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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经年

第 18 章 第18章

苏怀瑾素来谨慎,为防突然袭击或是暗器,他的飞鱼服里都藏了一层护甲,他为了自保过去也学过些粗浅功夫,不至于太容易被伤到,这便缓步走进了些,不想这人嘴中忽然吐出一阵迷烟,苏怀瑾下意识地掩住口鼻,奈何此物无孔不入,仍是不幸中招。

他感觉一阵晕沉的感觉袭来,模糊的视线里,迷雾散开时此人已然断了气,他感觉脑子里开始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自己好似回到了童年里母亲去世的那一日,而后是一阵剧烈的痛意思席卷而俩,眼前的牢房变作了昏暗的蚕室,眼前死去之人也化作了入宫之时将自己生拉硬拽进蚕室净身的那中年人。可他终究有着坚定的意念和冷静的头脑,意识到自己这是眼前出现了幻觉,便迅速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只是可惜,此人已死,再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苏督主比我还小两岁呢,这年纪轻轻的,腿脚怎么就不舒服了?”刘玉柯问道,脸上带着一抹关切,又像是单纯的逗弄和调侃。

“咱们这些自幼入宫之人,常年躬身、下跪,眼下入秋,这天儿也凉下来了,腿脚多有难受之处是常态,刘督主又怎会不知?”苏怀瑾此刻已行了一会儿,腿上愈合的伤处又开始微微刺痛,只想快些去往正殿,不想再与他多说半句。

“那苏督主快去上朝吧,上完朝早些回东厂寻个地方坐下,天儿冷了,咱们这些人,身上少了那点东西,更得对自己好些。”刘玉柯望着他笑笑,细长眉目间仿佛含着一片融融春意,是与不笑之时的阴刻冷冽截然不同的模样,他说着,而后轻拍了拍他的肩。

苏怀瑾微微颔首,与他招呼过后,在他即将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时,感觉耳畔有一阵温热气息传来,只听这人对他耳语道:“知道你出城去追人证,腿上受了伤,我那里还有些药,若是有需要的,可以来我这儿看看。”

苏怀瑾的步伐不禁有了片刻的停滞,同为内臣,他对于刘玉柯多少是有些同理心的,此人虽曾经欺侮过自己,但也只是刚入宫时,后来与自己同居一屋,对自己还算得和气,甚至因着比他年长,诸多地方都曾关照于他。

“裴岩做过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为这样的人卖命,不值得。”苏怀瑾冷眼望着此人,见他并不如那些刚被招呼两下便狼嚎鬼叫和盘托出的人那般没骨气,倒也平添一丝敬意。

“你过来,我有事要告知于你。”此人道,神色依旧冷静。

“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心中默问,来不及深想,今日他手下的东厂番子还在京郊一处山谷发现了一批正在演练的死士,突袭之下抓住了其中一人,苏怀瑾判断这些死士十有八九便是裴岩所养,想到现下还要回东厂审问此人,下朝后便立刻回了东厂。

“无妨,就是腿脚有点不舒服,”苏怀瑾白皙俊美的面容神色平静,只淡淡一笑,“刘督主,好久不见。”

那时两人还未高升,苏怀瑾曾与同时入宫的赵玉安、比他早两年入宫的刘玉柯同住一屋,赵玉安与苏怀瑾同岁,也是个温和内敛的性子,刘玉柯则脾气古怪而暴烈,虽曾有过龃龉,却也不曾真有什么过节。如今回忆起来,四方宫墙内寥无期盼的漫长岁月里,最多的也就是这同屋而居的互相照顾、相依相伴,那独属于他们这样身世凄苦无依无靠之人的旧时岁月。

如今,二人各自高升,分别任东、西二厂提督,这些年忙于各自公务,加之私下频繁来往不免落人口实,二人来往自不似从前那般密切。庆幸的是,刘玉柯虽统领西厂,却也并未与苏怀瑾发生过什么正面冲突,这些年东厂更多负责京城官员的暗中查访,西厂则主要负责内宫一应事宜,公务上井水不犯河水,两人还算相安无事。

今日朝堂上仍旧如往常一般,官员们早早到此,却始终不见今上的影子,及至又等了两柱香时辰,天已全然大亮,日光撒上宫墙檐顶,方见当今天子迈着缓满甚至蹒跚的步子走进大殿之内。今上贺兰褀是个眼凸方颐浓须的中年人,且青黑的眼圈、无神的双目透露着他的疲惫,行过之处,一股浓郁的丹药味萦绕在周边的空气里,不必说便知他昨夜做了什么。

东厂大牢阴暗潮湿,血腥气扑鼻而来,惨叫声不绝于耳。“督主!”楚越并不需要上朝,故而早已提前来了东厂,“此人嘴硬得狠,兄弟们招呼了半天,一个字也没从他嘴里问出来。”

苏怀瑾缓步走进,望着眼前之人已被招呼得血肉模糊,想必东厂的“十八般武器”已然用了一半,便冷然道:“裴岩已被下了狱,识相的,还是赶紧招了。”

可此人终究是个训练有素的死士,既不畏惧死亡,自然也不会畏惧这皮肉之苦和一番逼问,听闻裴岩下狱,面上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你个阉宦,以为扳倒裴大人,便能高枕无忧了么?真是笑话!”

“苏督主,裴岩此人老谋深算心思深沉,且当今圣上…..”不想刘玉柯在原地顿了顿,仍是上前追赶上他的步伐,说到“圣上”二字时方才轻佻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却是并未明言,而后继续道:“你素来明形势知轻重,这般与裴岩针锋相对,对你有什么好处?咱们做内臣的,所求不过一个善终,其他事,与我们何干?”他不知苏怀瑾此举为何,但显然并不想他因此陷入危险之中。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苏怀瑾对上他细长却深邃的眸中关切的神色,知这种关心是出自真心实意,这便微笑着示意他放心,而后道:“裴岩之事,我自有打算,将来若有机会自会说与你听,但,不是现在。”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只留刘玉柯在原地发出一声轻叹,他不必上朝,这便转身回了西厂。

见今上已至,待文武百官论完其他事宜,苏怀瑾便将人证物证一一呈上。显然,今上的兴趣不在今日早朝所论及的任何事上,一副赶着快些下朝的样子,自然也包括苏怀瑾罗列的诸多裴岩的罪证,见人证物证俱在,便据此将裴岩下了狱,而裴岩被今上下令押解出大殿时,望向苏怀瑾的狞笑中,眼神里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不曾为自己做半点辩解。

一切都进展得太过顺利,不得不让他怀疑是否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今天子沉迷丹药不理朝政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可无论如何他已是个继位二十年之久的中年帝王,再如何昏庸无道,苏怀瑾也不认为他会凭自己手上的这些证据,不给裴岩丝毫辩解的机会便将他下狱;而裴岩的反应则更令他疑惑,那阴刻笑意间好似带着一丝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仿佛昭示着这不过是他苏怀瑾暂时的胜利。

这人,方才是在关心自己么?聪慧如他,有时也不知道,刘玉柯如今于自己而言是否还是如往日一般值得信赖的朋友,但闻他见之真切的关心,心下仍有些感动,便道:“多谢刘督主关怀记挂,本督知道了。”这便不再多言,在楚越的搀扶下缓缓迈着步子去往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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