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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经年

第 46 章 第42章

“在下冒昧借殿下府上的墨宝一用,作一幅画。”苏怀瑾温声道。

“且随我来。”贺兰熙便漫不经心地引他至书房,并吩咐府上侍从开始扑纸研墨。

苏怀瑾自幼便表现出极强的书法和绘画天赋,此番挥毫落纸,握笔的姿态甚是优雅,更如神笔马良般妙笔生花。他脑海中开始努力思索母亲生前的样貌,及至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一幅画便作好了。

玉真的反常举动让顾音若贺兰熙皆有些摸不着头脑,听闻她嘴里不断呢喃着“大姐”,眼角的泪不断滑落,他们便上前安抚她的情绪。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顾音若拿起手绢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瑾哥哥赠与我的这支发簪有什么问题么?”

玉真却是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向同样一头雾水、眼中却又染上了一层薄薄雾气的苏怀瑾继续走近几步,“这发簪……真是你娘留给你的?”她语气显然更加激动起来,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微微的颤抖。

“长姐……这就是长姐……”玉真拿着这画作凝视半晌,过了一会儿,又拿出一副珍藏已久的当年陆府的画师为长姐陆清荷作的画,两幅画刚一对比,便可确认是同一人无疑了。

许久,她方才抬眸,凝望着苏怀瑾俊秀的面容,就好似望着当年为了护住她们两个妹妹、不惜以身犯险的长姐,关切道,“孩子,你这些年,定是受苦了,你娘……她是怎么死的?”说到这里时,她眼中竟带上了些许恨意。

“小姨,就算他这幅画上的女子,就是姨伯母当年的样子,也不能证实姨伯母就是他的母亲啊!兴许……兴许他只是从前偶然见过姨伯……”贺兰熙再次上前道。

“住嘴,退下!”不想玉真此刻一阵怒意上涌,“我是你小姨,但你别忘了,我也是你师父!我叫你退下!”玉真满面威严,姣好面容好似染了一层霜,整个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贺兰熙望着她这般,好似又回到了儿时因练功和研习医术未达到她的要求、或是惹了祸事,被她严厉斥责时的情景,不由得为她气势所震慑,便只得退后,不再多言半句。

苏怀瑾方才一阵泪意上涌强行忍住,此刻见他师徒二人起了争执,再抑制不住自眼角滑落一滴泪,此刻侧过头望着身畔的顾音若,轻轻拭干眼角的泪痕,而后犹豫着,是否要回答玉真方才的提问。

“孩子,没事,如实告诉我即可。”玉真缓缓道。

“我娘一直身体不好,她是在我六岁那年病逝的,”苏怀瑾轻声道,“其实,恭亲王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可以,您可以随我回一趟兴县老家,包括我父亲在内的许多人,都还记得我母亲当年的身形样貌、生活习惯,再确认一下,也可确保不会认错了人。”

“不必再确认了,你就是我长姐的儿子。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玉真伸出双臂轻拥住他,似是察觉到他的无所适从,便放开了怀抱,而后好似想起了什么,“你爹呢?你娘走后,他怎可将你……”后面的话,她不忍再说下去。

“他……”苏怀瑾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嘴角只微微露出一抹苦笑。

顾音若便立刻握住他的手,紧挨着他的身子,同时轻抚他后背,示意他不要难过。

“他……他很好。”自母亲去世后无数被冷落忽视的日子、以及被亲爹骗入宫中的苦涩愤怒,稍稍爬到较高的位置便被亲爹后母当做摇钱树,一而再再而三地伸手取钱,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个女子、刚相认的亲人自己的困苦遭遇,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这发簪的确是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她已逝去多年,我自是不必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苏怀瑾望着玉真激动的神色,秀丽的眉眼,与记忆中母亲的模样有着七八分相似,难道眼前女子,便是母亲的亲人么?

玉真继续仔细观摩着这支发簪,正面背面、外面里面,反复确认过后,才用比方才平静些许的语气道:“这发簪,是家父在我长姐陆清荷及笄之年时赠与她的礼物,我陆家有姐妹三人,长女清荷、次女清榕、幼女清竹,我们三姐妹及笄之年时,父亲都有赠予我们一支发簪,皆为纯银打造,内部中空,簪壁上刻有一个“陆”字,长姐簪头缀的是翡翠,二姐是玛瑙,我的则是珍珠。”玉真一面说着,一面快步绕过府内厅堂,走进自己暂住的房间,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从里面拿出另外两支相似的发簪,“你看,和你这支是不是很像?”

童年里无数或模糊或清晰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苏怀瑾忽地感觉一阵泪意,或许是血亲间的天然情感,驱使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做出了一个提议:“请问恭亲王殿下,府上可有墨宝?”

“我一个堂堂亲王,府上怎会连墨宝都没有?”贺兰熙不屑道,“你要墨宝做什么?”

苏怀瑾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不知为何忍住了这本能地冲动,掌心传来的熟悉触感,竟让他好似回忆起儿时,母亲牵着自己的手,走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她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写字、绘画,也在自己玩耍受伤摔破皮时,帮自己涂抹药膏,温声抚慰……记忆中为数不多还记得的母亲与自己的温情时刻,开始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大姐?”

顾音若也上前仔细查看这两支发簪,只见这两支与苏怀瑾赠与自己的这支的确十分相似,唯一不同之处只是簪头缀着的饰物不一样。

“我陆家自本朝立国起便是名门望族,我们姐妹三人的父亲陆鼎承便是跟随□□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陆齐安之后。□□皇帝登基后,先祖为韬光养晦求得陆氏一门平安,便自请放弃朝堂上的高官厚禄,去往西南临川。一百多年后到了我们父亲这一代,便与熙儿的祖父贺兰拓结下了难解难分的缘分,父亲是贺兰拓幕府内的第一谋臣,贺兰拓的长子贺兰骏也就是熙儿的父亲,自幼便与我长姐定下了姻亲,怎奈天意弄人……”说到这里,玉真的声音再次哽咽。

苏怀瑾安静聆听着玉真讲述的故事,想起自打自己有记忆起,娘亲便什么都记不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却独独对这枚簪子视若珍宝,半刻也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身侧。原来,娘亲的亲人,便是音若的师父么?

“小姨,慢着!”贺兰熙却是忽地走上前,拉住玉真的衣袖,用一种冷静得近乎凉薄的语气道,“仅凭这枚簪子,就判定他是姨伯母的孩子,未免太武断了吧!兴许是姨伯母失踪后,路上遗落了这枚簪子,被旁人捡到而后留给自己儿子,也未可知。”贺兰熙淡淡道,他此刻也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个苏怀瑾,或许与自己真有某种亲缘上的联系,但他并不希望这是真的。

“师父说是就是,你插嘴做什么?瑾哥哥气质清朗高贵,与师父的眉眼也有颇相似,便是没有任何证据,我也愿意相信,”顾音若忍不住怼贺兰熙道,“怎么,就只许你一个人做师父的侄子么?”

“音若……”贺兰熙顿觉十分愤懑和无奈,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元宵夜,那一年我刚刚及笄,二姐十七,长姐十九,灯会上我们三姐妹一起赏灯,听闻城外有烟火表演,比城内还要热闹,便一同出了城。不知怎的,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许许多多的黑衣刺客,身上都带着兵器,我们虽有家仆护身,却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长姐为了保护我们两个妹妹,独自一人从隐蔽之处冲出引开了所有的刺客,临行前还不忘吩咐我们赶紧回家通知父亲。谁知后来,便也再也没了长姐的消息……”玉真说到这里时,已是泪如雨下,“原本……再过三月,她就要与姐夫完婚了……我们全家苦苦寻觅了两年,始终没有长姐的消息,后来,便是我二姐嫁给了姐夫,再后来,熙儿出生,兴安王府的辅臣何岐山反叛,兴安王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我与仅存的几名谋臣、家仆,抱着襁褓之中的熙儿,侥幸躲过一劫,便一路隐姓埋名,几年后来到了京城外的云隐观……熙儿长大了些,我便暗中联络兴安王曾经的旧部,密谋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玉真含泪诉说着这些掺杂着血泪与心酸的陈年往事,顾音若闻言也止不住红了眼眶,眼泪不经意间自眼眶滑落。而另一旁的贺兰熙,神色却十分复杂,只暗自打量着苏怀瑾,神色间对此,说不上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还是不屑。

“娘……”望着画上衣袂飘飘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子,他不禁再次红了眼眶,一滴泪悄然落在纸上女子秀丽的眼眸之下,竟使她看上去,也似笑中带泪一般。

众人皆望着画上倩女,只见她立于夕阳西下的田野上,裙袂飞扬,身形纤瘦,风姿绰约;凤眼含笑,樱唇轻启,青丝如墨。如此美丽的女子,与玉真容貌的确十分相似。

“所以,师父的长姐就是瑾哥哥的娘亲吧?”顾音若道,难怪,自己有时也会觉得,瑾哥哥的眉眼气质,竟与师父有几分相似。

“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玉真凝望着苏怀瑾与自己长姐陆清荷十分相似的眉目,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而后仔细观摩着他的面容。

“师父,快坐下,慢慢说。”顾音若这便搀扶她在桌边坐下,拜入师门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原来自己的师父与师兄,竟有着如此复杂的渊源,那么他们当初来到云隐观,怕也是为了隐姓埋名躲避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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