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幽明障
要找到阵眼，需要以法眼捕捉阴阳变化，寻找阴阳二气生发流动的轨迹，推算操控阴阳变化的枢纽源头，孙至顺将法门教给少男少女，发现他们不光学得快，做起来效果竟然比自己还好一些。
但孙至顺仍旧忧心忡忡，他总有种预感，就算找到了阵眼，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
“孙师兄，这幽明障是什么人布下的，是谁要害我们？”寻找阵眼的路上，顾十良突然问道。
孙至顺心中十分自责，如果不是他一意要来查看这术士的尸体，就不会着了道，但这也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令他越发焦急。
“孙师兄，你说的幽明障是怎么回事？”顾十良问道，他不明白幽明障是什么，但看孙至顺一脸忧虑，觉得事情应该不简单。
“顾师弟知道幽明之间吗？”孙至顺没有回答，反问道。
这时听孙至顺继续说道：“传说术祖李通玄当年修道胎不成，想通过奇术求长生之道，所以他所创术法很多与延寿、续命有关，其中有一门夺舍法，可在自身肉身衰亡之时，占据他人肉身。所以曾有传言，茅山术祖并未真正死去，而是通过夺舍之法继续存活于世间。”
“类似于续命、夺舍的法门过于阴邪，与道门修行宗旨不符，后来被茅山列为禁忌封存起来，禁止弟子修习，世上懂得这些法门的人寥寥无几。”
“那具尸体，有些像传说中经历过夺舍的遗蜕。阚家那北斗续命阵，应该就是为阚大成摆的，可能阚大成寿数已尽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必须为其延寿。但受术的阚大成应该不是原来阚大成了，已经被那具尸体的主人夺舍。”
“顾师弟养的小鬼感知到阚大成的房间里有恐怖存在，一位通过夺舍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岁月，已经搞不清楚是人是鬼的前辈高人，对鬼物来讲，恐怕比鬼王更加可怕，吓到小鬼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顾十良听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他仍有不解，“这样的高人为什么会算计我们？”
但话刚问出口，顾十良突然恍然大悟，说道：“不对，这七八天时间里，那人不可能离开阚家，所以阵法是尸体下葬前就布下的，那个时候我们也还没过来。他没有专门算计谁，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那个阚大成的昏睡症，可能就是夺舍之后，短期内难以适应新躯体的反应。”
“如果没人对阚家的种种古怪抱有怀疑，就相安无事，如果有怀疑，甚至想到夺舍，那具尸体就是证据，必然会去查看。因为夺舍后的昏睡之症，那人暂时没办法把尸体处理掉，所以事先在尸体和坟墓周围做了手脚。”
孙至顺点点头，露出赞许之色，说道：“没错，现在各派高人为了镇杀妖尸齐聚文登，此人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还夺舍了一个在当地掌兵的人物，为了防止暴露，更做出如此准备，肯定有什么图谋。”
“难不成这人盯上了那具火龙法尸？”顾十良奇道。
“当是如此。”孙至顺默默点头，目光中隐有忧虑。
在三人共同的观测和推算下，寻找阵眼的进程比预计更快，幽明障里不分日夜，但大致估算，他们找到阵眼所在，只用了五天左右时间。但果真如孙至顺所料，这阵法没那么简单。
他们找到一条小河，河面上雾气十分浓重，阵眼似乎就藏在迷雾里。但深入迷雾后，他们却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那位布阵高人，在文登地界找到了一处天然存在的幽明地带，将其与借用坟墓阴气和术法开辟的幽明障连结在一起，作为阵眼所在。但这样的阵眼是没办法破坏的，只能深入其中，切断二者联系，才能破掉幽明障。
三人的食物一天前就吃完了，已经饿了一整天，现在遭遇到这种情况都深受打击，连云笈子也一脸懊丧。
深入陌生的新天地后，他们发现这里并不是他们通常所知的幽明之间，而是一处阳世的阴影之地。两者类似，都因阴阳二气异常变化而生，有妖鬼之类杂居，凡人难以触及，但阴影之地不连通鬼门关，阴阳消长更规律些，比之幽明之间，各种法则也没那么混乱。
那条小河连通着幽明障和这片天地，有一股异常的阴气沿河流动，三人没有别的线索，只能沿着河流往上游寻找，大半天工夫后，大约找到了异常阴气的发源之地，竟然是一处村落。
村子倚靠着一座小山，鳞次栉比的房屋一直建到半山腰，有上千户之多，远远可以看到有人在村里活动，秩序井然、一片祥和，其间炊烟袅袅，与寻常村落无异。
走到村口的时候，他们恰好遇到一个扛着锄头的老翁，鞋上沾满泥土，似乎刚从田间归来。
老翁头顶束发、身穿长衣，一副古人打扮，以法眼观之，此人乃阴身之体，并且已经凝实，似鬼怪之属，但从他身上却感受不到半分怨念鬼气。
“我知道，是阴阳两世的中间地带，妖魔鬼怪居住的地方。”顾十良回答道，他幼年时曾随陆有德去过一次，印象极深，这时也反应过来，此时的天地景象与鬼怪纵横的幽明之间十分相像。
孙至顺点点头，说道：“幽明之间阴阳混乱，日夜不分、四时不明，天地方位也时有变幻，是天然的迷失之地。道士一般只以法身行走其间，除了因为生死规则所限、肉身进入其中非常困难外，还有一方面原因，就是行走其间有迷失之险，法身万一迷失，可以通过与肉身的感应返回，肉身直接进入，迷失之后只有死路一条。”
此女当然不是痴傻，而是道心无垢，思维方式与常人不同而已，自然也知道他们已经身处险境，所以才愿意做出巨大让步，与两人分享自己的食物。
孙至顺也十分高兴，虽然危机尚未解除，但起码脱困的希望更大了些。
两人说话的时候，云笈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在一旁呆呆听着，见这两人因为食物的问题愁眉苦脸，突然插嘴道：“你是要吃的吗？我有啊。”
“有人借这乱葬岗几千座孤坟的死气阴气，布了幽明障，应该是通过这具尸体来触发，”孙至顺道，语气中满是懊恼，“刚才尸体吐出的白气恐怕就是幽明障的引动之气。”
“所谓幽明障，是一种借助幽明之力，专门针对道士的障路困人之法。道士化生先天一气后就能修出法眼，看破诸般虚妄，普通的障眼法根本困不住道士。但幽明障借助特殊地域的死气阴气，在阳世临时开辟出一处幽明地带，利用其本身的混乱法则，辅以巧妙的阵术，便能布下一种专克道士法眼的奇门障法。”
“我们现在看似还身处的乱葬岗，但其实已经与阳世隔绝，周遭几十里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幽明障，把我们困住了。”
“要找到阵眼，必须先观测障中阴阳变化和气机流转，推测出阵眼可能的方向和位置，之后要克服种种迷失之障寻找道路，顺利的话也得七八天时间，”孙至顺说，“但问题是，这幽明地带找不到生人可以吃的水和食物，七八天不吃不喝，我们能不能坚持住。”
孙至顺和顾十良都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云笈子。
即便现在可能遇到了生死危急，云笈子仍旧一副恬淡神情，让顾十良越发觉得此女是个傻子。但看到傻子打开随身包裹，露出里面一包包零食的时候，顾十良突然觉得，这其实是个不错的傻子。
云笈子钟爱甜食，包裹里放着各种糖果和点心，这里有她下山时候随身带的，但更多是从阚家厨房里偷出来的，省着点吃，可以够三人支撑个三四天。
孙至顺勉强地点点头，答道：“这幽明障本质上是一种阵法，以阴阳阵眼为枢机，阳阵眼设在阳世，阴阵眼在这幽明地带，如果能找到并将其破坏，这障法便能解开。”
听说有解，顾十良松了一口气，但说话的孙至顺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之色。
“只是猜测，我也不敢确定，”孙至顺说道，“我觉得，此人与茅山术祖大有关联，甚至可能是术祖本人。”
孙至顺的言语让顾十良不明所以，术祖李通玄是三百年前的古人，虽然名头不小，但也不过是金丹境界，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听孙至顺如此说，顾十良脸色发白，但他不知道，现在好歹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换做别人，别说破解之法，就连这迷障是什么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在同代弟子之中，孙至顺天资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为人沉稳，学识渊博，论对道法奇术和各派典故的了解，很多金丹道士都不一定比得上他。
“孙师兄既然知道这法术，应该知道破解办法吧？”顾十良听后，赶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