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火

不皱眉不眯眼，骆橪的疑惑只靠声音撑着。不过，林漱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他故作委屈害怕的表情恳求着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骆橪——心里差点没让自己笑出来。

得到林漱点头回应，骆橪先愣怔一会儿，然后沉沉地闭上眼再睁开，忘记刚才的事，选择不去追究。她站起来，看看垫在自己座位下的树叶子，打量打量周边的景色寻找尘香寺的位置——就在她身后不远的林子外，只是门绕了些。

“既然来了就一起走吧。”

嫁祸给花香

四溢，不回首

自下往上看去，尘香寺位于尘香岛半山腰处；从外往里看去，尘香寺处于尘香岛的中心处。尘香岛的中心是一片往西边探出头的悬崖，底下原是溶洞，后来水量减少，溶洞便成为一个地下密室似的地方，如今只有一条小溪流从旁穿过，尘香寺就建在悬崖边上。

林漱看着寺院里的景象愣在骆橪身后，院子里狂风大作飞花满天，似有什么人影影绰绰地在尘埃里走动。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和寺外静寂的风景截然不同，他觉着里面不寻常，所以先谨慎地问骆橪：“阿骆，你看见什么了？”

“寺院里飞舞着漫天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花香，应该是丹桂的香气吧。”

林漱抬眼看着院里飞舞的桂花瓣感到一丝庆幸，幸好先问了一句，否则两个人看见的不一样可就糟了。知晓院中风景有异之后，他顺着骆橪的回答好奇地问：“如何知道那是丹桂？”

“除桂花特有的味道之外，泥土泛着红色，大概是尘土与落花混合在一起之后形成的。不过，寺院里哪儿来的风？”骆橪说着倒退一步站在院外空旷地方感受感受风力——院外的平静更显院中异常。

“院里有蹊跷。阿骆，你——”林漱是准备让骆橪留在外面等着他进去看，结果他手还没伸出去把骆橪挡在身后，她已经往前几步走进院门拉不回来了，所以他只能在后面转变语气兴致勃勃地补充说：“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对骆橪而言，尘香寺里除了漫天的风卷尘埃之外，无外乎两株盛放的桂花树和一排像是佛堂的屋宇，走进院中，除了看顾她身边的林漱，她需要做的只是捂住口鼻注意眼睛不被尘埃所阻就好。

可院里的一切在林漱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仿佛走进了一处妖异之地。发现院里狂风怒卷之时他就试过自己的灵力，没有法阵阻拦他用灵力，却有法阵圈着寺院让风发狂让花舞动，院子里左右两树丹桂红得异常，香气四散在院中却溢不出寺院，花瓣在不该凋谢的时节离开树身混进风里——混进风里尚可理解，组成人形在风中游来晃去就出人意料了。

见林漱走进院里后一直看着眼前风物发愣，骆橪退回他身边小心着问：“林漱，你怎么了？”

林漱摇摇头，回答说：“没事，只是担心尘雾里有东西。小心些。”

刚说完要小心些骆橪就一个人跑到狂风中间，急得林漱出声喊道：“阿骆，你做什么？”

骆橪边走边说：“看看风中尘雾里有没有毒物。”

“阿骆——”我看见的不是人啊。

林漱无奈地笑笑之后也走进风的中心，跟着骆橪左右走几趟之后温声问：“如何，风里可有异常？”

“没有——阿嚏——就是花香太浓郁。”

林漱停下准备安抚骆橪咳嗽的手，转为拉着她扯着她换一个地方，爬上一连串石阶来到佛堂门前。再回首，狂风在院里，花香在院里，院子与佛堂之间似是两个世界，佛堂周边的宁静平和真像是受到什么护佑。好奇得紧，他转身伸手准备推开门看看里面什么样，尘香寺供奉的究竟是什么佛。

“林漱，你做什么？”

林漱回视对他行为感到疑惑的骆橪，单纯地笑着回答：“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骆橪提醒说：“我们来只是随便看看，别让人发现。”

林漱做一个嘘声的动作之后轻声回答：“我就悄悄看一看。”

推开佛堂的门，没有想象中的佛像香火，确切来说，没有佛堂，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大坑，不过在林漱打开门后，阳光跳过他微微照亮坑底的黑色，一棵香气浓郁的桂花树把它茂盛的树冠探向光亮，妖气四溢。

和林漱一样震惊于佛堂中的巨大树冠，骆橪在林漱旁边推开另一扇门。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各自向两边推开五六扇门，让光完全照亮佛堂里的深坑和花树。

在向前走的路上林漱似乎总是会慢一步，即使是他一开始推开门。等他推开五六扇门之后骆橪已经提前跨步走进不敬佛的佛堂里，等他看过茂盛的桂花树冠之后骆橪已经先一步一跃而下跳进桂树生长的地方。

“阿骆——”林漱喊一声赶到骆橪跳下去的地方，只看见她单膝跪在地上。在他略显破裂的呼喊之后，骆橪若无其事地扭头回应一个浅淡的笑容，随后转头回去慢慢站起来，往树干走去。

是他关心则乱了，看到妖气就担心骆橪被伤害，忘了骆橪遇见新鲜事物难免会好奇。林漱倍感无奈地跟着跳下去，见到了沉香岛上最神秘的地方。想悬崖底下只是一处空旷的山洞，在上面建一座规模不小的寺院怕承受不住，所以山洞里有好几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上方重量。想桂树在黑暗中难以度过春夏秋冬完成一年又一年的开谢，所以抬头就看见寺院一扇扇门隔出一块块阳光养着桂花树，让它茂盛地扎根于黑暗向光明伸手。最神秘的地方并不古怪，一棵桂花朝着阳光长，几丛兰花靠着石块爬，一条小溪沿着石壁响，几方石凳随着心意放，一个茶壶在阳光下烟雾缭绕，几只茶杯在黑暗中蒙上尘埃，这就是一处地底小院，静谧怡人。

骆橪在一边仰望着透红的丹桂问：“林漱，你说，尘香岛上的人们会不会都以桂树为神？”

不一定，林漱觉得人们不一定知道尘香寺护佑的只是一棵硕大无比的树。不过看着骆橪一身丹桂花纹丹桂色的衣裳，林漱还是选择相信，决定回答说：“会吧，毕竟都把桂树穿在身上。”

“既然如此，何不光明正大地以桂树为神？这样做反而让人生疑，疑心我们看见的是什么妖物。”

林漱将一直兜兜转转看溶洞的目光转到骆橪身上，她的话虽是说给他听的，人却没看他一眼。

反正没人看，林漱撇撇嘴表示他才不会乱起疑心，没什么用。正在他表情有些不太好看时，骆橪转过头，一边朝他走来一边分析说：“夏秋两季生，冬春两季藏，百年的传说，桂花树，尘香岛，花倚镜，他大概不是一个人。”

林漱也觉得花倚镜不是一个人，因为尘香寺里来人了，院里风怒花飞的法阵有波动。

“阿骆，有危险——”

“砰砰砰砰砰——”

林漱绕着围墙走过半圈找到寺院正门时只剩感叹，感叹正门对着悬崖，感叹偌大一个圈只有一扇门。感叹之后，他对院里有些什么更加好奇，所以看见寺庙门前有一个身着染着丹桂颜色绣着丹桂花纹衣裳的姑娘时，他感到有些头疼——进去不容易。一开始他是想隐去身形略过那姑娘直接跳进寺庙里，可随即又担心被什么法阵反噬，所以只是静悄悄地走到那姑娘身后抬手一敲敲晕她。

结果——

林漱干笑两声，尴尬地说：“我以为你是尘香岛上的姑娘，所以就——阿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你打我？”

“阿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林漱站起来伸手拉着骆橪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对。

妖异扎根黑暗中

结果有些不好说——

林漱抱着向后倒向他的姑娘，一侧身，发现他怀里抱着的是骆橪——

“林漱——”骆橪手搭上林漱肩膀喊他一声。

无视他的关心，骆橪继续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在这儿？”

无法逃避，林漱只好回答：“这不是听说蓝守钦在洰河城，想起尘香岛刚好也在洰河城外，就顺路过来看看。”

回答还算合情合理。骆橪接着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漱？”

听见骆橪声音之前林漱已经几次焦虑地查看她为什么还没醒，此时有些神游天外，所以一开始没做出反应。

“好。”林漱故作乖巧地跟在骆橪后面绕半个圈来到尘香寺门前。

再到尘香寺门前，骆橪不复之前的徘徊，毫不犹豫地上手推开寺门，警惕着让尘香寺的景象展露在她们眼前。

惶惑地扭头，惊讶地出声问：“阿骆，你醒了？”

骆橪才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顾问自己想知道的：“你怎么在这儿？”

一时间，她怎么在这儿？她方才有没有看见他？她会不会知道是他打晕她的？她醒来怎么办？她看见我会不会怀疑我？许多问题在林漱脑子里转过几圈。因为担心骆橪看见他——此时逃跑以后否认怕是更惹人怀疑，再者，把骆橪一个人丢在尘香寺门前好像也不太好，想来想去，他把骆橪抱进旁边一处树林里，自己就坐在旁边等骆橪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