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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横滨打工人的我竟然

第12章 亡命赌徒(五)

“良子大人,我把人带来了。”

松田良子“唰”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红鸭绒被跌落在脚边,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川崎,满眼里只有站在白炽灯下、面容尚且青涩稚嫩的少年。

她未曾亲眼见过太宰治这个人,虽然有资料上贴着的照片,但那张一寸的相片无法拍出少年通身的气质的万分之一。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像是看见山雾弥漫、幽峭静谧的深谷,这样说或许不太准确——但太宰治,的确与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的脸逐渐重叠起来。

春日松了口气,这片区域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手机定位系统排不上用场。幸好天空晴朗,还有星星替他指路。

他的左手始终把木仓握在手里,紧紧贴合着手掌,那温度让他安心。

春日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远,从他所处的位置看去,再没有人踩出来的蜿蜒小道了。这里杂草生得有半人高,许多半伏在地上,像是突然被什么重物压倒一样。

“良子大人,这个人很危险,您离他远一点——”川崎咬牙,警惕地立在松田良子身边,偏偏又对太宰治心存畏惧,不敢直接对上太宰治的目光。

“我真的是第一次见你……”松田良子抬臂,涂着丹蔻的手想要轻抚上太宰的脸,“你跟幸雄,长得真像啊。”

川崎愤恨不已,却又不敢做出什么举动,他看着太宰治微妙地扯了扯嘴角,用缠满绷带的手隔开了松田良子的动作。

“不好意思,”太宰治礼貌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松田良子丝毫不恼,她好像是出了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上喃喃道:“你今年应该是十五岁吧,十五岁,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年龄了。我和幸雄,也是十五岁认识的……那也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原来,已经十九年了,幸雄离开我也有十五年了……”

太宰治注意到女人枯瘦的手腕上缠绕着铁链,铁链上连接着十字架,锃亮发光。

松田良子的语速逐渐变得又急又快,她的脸缓缓染上一层红色,脸颊酡红。

“你十五岁,幸雄离开我十五年……”话的内容越来越荒诞,太宰治几乎就要维持不了面上的表情,“上帝在上,伟大的神眷让我的幸雄回到了我的身边——”

那语调像是华丽的咏叹调,太宰治听来却非常恶心。

女人飞速地伸手,太宰治更快地撤回一步,让她扑了个空,看得川崎心惊胆战。

“跟我一起走吧,太宰,如果你来我这里,我发誓不会动港|黑的。”

哈——

太宰治几乎要被这个女人的愚蠢逗笑了。

“良子大人,”川崎心慌意乱,出声打断道,“我们的当务之急是……”

“川崎,不要说话。”松田良子厉声道。

太宰治露出冰凉的笑意:“我谨代表港|黑来这里做客,并没有跳槽的打算。”

他自上而下逼视着松田良子,后者在他的目光下打了个寒战。

“首领对良子小姐手里的一千亿资产非常感兴趣,也对良子小姐监狱里饲养的怪物非常感兴趣。”

他慢吞吞道:“就连我也非常想见识一下,那是怎样的怪物,才能训练出川崎先生这样的人才。”

川崎一惊,棕色的眼眸染上了恐惧色彩。

松田良子犹不死心:“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孤身在这里,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就算外面有你的人也——”

太宰治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点耐心,连表面的风度也懒得伪装了。

他斜眼笑了笑,话轻飘飘地落在松田良子身上,却仿佛重如千钧:“这话应该是我对您说才对。”

他瞬间掰过松田良子的肩膀,川崎夕完全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发生。

太宰治五指触碰到松田良子的刹那,墙壁、地板、监视屏……周围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月光下静谧的树林,微风拂过带起沙沙的声响。

松田良子的异能,正是「空间」。

能够筑起自己想要的空间。

川崎夕哆嗦着掏出手木仓对准太宰,手臂僵直得发抖。

“嘘,”太宰治温柔道,然后又对川崎说,“你可以试着开木仓,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打、中、我。”

松田良子猛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她能操控得了的类型。

“让我猜猜,你或许想问那些你派去横滨的‘清扫者’是吧?”太宰治在松田良子耳边轻声问道,明明是很小的声音,松田良子却觉得耳膜震动得发疼。

“那些都是很出色的异能者,甚至连异能特务科都垂涎不已。”

“虽然这话我不想亲自说,但是,你的那些好孩子们这个时候应该都全灭了吧?”一并死在那个小矮子的手下。

“不可能!”松田良子剧烈挣扎起来,她双目赤红,拔高声音咆哮道:“从鬼那里逃出生天的孩子们,是得到了神明的眷顾!你们杀了他们,神明会降下惩罚的!”

“愚蠢。”太宰治嗤笑一声,连解释都懒得多费口舌。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又变得温和起来。

“我有个很中意的部下在这里,”他把目光转向川崎,“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嘭。

嘭!

嘭——

春日的心跳声在静谧里无限放大。

他猜测自己应该走了一公里,这边比起刚刚那片树林来说,绿植要少了不少,土地暴露在空气里,铺满了枯枝败叶,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像是冰冻在了原地一样。

这里荒芜,寂寥,寒冷,山雾从地上升起。

除了干枯的树枝和落败的枯叶,还有数不清的断臂残肢。空气中浮动着令人倍感恶心的腐臭味。有的像是大腿骨之类的细长的骨头,和树枝混在一起,随意地丢在地上。

他眼前的不远处有一个像是法场的地方,木板上伫立着巨大的十字架,刚好够一个人锁在上面。十字架之下堆叠着许多头骨,有大有小,毫无例外的是,它们空无一物的眼眶都对准了春日的方向。

它们眼眶漆黑一片,固执地、牢牢地注视着春日,渗人不已。

有什么东西在向他袭来,攀附在他周围的空气里,黏腻得像是毒蛇,近得呼之欲出。

像是回应他所想的那样,在春日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里,一头庞然巨物从春日右边拔地而起!

但那似乎还不够。

第二头、第三头从他面前站了起来。

春日几乎是在看到这些人形怪物的第一眼,就要被那铺天盖地的恶意淹没。明明四下寂静无声,他好像却能听到无数人的哭泣、哀号与歇斯底里的嘶吼。

它们浑身上下都是黏腻的苍白,赤红的眼眸里欲望与贪婪像风暴一样猛烈。

它们是他从监狱里救下来的女孩口中的“怪物”,是马路须加监狱的狱卒,也是残酷的你追我赶游戏里的裁判者。

春日的大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

松田良子听了太宰治的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她的声音本就尖锐,笑声更像是针刺扎在耳朵里。

她的话包含恶意:“你是说那个和川崎一起过来的孩子?他先一步进了监狱里,我也很喜欢他。”

“但可惜的是,今晚是月圆之夜,太宰君。”松田良子提醒道,“我管不住‘鬼’,但是川崎可以。”

太宰治脸上少见地闪过惊讶和无措。

川崎的手臂仍然在发抖,他的手腕上,红色的手环在黑夜里发着灼眼的光。

鲜血在川崎唇边留下一道痕迹,红光将川崎的脸映得发红,也阻止不了蔓延上脸庞的绛紫。

松田良子笑得疯狂。

“今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谁也逃不掉。”

“昨天喂饱了一只,另外两只很是嫉妒,现在找食物找得急红了眼吧。”

惊鸟飞过,木仓声响起。紧接着是树木倒塌的落地声,以及让人心生惧意的脚步声。

春日出现在太宰治的视野里。

太宰治像是遇见了初见时的春日。

即使身后是比自己强大数倍的东西,那双水蓝色眼眸里也毫无畏惧。

狼狈不堪的、脆弱的、却像火焰一样热烈地的春日。

不一样的是,这火焰是篝火里跳动的火苗,不仅不会烧到别人,反而只会给人带来温暖。

——简直让人一瞬间产生错觉。

如果是这个人,他会教我怎么活下去吧。

四下无声,万籁俱寂。

脚下嘎吱一声,春日的动作停下了。他把手机打开,借着屏幕的光亮探看。

川崎夕领着太宰治自甬道里走来。

川崎夕如芒在背,一进入地下室,他就加快脚步走到松田良子身边。

“作为队长,除了要履行团结队友、完成交付的任务之外,也要牢牢记住,无论任务是否圆满完成、计划如何更改,也绝对不要做出临阵脱逃的事情。”男人的声音浑厚有力,似乎能通过时间维度传到此时的春日耳边。

晚间的风吹开阴云,晴朗的夜空里,孤独的圆月升起,光华如练。

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春日一向冷漠的表情露出一丝错愕。

——那是人的头骨。因为年岁太远,内里都被蛀虫啃食成了空洞,剩下光秃秃的外壳。他踩到了头盖骨的边缘,那里霎时留下一摊白色粉末。

下一步,或许就是完全不同的、未知的世界了。他仿佛间看见树影间漏出几束暗淡的光,好像是在恳切地邀请他踏足那个领域里。

不能逃,还有两个人没有找到。不管是生是死,至少要见到人。

春日用迈出的一步作为邀请的回答,坚定地走进了密林的更深处。

明亮宽敞的地下室。

春日有些摇摆不定,还能否继续向前了。

和那些异能者来比,他说到底也是个普通人。但比普通人相比,他或许又算是天赋异禀。不上不下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就算能和中原中也以及尾崎红叶打个平手,那也是在前者没有动用“重力”、后者刻意放水了的情况下罢了。

“你好,松田良子小姐。”不修边幅的黑发掩盖住冰冷的眼眸,太宰治颔首,朝松田良子行了个绅士礼,他的外形和与之相符的动作让他看上去非常温和有礼,“您真是与传闻中一样美丽。”

松田良子推开试图阻拦她走近的川崎,高跟鞋咚咚咚地踏在地板上,她走得很快,几步就到了太宰治跟前。她个子很矮,即使脚上穿着带跟的鞋,也仅仅是到了太宰治的眼睛下方。

春日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

有个身形高大的人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从他的视角,只能仰头望见对方留着胡茬的下巴。

春日慢慢直起身子,仿佛是被拉长了的镜头。他极目远望,视野之内,漆黑的树影婆娑起舞,像是魑魅魍魉附身,下一秒就能逼近到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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