,但几个除鼠人确实也出了大力气,甚至还死了人,所以镇上的人商量之后,还是给了他们五十个大洋作为报酬,另外又凑了二十个大洋分给进洞的几个孩子。

“我要去找你爸妈说说!”李惜福说道。

有财欲言又止,他知道李惜福去说了也没用,不过李惜福不是一个肯听人劝的人,他心里也还抱有一丝幻想。

李惜福说到做到,放学后就跟着去了有财家里。

现在还是农闲,有财的爹娘都在家,镇子不大,尤其是孩子们平时玩耍得很好,有财的父母与李惜福都很熟悉,闲聊了几句之后,李惜福就进入了正题。

“叔、婶,我听说你们不让有财读书了,是真的吗?”李惜福问道。

有财的父亲只笑着点点头,有财母亲刚才闲聊了几句就去收拾家务了,这时候往这边瞟了一眼,他们其实早知道李惜福是个客,要不然没事也不会往他们家里跑。

前几天邹先生来过很多次了,劝他们继续让有财上学,所以这并不是啥新鲜话题。

“有财功课那么好,多可惜啊,你们给他取名有财,难道不是想将来有钱吗?读了书才能挣到大钱啊!”李惜福说。

“你这傻妮子,拿什么瞎话唬你叔,读书怎么能挣钱呢?”有财父亲笑着说。

“叔你这就不知道了,邹先生和我爹都说过,现在这社会,顶有钱的都是读书人,你看邹先生,一个月就能挣二十个大洋,这还是少的,听说省城里有大学,那里的先生,一个月就能挣上百个大洋咧,叔你说,上百个大洋,你让有财干别的,啥年月才能挣出来?”李惜福说。

有财的父亲一时没有接话,不过显然不是被她一席话说动,他仍旧一脸不信服,不知道是不信李惜福说的读书能发财,还是不信他儿子读书能读出什么出息,只是他不善言辞,脸憋得通红,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这时一边干活的有财他娘走了过来,冲李惜福说道:“李家闺女,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读不读书,挣不挣钱的,得看有没有这个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生下来的时候命就定下来了。”

“你爹是吃官家饭的,你生来就是天上飞的花喜鹊,自然是读书的命,我们家有财,是我们俩生的,天生就是土里刨食的命。”

李惜福想要反驳,但有财他娘不给李惜福机会,继续滔滔不绝:

“有财的两个哥哥,都是七八岁就去当学徒,一个学剃头、一个学伙夫,学了十多年,现在都出师了,一年都能挣二三十个大洋。有财念了三年多的书,已经是晚了的,你们还非得把他往那个不着边际的路上拽,到时候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可得把他害了。”

说完之后,还狠狠瞟了一眼呆呆站在一边的有财。

李惜福显然也不服气,还没想好话怎么说,人已经被有财拉了出去。

“谢谢你,李惜福,”有财很诚恳地说道,“不过我爹娘都很犟,你说不动他们的。”说完不再看她,转身进了家门。

看着有财落寞的背影,李惜福心里堵得慌。

接下来的几天,有财果然没有再来上学,李惜福也闷得可怕,好几天没在班里说话。

有财是邹先生的得意门生,没办法继续上学,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可能他也在有财家里,被有财他娘那套“生下来命就定下来”的说法给教训过,这天上课的时候,突然给大家讲了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故事。

这个故事讲得是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讲故事的时候大家总是听得格外认真,尤其是李惜福,听完这个故事后,简直两眼放光。

不过倒不是故事里的道理震撼了她,而是陈胜吴广鱼腹藏书、篝火狐鸣手段,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她这几天一直不怎么说话,倒不全是郁闷的,她仍旧没有放弃,一直苦苦思索帮助有财的办法,听了邹先生的故事后,她终于想到该怎么办了。

这事情她一个人来干恐怕有些困难,至少得找一个帮手,她先想到了满仓,但又摇了摇头,满仓的胆子还不如一只鸡大,到时候弄不好不仅帮不上忙,还把事情给抖搂出去。

可是她以前那些跟班帮手几乎全都辍学了,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正神游天外的顾十良身上。

放学后,李惜福拦住了顾十良的去路。

“顾十良,你说欠别人的人情该不该还?”李惜福问道。

顾十良一脸懵逼,问道:“你啥意思?”

李惜福往前靠了靠,几乎是把她那张极漂亮的脸蛋贴在顾十良鼻尖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顾十良,姑奶奶我可是对你有救命的恩情,现在想找你帮个忙,就问你一句,你帮还是不帮?”

顾十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这死丫头肯拉下脸来找自己帮忙,绝对没什么好事情,而且他对这种救命之恩的说法也不是很赞同。

不过做人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自己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李惜福也确实在危急之中帮过自己。

思前想后,顾十良终于问道:“你先说,啥事情?”

进洞的几个孩子,除了狗根儿和李惜福,剩下几个都受了伤,有财的胳膊伤到了筋骨,需要好好调养,顾十良和大发问题不大,过了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一个窝里同时出现四只蠹母,实在匪夷所思,后来顾十良拜访了灰八老爷才搞清楚,他们杀死的这几只蠹母,是极其罕见的“四体同胎”。

上个学期人就少了许多,过完了年又少了一批。

李惜福这几天有些不高兴,所有佃户的孩子都没再来上学了,包括几个月前和他们一起除鼠的大发和狗根儿,而她的小团体里面,现在也就只剩下满仓和有财。

往事一如云烟雾影,飘飘渺渺,此刻顾十良似有所悟,心中多了一丝安宁和清净,种种悲伤、欢乐,虽留存于脑海,却已不在心头萦怀。

几个孩子离开时合力把何先生的遗体运出去,交给了那几个除鼠人,那几人见何先生竟然死了,既震惊又悲伤,但还是对孩子们表示了感谢。

像“蠹母”这类妖物,在母胎之时就形成妖胎,吞噬掉自己的兄弟姐妹,然后破母腹而出。

这几只蠹母同生于一母,妖胎之时以一化四,吞掉了其他兄弟姐妹,生长成了四只蠹母。

做完除夕夜的法事,顾十良站在道观门口,看着山下惜福镇升起的烟花,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往事。

过往已逝,自今而后,年年岁岁,皆为回忆,皆有不同。

半个多月以后,学校再次开学,班上的人却明显少了许多。

虽然政府要求“强迫教育”,也不收学费,但穷人家的孩子一般上完初小就不再上了,他们都十多岁了,到了该干活的年纪,所以要么随父母种地、要么出去做工。

鼠患解决后,顾十良又如往常一般上学、修行,直到两个多月后,学校放了寒假,大家都回家准备过年。

惜福镇上家家张灯结彩,多了些岁末的喜庆气氛。道观里相对冷清许多,陆有德拉着顾十良一起贴了一副春联,到了年三十晚上,做了一套法事,祭拜完了天地和历代祖师,这年就算过了。

有财的功课在班上能排得上前几名,按照邹先生的说法,有财很有读书的天分,将来要读中学、读大学,可以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材,邹先生甚至一度想商量他父母给他改个名字,把“财”改成“材”。

况且有财家与那些佃户不同,他们家里有地,根本不算困难,完全可以继续让他读下去。

每到过年,顾凤林就会专门找戏班和杂耍在他家里唱戏表演,家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顾凤林还特别喜欢放烟花,从初一到十五,每晚不停,且每次都必须亲自上手点火。

过了除夕,顾凤林的手下就会给顾十良塞红包,特别是姐姐还没出嫁那几年,她会带着顾十良满城逛悠,见人就拜年问好。名为拜年、实为打劫,谁看见他们都得给压岁钱,他们姐弟大年初一收的红包,足够普通老百姓花一辈子。

这四只蠹母从一只妖胎变化而出,生产鼠蠹的能力加起来和正常的一只相当,从鼠蠹造成的灾患几乎发现不了异常,但在巢穴里,这长得如大狗一般的蠹母却一共有四只,它们同食同睡同生产,所以灭杀风险和困难不知增加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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