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人间

“吱吱吱吱！”

“真的是八老爷！”

“八老爷，是我，小福！”

顾十良和灰八老爷相处日久，对这只成精岁久的大鼠精倒没什么成见，反而觉得它长年在壶山修行，沾染了一身道蕴，算得上“同道中人”。

但对这两只鬼鬼祟祟、满脸贼相的小老鼠精，即使它们已经昏迷，顾十良还是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厌恶。

因为要叫醒它们，顾十良想起风乾袋中还装着从蛟龙肚子里吸走的水，便摄出两小股，泼到了它们身上。

两只鼠精都十分激动，话都说不好了，不时发出吱吱叫声。

双方百年未见，变化都不小，一开始互相没认出来，此刻相认，都欢喜不已。

可能因为顾十良对那两只老鼠不怎么感冒，非但没觉得感动，反而有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感觉。

三只老鼠师徒相认的戏码上演了一会儿，他就有些不耐，咳嗽了几声，等它们反应过来后，询问道：“你们两个是从狐心窍里出来的？来接我们进去吗？”

这话问得两只老鼠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看它们的反应，顾十良瞬间明白，它们在此出现的原因，和自己刚才想的有很大出入。

仔细一想便能明白，它们刚刚才认出灰八老爷，见面也不曾明说自己的来意，怎么可能是被专门派来接触他们的？

“你们两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顾十良再次发问，语气冷峻阴沉，闻者皆是心头一凛。

看顾十良的样子，灰八老爷这时也反应过来，既然它们不是来接自己的，为什么会在附近徘徊？

现在两界山内的精怪，为了不被柳长元炼成了分身，全都躲进了狐心窍里，为什么它们两个还在外面活动？

看着灰八老爷疑惑的模样和顾十良渐冷的眼神，哥哥灰福率先开了口，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回两位上仙和八老爷，我们......我们......其实原本在狐心窍里，前几天刚被几位长辈派出来，准备出去求援的。”

“我们本来应该溜出去找人帮忙的，但我们......不敢过去朝天峰和仙尾峰，才一直......在附近活动。”

之后弟弟灰禄也补充了几句，把情况说得更详细了些。

按照它们的说法，狐心窍内虽然能暂时避祸，但不是长久之计，光吃食就是个大问题。精怪虽然大都懂些辟谷术，吃东西不多，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吃，纵有少许存粮，最多也只能支撑几个月时间。

所以，狐心窍里的精怪也迫切需要寻找脱困的办法。

但靠自身的力量脱困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它们想到去外界求援。求援的对象并不明确，可能是道门，也可能是一些与出马精怪有交情的神灵妖物，只要肯伸出援手，它们来者不拒。

至于怎么离开此间，对狐心窍内的精怪来讲，灰家鼠精是唯一可能躲过层层看守，穿过朝天门或者仙尾门前往阳世的。而这对福禄兄弟，更是擅长此道的佼佼者，自然被委以重任。

可惜这两兄弟胆子太小，出了狐心窍后一直在四处躲藏，根本不敢上那两座山峰，试都不曾试过。

听两只老鼠说得合情合理，甚至主动揭了自己的仇，顾十良虽然仍旧觉得这俩货不是啥好东西，但确实也没找出什么破绽来。

“你们从狐心窍里出来，万一有事要回去怎么办？有没有约定什么开门的办法？”顾十良问，他在此间等了大半天，狐心窍仍旧不见反应，不免有些焦躁。

灰福听到后，回答：“回法师，约定开门的办法倒是没有，但管门的胡四九老爷，每天清晨会抽出半个时辰来观察中灵峰顶的情况。如果看到一些值得留意的，或许会出来查看，届时便能进入。”

顾十良点了点头，知道确切的接触时间后，终于松了口气，心中也明白，如果想进狐心窍，怎么也得等明天清晨再说。

暂时没什么问题后，顾十良自己打坐存想去了。

福禄兄弟则和灰八老爷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而闲聊，时而又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啊——！”

“啊——！”

听闻此言，灰八老爷脸上的毛翘了翘，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你们两个......是小福和小禄？”

两只鼠精这时也盯着灰八老爷，片刻后，发出惊喜的叫喊声：“吱吱！八老爷！是八老爷！”

虽然这两个老鼠精，有可能是从狐心窍里出来接他们的，但顾十良仍然怎么看这两个东西怎么不顺眼，觉得它们支支吾吾肯定有猫腻。

老鼠之类的事物本就讨人嫌弃，即便成了精，身上也鼠气难除，大多数人见了都不会喜欢。

这两股水本就很凉，里面还散布着不少有腐蚀之能的蛟龙毒瘴，泼在两只老鼠身上，瞬间就让它们清醒过来，并发出凄惨叫声。

两只老鼠感觉到一阵凉意和蚀骨的疼痛，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两个道士和一个家猫似的大老鼠正在围观自己。

两只老鼠你一言我一语，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们......我们......是灰家鼠精，刚才......刚才只想看看你们......”

正要再呵斥审问几句，却听灰八老爷突然问道：“你们是此间鼠精，那叫什么名字？是谁的门下？”

一只老鼠回答道：“我叫灰福，弟弟叫灰禄，我们是六老爷门下。”

另一只老鼠认真看了看这只家猫大小的胖大老鼠，补充道：“我们兄弟百年前入山，也曾在八老爷门下修习。”

顾十良冷哼一声，沉声道：“行了，别磕了。说，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刚才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两只老鼠识得这声音，知道这就是刚才吼得它们失了神的那位，不敢怠慢。

“八老爷，我是小禄！”

“八老爷您回来了！”

“我们只是看看你们......好奇而已......”

“现在这里不该有精怪，更不该有人，我们见了奇怪，想知道怎么回事......”

它们刚刚被顾十良那一吼震慑地不轻，此刻心中惊惧，顾不得检查身上的毒伤，伏下身子开始冲他们磕头，口中还大声呼喊：“上仙饶命！上仙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