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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经年

第 17 章 第17章

顾音若望着他温柔的眼神,从前,他微垂着眼望着她的时候,眼睛里便是有光的,这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极好看的眼眸,含笑的时候又如月牙弯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她的瑾哥哥,不曾变过,“哥哥看着办吧,音若喜欢什么,你应该记得的呀!”

“好。”苏怀瑾道,这便转身拂袖出门去了。

此刻东方既白,旭日尚未东升,顾音若望着一片冷暗光影下他离去的背影,又开始失落起来,又是,独自留在府里的一天。

苏怀瑾腿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虽已不再剧烈疼痛,却感觉奇痒难耐。

“哥哥别挠,若是麻痒说明伤口就快长好了。”顾音若见他禁不住伸手去触碰刚刚愈合的伤处,便给他在那伤口处涂抹上清凉药膏。她纤纤素手从碧玉瓷瓶中清透的药膏里轻捻了一点,而后动作娴熟地轻轻涂抹在苏怀瑾腿上的伤口处,只见伤口虽已经愈合,却留下了一道狭长蜿蜒的暗紫色伤疤,比之周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和其下隐约可见的青紫色筋脉显得格外刺眼,触之更觉有几分刺手。她的眸中瞬间漾满怜惜之色,而后快速帮他涂抹均匀。

一阵清凉的感觉从伤处传来,他方才感觉麻痒难耐之感减轻了许多,在顾音若抬眸的瞬间对上她一双晕染了薄薄的水雾的翦水秋瞳,他的目光亦有片刻的凝滞。

此刻天刚蒙蒙亮,他顺利赶在一众前朝官员之前入了宫。得了天子允准在府上休养,转眼已有一段时日不曾到此,这便向正殿走去。得天子允准,他可以同前朝官员们一同上朝,有多少人在背后诋毁讥讽于他,他现在已可以做到不管不问。正向正殿堂走去的路上,因着腿伤初愈,他此刻步伐仍有些趔趄,却听一个有些轻细的声音传来,“苏督主这是怎么了?”

苏怀瑾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同样身着一身蟒纹飞鱼服的男人立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宫道上,只不过苏怀瑾穿的是一身青灰色,素淡而深沉,此人则是一身炫目的红,映衬着他白净的面皮和细长微挑的眉眼,平添了几分不同于寻常男子的妩媚,苏怀瑾自然知晓他是何人,行到近处,见他面相阴柔中带着几分刻薄、几分寒意,正微启薄唇,望着自己似笑非笑。

此人是西厂提督刘玉柯,也是当今天子除却苏怀瑾外最为倚仗的内臣,但西厂成立时日尚晚,如今权势尚不及东厂,此人又比苏怀瑾年长、早两年入宫,当初苏怀瑾刚入宫还是个小内侍时,此人还曾仗着年岁长些又算得一众小内侍的头头,伙同他人寻衅欺负过苏怀瑾,只是后来见苏怀瑾心地善良不予计较,便也不得不对这小子刮目相看。后来二人同居一屋,虽性情截然不同,但同为残缺之人多年来相依相伴互为依靠,却也算得上朋友。

观这丫头眼中神色,是害怕,还是怜惜?他想着,自幼入宫加之这些年成为东厂提督的经历,受伤于他而言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况且,又有哪里的伤能比那私密之处更可怖更令人见之生嫌?若有一日被她瞧见了那处,不知她会作何反应,是如这般小心翼翼呵护怜惜?还是嫌恶之下掉头离去?想到这里,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顾音若知他今日便要入宫面圣,原是想劝说他再休息些时日,待彻底养好了伤能自如行走了再去宫里也不迟,可她知道他为了将裴岩拉下马已踌躇多时,最近又捕获了重要人证,此事便不宜再拖。今日,他已计划好将人证物证一并带入宫面圣,予以裴岩当头一击。

顾音若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日抄家时的情形,心间本能地升起一阵恐惧和恨意,虽然这恨意,并不是针对于他。然而这件事,终究是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没……没关系的,待会儿再换过来,多麻烦啊。”顾音若望着他缓缓道。

苏怀瑾虽听她如此说,却依旧捕捉到了她闪烁着的眼神中的那丝恐惧,故而只道:“没关系的,我也不喜欢那身袍子,不在宫中和东厂时,能不穿便不穿吧,”苏怀瑾道,伸手理了理顾音若有些微微凌乱的发丝,并不想再与她说这个,“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今日哥哥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督主今日不是要入宫面圣么?怎么能穿这身?”楚越不解地问道。

转眼过去了大半个月

转眼已有大半月不曾下床走动,双足刚落地时,他险些站立不稳,顾音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哥哥别急,慢点。”

“无事的,”苏怀瑾望着她笑得温柔,而后深呼吸,缓了缓神,轻轻迈着步子,走了一会儿,方才适应再次行走,“音若,我…..要更衣了…..”到底仍是不适应被她近身照顾,他便示意这丫头回避片刻,他自行更衣。

“谁说我要让她留下了?”苏怀瑾见楚越打趣地望着自己,心下不禁又升起一丝羞赧,这便急忙否认,“她留下不过是见我受伤,她身为医者不管不顾于情理不合,眼下我腿伤已愈,这便让她搬回对面的客房居住,待裴岩和顾家之事已了,我便为她安排更好的去处,便是为她择一良婿也并无不可。”他一字一句说着,语气看似平静,眼神却是不同于平日里的闪烁。

“穿那身飞鱼服,会吓到她的,”苏怀瑾语气平淡,掩盖着心头复杂的情绪,“一会儿行车至宫门前,我在车内换了便好。”这便一面说着,一面示意楚越拿上那身青灰色蟒纹飞鱼服,走出了房间。

“哥哥….你怎么穿这身了?今日不是要入宫面圣么?”顾音若见他一身广袖白色长袍,衣袂飘飘,衬着清瘦却如竹般修长挺拔的身姿,真真是宛若谪仙,她的目光不禁凝了一息。他们初遇那日,他便是穿着这身白衣,温润公子,是她对他最初的也是最美好的印象,原来这身广袖长袍,他到现在还留着,只是穿在身上竟比那时更显清瘦了些,这些年,他实是憔悴了许多。

“我穿那身,会吓到你的。无事,我坐马车入宫,行至宫门前,我在马车内换过来便好。”苏怀瑾道,神色温柔地望着她。他自然不会忘记,他带着东厂番子查抄顾家那日,顾音若望着着一身青灰色蟒纹飞鱼服的他时那难以置信又惊恐的眼神,这于她而言,必然是脑海中难以抹去的梦魇。

苏怀瑾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顾音若这便去唤楚越进来,不知怎的,他心下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之感,转过头轻叹一声,待楚越进来便关上了门,而后如往常一般让他服侍自己洗漱更衣。

“督主,顾….姑娘….您今后便让她这么留下了?”楚越问道,他疏朗的眉目中也含上了一丝笑意。他亦是个快人快语简单直接之人,此前见这女子意图对自家督主不轨,原是对她并无半分好感甚至动了杀心,可这段时日见她对自家督主悉心照料全然没有半分抱怨,加之知晓他二人从前之事,便觉着如今误会既已解开,她若一直留在督主身边倒也不错,督主清减孤独了这些年,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位体己之人了,一位不同于他这侍从和下属的体己之人。

苏怀瑾坐在马车里,从苏府到宫门的这段路并不长,但也是京城内最繁华的路段之一,其间经过的几间铺子,他到现在依旧记得,她喜欢吃的甜品、糕点是哪家,可惜的是,给她买饰品的那家店现下已经不在这里了。她不是个精于装扮自己的姑娘,可他也不想委屈了她,回来的时候,要给她买件飘逸秀美的曳地袄裙,他想着,这丫头总是那几件旧衣穿来穿去,真是辜负了这天生丽质。

行至宫门时,他在马车内,迅速而娴熟地换下一身白衣,穿上蟒纹飞鱼服,戴上提督特制的冠帽。入了宫,他又要变回那个阴冷漠然的东厂提督,一言一行间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人。今日,他便要将人证物证一并上呈给天子。那日他亲自抓到的人证,是当年边境互市案仅存的活着的证人,最近出现在京城怕是又有动作,他便赶在裴岩之前抓住他并将其藏匿起来,还有当年西域都护府裴岩下属与邻国使者密谈的记录卷宗和书信。当上提督这三年,他一刻也不得闲,暗暗将密探派遣到边境,及时为他传递消息。

“好啦好啦,督主,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又何必解释这么多呢?”楚越笑道,心下却知自家督主的心思,能允许一个女子搬入自己房中,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至少,不会是拒绝。

楚越侍候他洗漱完毕后便帮他更衣,穿好里衣后,苏怀瑾便拿出那身青灰色的蟒纹飞鱼服,正欲穿上时,又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将其放下,而后从衣柜最里层拿出那身广袖白色文士长衫穿上。

“真的不用....音若帮你么?”顾音若见他面色仍有些苍白,也不过是刚开始适应再次行走,脚踩在地上仍旧不十分得力,便想继续帮帮他,可想到更衣之事太过亲密,他如今尚未放下自卑和介怀,故而仍是忍住了这冲动,未等他回答便转而道,“要不,我去唤楚越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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