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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晨星

第32章 钟溯德的梦境(九)

“说得倒是轻巧,你自己也说,最终要拿出成果来证明自己,怎么可能与我们没关联呢?”卿雅雯嗔怒,忽然皱眉说道:“被你带歪了,我看倒是你自己没明白错在哪里。”

“错在哪?不踏实做事,还是太不小心被人利用陷害?这些不用你说我也明白。”

卿雅雯叹气,不想和他再争吵:“算了,说下去也没有意义,既然真相大白,其他事情也失去了再去争辩的意义。”

钟溯德也认可这一情况,说道:“听上去情况是最复杂的,但经过思考、评判之下,这说不定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

另一边喻恒筠略一挑眉,说:“无论属于哪种情况,都没得到证实,不能妄下论断。”

说着他从钟溯德手中要过日记本,在手中一溜地从前往后翻过:“这些暂且不论。倒是钟先生您,看完这本记录后,有什么感言想要发表吗?”

钟溯德深知自己说岔了嘴,连忙撇开话题,敷衍道:“没什么,只是让你解释不给我足够信任的理由,我又何曾做过让你丢失信任的事情?”

这下傅择宣终于明白,当初卿雅雯同钟缙维母子俩数次在楼下争论的中心矛盾所在。每次钟溯德在固定时间——或许就是傅择宣偶遇他的凌晨时分——将生活费放在钟缙维楼下的邮箱中,指望这笔钱能够抚慰母子二人的心。

暗地里,他一直在坚持做实验,以期能有所突破,拿出成果来让妻子对自己改观。只是没想到,卿雅雯一直不愿意收下这笔钱,总要和钟缙维就这件事情再三争论。

钟溯德没预料到妻子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愿意收下,又从某处听到卿雅雯每次都将生活费丢掉,弃之如敝屣,这才一时心绪软弱,中了病毒的招。

进入梦境重新经历当年往事,再次和家人分离,他却如同看着另一个人的人生,在心底评价每件事情的对错,是功是过,可每当这时他只剩迷茫。

大概任何人在回首过往时,即便后悔,也无法评价对错功过,出于当时自我心境之下的抉择,怎样都无法客观。

而他更是陷入过往,直至世界崩塌,在研究所昏天暗地忙着研究,不知春夏,失去自我。

直到钟缙维的到来,和喻恒筠的那一手刀。

而那本由傅择宣带来的日记,更是一个让他醒悟的契机。真正确定自己的确是被陷害的,确定方原从未责怪过他,反而对此毫无所谓。看到最后,他也不知多年的悔恨和愧疚,要何处安放。

当年方原不辞而别,他亦不知道从何补偿,谁知还没过多久,他也自身难保,从此物是人非。

“你看你,不也总是自以为是吗?”卿雅雯突然又愿意和他对话了,用略带嫌弃的语气说道:“我们谁也没法责备谁,我也从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而责怪你,方原肯定也是这样。”

“一面安心地受着这份功劳,一面又做出良心不安的样子?”卿雅雯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戳着钟溯德的脑门:“谁要看你那有罪者无病呻吟的模样?最开始就勇敢站出来说这个研究不属于你,哪有那么多事!”

“直到后来接到开庭通知,我们才得知这件事情,数十年,被你蒙在鼓里,明明是你的家人,却得不到任何消息,在狱中还拒绝我们的探视。”卿雅雯咬牙切齿地数着丈夫条条罪状,“你好好审视一下自己,这能叫‘什么也没有’?这也能叫‘一切安好’?”

“你在家里什么时候做过主?一遇到这种事情,闷声闷气什么也不肯透露,出了事后家人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看不看笑话,谁在意谁就在意去吧,我可不愿意做一个丈夫进了监狱,直到出狱都见不着一面的无情人。”卿雅雯最后终于怒道,“可谁想,我自己就还真成了这样的妻子!”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生活费,也许是哪儿来的三儿的和我弄混了,但只要碰上你这种没有担当的懦夫,即便是丢掉,我也不会收下!”

接着卿雅雯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可是,我爱你啊……假使这份爱情经历时间的变革而化为亲情,那也是来自这名世上不计代价爱着你的亲人的一份诚挚之心,怎么能以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面对他们的殷殷关切?”

“所以如果是我收到一份来自我爱之人的生活费,又怎么会以漠不关心的态度丢弃呢?”

随着卿雅雯最后的话语,钟溯德终于回想起两人过往共同度过的岁月,以及和发妻走过的艰难道路,对她无尽的感激之情。

在最初工作时,她温柔的鼓励。

不知人情世故时,是她在背后推他一把,带着他四处找人,为他在夹缝中谋得更好的待遇。

为他受家里人的气,为他诞下儿子缙维,在他玩心甚重时,独自在苦楚之中抚育儿子,却从不对孩子说一句重话,不道一句抱怨,反而总在说他的难处,说他工作繁忙。

条件艰苦时,也在互相扶持之中慢慢走过,东贴西补,最后终于在他获得组长的职位时,得以改善。

之后数年,和美之中,他却渐渐与家人离心,只专注于工作,甚至经常冷落妻儿,独自同外人在筵席上杯盏相交。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正是如此,他不曾对家人提及任何窃取成果之事,光鲜亮丽的他在事发之时也倔强地不肯向家人依靠,不愿接受他们的探视。

殊不知,在一开始,他坚定不移的信念就已改变,他完美无缺的父亲形象早已支离破碎。

可就算知道了一切,他亲爱的妻儿也没有就此放弃对他的信任。

似乎只要回到家,他依旧能见到卿雅雯和钟缙维柔和对他笑着,欢迎他回家;依旧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家,不那么富有但温馨无比的家。

单单想到这点,也叫人仿佛有了无穷的动力,仿佛拥有了整片宇宙。

即便他从不完美,也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支持着他,而他却从未回头。

想到这里,钟溯德心中的苦涩汹涌膨胀,最终化为眼中泪水,从眼眶落下。

解离崩溃的梦境逐渐修复,光芒四散。

第五天,午后,晴。

“很可惜没有直接结束梦境。”傅择宣的通讯器放在一旁,本人却拿着几张纸在低头写写画画,不紧不迫地对着通讯器投至半空中的影像说着话。

“是挺可惜的,但是就这样见见病毒被消灭后的世界,不也很有意思吗?”喻恒筠笑说,罢了对傅择宣手上不曾停的行动感到十分好奇,问道:“在做什么?”

“突然的灵感。”

想到之前钟溯德和卿雅雯两人唱下来的独角戏,他们作为陪衬的观众倒是观了一场好戏,喻恒筠意会地点头说:“不过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和你报告。”

傅择宣抬头问:“什么?”

“这么迟才和你联络,是因为之前去研究所走了一趟。”

“有什么发现?”

“发现比较恼人。”喻恒筠低声道,“那边的研究员很机智地把我引开了,让我去走了一趟过场,免费做研究所的观赏性动物,连所长的面都没见着。”

“有预谋的?”

“可能某人下了命令,不让我们接近。”

“别的呢?”

“有。”喻恒筠回答,“见到了方原。”

“嗯。”傅择宣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一下,倒是反问道:“感觉怎么样?”

“外表给人不像是典型研究员的感觉。”喻恒筠评价道。

“那像是?”

“我也说不准,只是隐隐感觉到他那不太寻常的气质。”想了很久,他才想出一种形容方式:“他那双眼,像是——能直透人心。”

“和你一样?”傅择宣平淡地问道。

喻恒筠愣住,忍俊不禁:“对,和我一样。”

好久他才止住笑意,问傅择宣:“既然现在以特殊身份都无法接近研究所,不如我们安排点别的行程?”

“别的行程?”傅择宣抬头,疑惑地问。

“对,在这个平和无比的世界里到处走走,怎么样?”

话题中心的突然转移,教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日记的内容上。

“这个笔记本中有什么重要的记录吗?”钟缙维好奇地问,“你们似乎都很重视这里面的内容。”

钟缙维被突然点名,愣愣地摇头。

见儿子这个反应,钟溯德也不恼,只是瞅着妻子慢条斯理地说:“你看事情总是那么激进。这不是你们在乎与否的问题,而是我的坚持。”

“我这么努力把自己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钟溯德表情凝重,沉声道:“不出门,废寝忘食,只一心钻在自己的实验里,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研究出自己的成果,向你证明,我不需要窃取他人的成果也能成功。”

“是不是想得过于复杂了?”钟缙维觉得尽管有可能,但他更倾向于选择最直捷的情况和猜测。

钟溯德解释道:“这是方原的笔记本。”

“方原?”

“什么果然?”

“可惜你还是没有成功。”傅择宣指出这点,引得钟溯德的刚要说话时提起的气一凝,就这么看向他。

和站在椅子尾部的傅择宣对上视线,钟溯德暗暗评价这位青年,一边说:“的确,没拿出任何成果,所以无颜面对你们。”

“我才不在乎你能拿出怎样的成果。”卿雅雯毫不在乎地说道,“你以为缙维在乎吗?”

“提到了他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但不知道那人是谁。”钟溯德回答,“重点在于,这是证明我并非主动窃取成果的最好证明。”

“果然是这样吗?”卿雅雯低喃。

钟溯德不愿停下,命令道:“继续说下去。我很想知道,明明缙维都一直相信着我,你却从来不肯信我,我留给缙维和你的生活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丢掉。”

“啊?”卿雅雯被这质问难住,“什么生活费?”

“你果然是被陷害的。”卿雅雯如释重负地露出笑容,突然上前给钟溯德一个拥抱:“不枉我和缙维一直相信着你。”

但钟溯德不认可,他挣开卿雅雯的怀抱:“缙维的确一直相信着我,但你并不是。”

“当年提升精神力研究成果的真正所属人。”卿雅雯插嘴,抢先回答了钟缙维的疑问,接着问道,“里面写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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