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火

“嗯。”

“禹九？”

“嗯？”

却无奈的人

被人牵着走

陛下来时禹九和沐子来正在归院，她和萧潇一左一右坐着，一个逗弄沐青祎，一个戏弄沐青炜，看似专心，其实有意无意的都在听旁边父子三人的对话。

“应该在里面。”

“你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吗？”

“你能让我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吗？”

“嗯。”

一声叹息后，沐子来拉着禹九走向不远处的石桌，边走边说：“好吧，我们来看看他们都说了什么。”

禹九抓紧依靠似的握紧沐子来的手，眼看着书房，左手掐诀施法，随即听到一个人说：“大哥，留川之战，我想请你代我走一趟。”

“陛下，你这是在为难我啊，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你最清楚了。”

“大哥，她已经走了，你要守着这份怨恨到几时？留川之战事关大局，龙叔年迈，小辛要防着北燕，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的，大哥你不要拒绝。”

禹九刚一听见声音就皱眉，那是想听清谁是陛下谁是沐王爷；现在皱眉，是在想沐王爷刚决定去找沐王妃陛下就提出了这么个要求，要怎么化解才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沐王爷答说：“好。陛下，我有个建议。”

“你说。”

“让太子殿下监军。”

禹九再次皱眉。昨夜玄英汇报时就说过战争爆发之前六王爷赵林楸随行监军，现在再让太子殿下赵林椿去，本就不对付的两个人还不知要发生怎样的冲突。

“林楸已经在留川城了。”可见，陛下有和禹九一样的困惑。

“正因为林楸在，林椿才应该去。三弟，你想看到的是他们兄弟俩和睦相处，相互扶持，可他们一直被大臣们推着走，如今已经走向不同的路，若是不加以控制，怕是会兄弟阋墙。让林椿过去，再和他们俩说清其中关系，正好让他们学会相互信任相互依靠，你知道，战场是个学着信赖彼此的好地方。”

什么其中关系？如今这样还能挽回吗？禹九无意间又皱眉了。

“只怕会扰乱他们的心。”

“我有分寸。”

斟酌再三，陛下建议道：“大哥，让子来陪着同去……”

为什么？除疑惑之外，禹九这次带上了不满，不过不等她听下去，沐子来把手从她手里扯出来，探向她额间抚平她的眉头问：“不过几句话而已，值得你连连皱眉吗？”

不该皱眉吗？不该不满吗？他之前让花倚镜给你下毒，好不容易才解了，现在又让你上战场。凭什么？即便你这些年有所伪装，但从前生病是真的，不经锻炼是真的……

沐子来贴心地选到七寸之处，劝禹九说：“我其实早有此意，留川城一行，让我陪着父王，再和灵齐同烨他们告个别，然后我们就离开，带着姝儿，去鳞谷也好，找林漱也好，我们一家三口游历四方也好，我们一起离开。”

禹九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该说的能说的似乎都被沐子来说了。她心底那些陪沐子来在沐王爷面前尽孝、和沐子来在虞都安家的想法现在很无力，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身份不安全，曾想过让沐子来陪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现在，和刚才沐子来说“嫁给我吧”的情形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她只是问：“我们不听了吗？”

真是油盐不进了。沐子来摇头感叹说：“不听了。”

沐子来和禹九回虞都当日只去了芦苑请安，其他事情都以长途奔波太累为由免了拒了，所以宣国公在王府里略一转弯去芦苑找沐王爷了，林漱和骆橪稍一转向去归院看萧潇了。不过沐子来并非是想休息，他刚到自来居就让人把玄英找回来，将他们离开这段时日发生的大小事情听了个遍，相关人事的动向都基本掌握了。

父子三人此时相聚，一个念着禹九，一个顾着萧潇，一个想着远在鸿谷的芦梵一，谁也没想避开身边人，避谈枕边人。

禹九点头答道：“嗯。姝儿虽然晚两个月出生，看起来却和青祎一般大。”

“在虞都的这些日子，我们多来看看青祎。”

路上，禹九左顾右盼一番，小心地问：“王爷方才的问题会不会让世子不舒服？”

想离开是非之地

所以沐子来在省却鳞谷一事之后只说他过去三个月在鸿谷解毒，想着两国交战虞都不太平就没带母亲回来，至于禹九，他三句说她在鸿谷陪他，两句讲他们回来路上去了一趟她家，剩下几句是表明自己对她的态度——他后半生是认定她了。借着此事，他将重心转到沐子归身上，说沐子归为维护他的名誉和侯江天冲突实在没什么必要，他若是还看重名誉在乎别人的看法，当时就不会离开。

沐子归先是笑说一句“我这，出力不讨好啊。”随后转为严肃，说侯江天针对的并非是沐子来一人，而是算计整个沐王府，他怎么可能坐看侯江天编排沐子来诋毁沐子来把侯轻尘塞进来？说着，他笑看沐子来，接着说他才不信沐子来会不在乎他人的看法，退一步讲，就算沐子来不在乎，但他在乎，沐子来是他弟弟，而且沐子来之前受大家喜爱一直都是好孩子，他怎么会允许别人损害他的名声？另外，当时那种情况——沐子来离开沐王爷颓丧，沐王府确实该以退为进，他一人在外面顶着算怎么回事，而且萧潇即将生产，还不如趁此机会回来陪萧潇，说实话，能得两三个月空闲陪萧潇母子三人，他自觉是赚了。

萧潇满不在意地笑笑，随后转向沐子归。沐子归确实有些无奈，谁继承王位本来不是个问题，但他希望会是个问题，他知道萧潇更喜欢云游天下，知道萧潇不适合留在虞都，他多想沐子来愿意接手，谁料，沐子来不愿意，还说了个他无法反驳的理由——这个无赖，就差没装乖撒娇了。果然，沐子来还是沐子来，打蛇打七寸，一句“禁足似的在虞都二十年”说尽过去二十余年的委屈，谁还忍心把他的下半辈子扣在虞都。

左顾右盼成为悄悄话的前兆，小心成为关心和乖巧的变相，沐子来很是顺手极其自然地抬手摸摸禹九的脑袋回答说：“不会。哥哥不在乎这个，倒是我，让他难做了，他应该也想和我们一样游四方览天下，现在却不得不留下了。”

不在乎吗？也想游历四方？那还是让他们不舒服了啊。禹九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沐子来不会走，沐子来不走，沐子归他们就自由了，不过也没愧疚多久，因为沐子来的手顺着她的头滑过头发路过胳膊牵住了她的手。

五日了，禹九还是没适应，别扭地让沐子来牵着走，为了让她放松，沐子来问她：“看到青祎会不会想起姝儿？”

谁继承王位确实不算个问题，沐子来的心思从来没放在上面，他从前想方设法讨人喜欢只是想得大家关爱想行事方便，并不是要“沐王爷”那个位置，所以一听父亲提起他就先说：“当然得由哥哥来。我禁足似的在虞都二十余年，好不容易能出去看看山川河流，父王您就让我出去吧。”

不在乎权势地位是一方面，禹九觉得，沐子来选择离开还因为她的身份。他们不在乎，只是不知道萧潇和沐子归有什么看法，毕竟谁接手主持沐王府这个问题可以说明沐王爷偏爱沐子来，所以在沐子来说话时她特意看了萧潇和沐子归的反应。

“战争结束后，嫁给我吧？”

一路被沐子来牵着，禹九低头不看路，现在因沐子来郑重发问停下而停下，她稍稍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祠堂。祠堂前有几步台阶，接着是一条路，背对祠堂右拐走几步就到书楼后门，果然，她躲开沐子来目光转身就见藏书楼耸立在自己面前，沐王爷接待陛下也许就在藏书楼。于是，想点头不点头想作答不作答想躲开不躲开的禹九答非所问地说：“子来，沐王爷和陛下在里面。”

如此这般，虽然结果还没说沐王爷就因祁管事派人禀告说陛下探访而离开，但是因沐子来拒绝沐子归默认，沐王府之后算是交给沐子归了。

沐王爷离开不久，沐子来走近禹九逗逗她手里的沐青祎，让她把孩子交给沐子归后两人就走祠堂前的小路绕从后院回梵园。

沐王爷在一旁是一会儿看萧潇禹九逗弄孩子，一会儿看两兄弟你来我往地说东扯西，一会儿又出神想到从前想到芦梵一。想出个结果后，他抬手示意沐子归沐子来停下，此举不是要评价兄弟俩的说法，他是想提出一个问题：他决定离开虞都去找芦梵一，沐王府未来由谁主持？按理，这不算个问题，王位该由沐子归继承，但是，沐子来更会识人用人结交人，萧潇想做大夫不该困在虞都这个地方，所以谁来继承应该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