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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经年

第 15 章 第15章

“哎……”顾音若此番也长长叹了口气,好好的一日光景,全让这些不速之客给毁了。

细心的秋樱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人已经出去了,又得了允准,这便进了苏怀瑾的房间,立刻将地上的一片狼藉利落地收拾了干净。

待屋内又被清理整洁,房间内只剩下苏怀瑾顾音若两人,气氛却是陷入了沉默。

顾音若此刻心中十分愤懑,心疼他都伤成这样了,却还不得安宁,见他已经说了让外面那人进来,却也不再阻止。她知道他腿上的伤口仍旧疼得厉害,故而仍是将他的裤腿卷起并未放下,而后用薄毯轻轻盖住他的下半身,又在外面给他盖上了锦被。

那中年男子这便又颇为自如地走了进来,所幸这次,没有带上上次同来的女人,“阿瑾,听说你最近身子不适,都没去宫里当职,是哪里不舒服么?”名唤“苏成彦”的男人望着他,眼中含笑,不清楚事实之人还真以为他是个慈父,这笑容看在顾音若眼里,却只让她作呕。

“喘疾发作,老毛病了。银子我已给您了,若无事,请回吧。”苏怀瑾不愿看他,只地凝望着上方屋宇,疲惫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哥哥对我不必言谢,这是应该的!”顾音若一面说着,一面揭下了覆在面上的□□。

“我有点累了,想再躺下歇息一会儿。”苏怀瑾道。

顾音若这便扶着他的上半身,缓缓躺下来,给他检查过腿上伤口确认无恙后,便给他掖好被子,却见他并没有马上闭上眼睛歇息,而是拿出藏在枕边的一枚发簪,握在手心里,细细端详着看得入神。

“哥哥,这是什么?”顾音若望着这簪子是用纯银打造,日光下熠熠生辉,顶端的翡翠玉石观之也很有质感,通体温润而透亮,看上去非一般身份之人所用。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苏怀瑾道,入宫那些年,这簪子是他唯一的念想,遇到顾音若后,念想才又多了一个。

顾音若知他是思念起了逝去的母亲,“音若也没了父母,以后,我们互相陪伴吧?”

“傻丫头,”苏怀瑾侧过身来,想伸手抚一抚她的脸颊,却终究只是抚上了她的发梢,“这枚簪子,音若喜欢么?”

“这簪子精巧别致,又透着一丝清贵之气,音若自是喜欢的,”顾音若道,“而且,这是哥哥的娘亲留给哥哥的宝物。”

苏怀瑾闻言心中有一丝欢喜,却仍是什么也没说,他又不是女儿家,这簪子放在他这里,也只能置于床头或是桌案前,最终,只会明珠蒙尘。当初娘亲将此簪留给他,是希望他成年后、成了家赠予夫人的,可他想到自己的身子、还有不确定的前路,望着眼前的顾音若,只微微叹了口气,不仅暗道自己想得太远了些。

“我给你带了点排骨汤过来,一早熬的,你多少喝一点。你这病,打从娘胎里带出的,这么些年也不见好,要不要请个大夫再来看看?”苏成彦这便将盛了汤的陶瓯放到案桌上,看似关切地询问苏怀瑾的病情,显然是没话找话。

“打从娘胎……”听到这四个字,方才只有些呆滞地望着屋顶的苏怀瑾不禁回过神来,憔悴的白皙面容也因愠怒带上了一丝红晕,“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责怪我娘么?我娘的忌日是哪日你还记得么?”苏怀瑾想到先前他母亲忌日那天,他这所谓的生身之父还带着那个女人来找他要银子,内心宛若天寒地冻,仿佛都能听见寒风在其间呼啸的声音,神色冰冷地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而后露出一抹冷笑。

“您说的话若是在家中能起到半点作用,我当初或许就不会入宫了,”苏怀瑾道,冷笑中透着一股嘲意,“况且,他的孩子留给他自己养吧,我不稀罕。送客!”

男人这下不知该说什么,愣了片刻,便只得出去了。

“你这小子,真不识好歹!”男人此刻气急败坏,“我是来关心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说罢,拿起给苏怀瑾带来的汤,重重地摔在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陶瓯破裂成了数块碎片,房间的地面上顿时漾开一大片水迹,凌乱不堪。

“哎……”苏怀瑾此刻懒得多说一个字,只低垂着头,眉头紧锁,“让他进来吧。”

“我知道你还在为过去之事恨我怨我,可你就算再恨我,我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娘无福,年纪轻轻就去了,我是个男人,不可能为了她孤身一辈子。你也知道的,那年村子里闹饥荒,家中几亩地一整年颗粒无收,你的两个弟弟还嗷嗷待哺,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有旁的法子才送你入宫,不然全家都得饿死。”男人就这么说完这番话,神色动容,语气间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仿佛苏怀瑾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而最委屈的人是他。

苏怀瑾已不屑于再与他争辩什么,他六岁那年母亲陆氏去世,而继母钱氏所生的两个异母弟,大些的苏怀琰仅比他小六岁半,那个女人,是身怀六甲时嫁给自己父亲苏成彦的,随着年岁渐长,其中缘由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怎么,在家中受了您那位夫人的气,就胡乱将气撒在旁人身上么?那日我见您对着您那位夫人之时,可是唯唯诺诺恭敬得狠啊,”顾音若伶牙俐齿,这下也不甘示弱,想起那日他同苏怀瑾后母苏钱氏一道过来讨要银两时,对那泼妇诋毁自己亲生儿子的言语听之任之,倒真叫一个低眉顺目、听话顺从,“您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

苏怀瑾却并不为他这无理取闹的疯魔举动所慑,只轻轻叹了口气,道:“送客。”

门外的侍从方才听闻房间里传来的争执声,本就想进来看看发生何事,这下见屋内一片凌乱,担心此人会对自家督主不利,这便匆匆送屋内这人出府。

男人暴怒的情绪这下平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故而神色又略有缓和,道:“阿瑾,我知道你恨我,可事已至此,一切已无法挽回。阿琰马上就要成亲了,他所生长子,爹让他过继给你如何?”他望着苏怀瑾笑道,好似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过错,极力想做些事来“弥补”。

苏怀瑾闻顾音若对着自己所谓的亲生父亲说起这些,只觉鼻中发酸,这便微微垂首,不想被此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男人这下不知该言些什么,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方才怒道:“你这小兔崽子,我是生养他的父亲,你不过一个下人,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他不禁恼羞成怒。顾音若一身侍从的简单男装打扮,此刻戴着□□,又刻意压低了音量说话,苏成彦自是没发现她是女儿身。

苏怀瑾陷入了沉思,方才这人带了熬好的汤过来给他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真的以为他是关心自己来了,实在是可悲可笑……顾音若见他神色淡漠,知他心中不会如面上这般平静,定然难过得紧,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故而轻抚着他的背脊,“讨厌的人都走了,现在只有音若陪你,哥哥别难过了。”

苏怀瑾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方才,谢谢你。”

“你……”苏成彦这下气得面色发青,便急道:“阿瑾,这就是你□□出来的下人么?这么对你亲爹说话,你都不管管?!”

“银子,我已经给您了,二十万两分毫不差。既然您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却又不走非得进我府中,怪得了谁?”苏怀瑾冷冷道。

一旁的顾音若再听不得他这番话,望着苏怀瑾神色冰冷,却难掩其中的失落苦楚,实是再无法眼睁睁地看下去,转而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道:“这位长者……我是因着您是督主的亲生父亲,才尊称您一生长者。我就想问问您,就算当年情形真如您说一般,但这世间,除了将亲生骨肉卖身入宫,便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么?您还知道,督主天生就患有喘疾,男孩入宫要经历什么不用我说您也知道的吧?您就不怕他会有生命危险、挺不过那关便去了么?您这般做法,便是我等旁观之人也会怀疑,您是否真的有将他当作亲生骨肉看待。”顾音若望着他,一连串提问,直逼得面前男子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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