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横滨打工人的我竟然

看来得找到异能者本人才行。

中原中也一脚踢开堆在铁架旁边的头骨丛，森森白骨横七竖八地趟在地上。他四下看了看，道：“人不在这里。”

太宰治背对着中原中也，声音闷闷的：“我又没说一定在这里。”

夜晚不知何时开始升起了海雾，风吹着漫过了港口，逐渐覆盖整座城市。夜空明净，孤月被众星不远不近地拥簇着，星辰像是冻结了的大雨，似乎马上就能落在身上。

大街上一片死气沉沉，雾霭弥漫之下，更是看不见人影。

春日解决完东区的军｜火库，从小巷子里闪到了街道上。

太宰回头望了眼中原中也，因为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对方身上的磁场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具体表现为，今天的中原中也暴躁了不少。

“……你的眼神太恶心了，再看把你眼珠抠下来。”

看吧。

“说正事，”中原中也正经道，“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哎，白麒麟不知所踪，横滨这么大，挨着挨着找得找到下个月吧。”太宰治弯了弯眼睛，他回头，透过窗棂，没有霓虹与灯火，只是凭着淡淡的月光，依稀看得见矗立在港口的耸入云霄的港｜黑大楼。海雾正沿着玻璃外壳一层层地向上攀爬。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太宰治说：“他这样大费周章地将整个横滨的异能者牵涉进来，让他们异能分离，绝对不是政府所要求的，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毕竟异能特务科下的危险异能者，能被冠以“危险”二字，不仅仅是因为拥有得天独厚的强大异能。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的思想像是沉在深潭里，难以窥其全貌。在没有人控制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他们带来的是普罗米修斯的火种还是潘多拉的宝盒。

太宰治正准备收回目光，远处突然狂风骤起——那当然不是从海上刮来的台风，以东区的某个地方迅速回旋上升，周遭的大雾都被席卷得无影无踪。

“喂，太宰，那是——”

“啊，我看见了。”太宰治双手攀在窗框上，手掌的温度很凉。

涩泽龙彦拥有让异能者的异能与躯体分离的能力，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能使一切异能无效化，而春日可以在与他接触的情况下还能使用像异能一样的力量。

他从第一次见到春日的时候就知道，春日的身上有他消除不了的能力，那是根植于血脉的力量，跟异能不是一个体系。

这件事只有他清楚，甚至连森鸥外都不曾察觉——他从未在人前碰触过春日，哪怕是隔着几层绷带。

现在横滨所有非异能者都不见了，异能者除了他和中原中也两个人，几乎都在和自己分离出身体的异能战斗着。

所以那个方向只能是——

春日在那里。

答案对等起来的一刻，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熟悉的火光照亮了没有光亮的夜晚，隔着好远都能闻到烟尘的味道。

“中也，我们走……你怎么又跳楼！”

“因为快——你这家伙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吗？”

中原中也提着太宰治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像那里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行了，快走吧。”

中原中也走到自己的爱车旁，熟练地跨上车，打开引擎装置，排气口放出浓烟。

他扭过头对太宰治道：“先说明，只有这一次允许你坐在后座上，之后我会把座椅换掉。”

太宰治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小声嘟囔了几句“小矮子不讲道理”——当然并没有让中原中也听见，迈开长腿坐上了后座。

十分钟前。

春日有绝佳的视力。在那个人走出浓雾的前一秒，他就已经瞥见了全貌，同时将短刀护在身前，木仓对准人形的方向。

春日这个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跟白头发的人合不来。上一次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个浑身浸满恶意的青年是一头白发，面前这个人也是。

不同的地方在于，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十分浑沌，他一时之间辨别不了善恶。周遭的空气因子也只是紧缩了一瞬就平静了下来，甚至不比见到中原中也时那样活跃。

他的视野被纯净的白给占据，明明是那样神圣的颜色，却像是与其他东西混合在了一起慢慢沉淀下来。

距离拉近，白发青年完全暴露在春日面前。他略显病态的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连上扬的弧度都像是格式化了一般，他朝春日微微颔首：“你好。”

春日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白发青年——涩泽龙彦神色疑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这里应该只剩异能者了。”他顿了顿，猩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春日，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你灭掉了自己的异能？还是说，你的异能不能被夺取？”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春日漠然地想着。

但不管如何，春日敢肯定，他一定与这场大雾有某种关联，他的直觉在这些事情上非常准确。

春日猛地瞬身至青年身边，微卷的刀刃压在对方脆弱的脖颈上，最锋利的地方抵在大动脉的位置，只要他想，随时都能结束青年的生命。

涩泽龙彦低低地笑起来：“你并不想杀我，我说的没错吧？”

春日回以一个冰封的眼神。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某种不朽的、美丽的事物。它不囿于灵魂、不禁锢于躯体，甚至超越永生，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拥有无上的美感。”

涩泽龙彦的双臂在兴奋地颤抖。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不对，神的指引让我走向这里，我知道一定会有让我感到惊喜的事情等待着我。你是个拥有惨痛过去的孩子，你可能忘了，但我知道的。”

他在说什么……？拥有惨痛过去的孩子是谁？

春日的视线里，涩泽龙彦的嘴唇上下翕动，他的声音在春日耳里逐渐变成刺耳的杂音，通过耳膜的震动不断刺激着大脑，挑拨着他连接道某处的神经。

“正是因为品尝到了痛苦与绝望，所以才舍弃掉了过去的一切，但没了记忆的你遵循着本心想要溯回时间找回记忆，就算再一次被黑暗吞噬也不害怕……”

让他停下，让他闭嘴。不能让他再讲下去。

“我一直寻找的东西在你这里吗？”

春日几乎是下意识地结印，短刀和手木仓随着他的动作掉在地上，响声沉闷。

他向后退开，似乎这样就听不到对方讲话了。又像是在给自己建立起一层保护障包裹住柔软脆弱的内心，而涩泽龙彦的话就像是利刃，不停地往那层保护障上戳，每一下都引起极大的震动。

炽热的火舌和狂暴的飓风一齐朝涩泽龙彦涌去，可也顾及到对方的性命，只是威胁似的从他身旁险险擦过。

涩泽龙彦向前一步，立刻就有火团直奔他面门而来，打在他脚边身侧，不让他继续靠近。

春日的眼里酝酿着狂风暴雨。

他头皮发麻，他在恐惧，恐惧从青年嘴里听到那些他不想听见的、对他的剖析。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对他说：是的，就是这样。

“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你也不需要这样，毕竟那也是你想去做的不是吗。”涩泽龙彦语气舒缓，慢悠悠道。

“闭嘴。”春日的声音像是掺了沙砾，低哑得不成样子。

涩泽龙彦道：“我很能看明白你，在我眼里，你就是那样一个孩子。”

机车冲破浓雾从远处驶过来，急转弯之后停在春日身边，在地上留下重重的车轮印。

“春日，你没事吧？”中原中也问道，他语气不善，却是冲着涩泽龙彦：“白麒麟，就是这个人吗？”

春日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色有多么差。

水蓝色的眼眸，像是此刻的横滨一样，第一次漫上了海雾。

甚至在太宰站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春日，”太宰的声音，好像是拥有撕破黑夜的力量。“看着我。”

春日愣愣地照做。

“你在这里，活在现在的时间里。”太宰治伸手指着自己的鸢色眼眸，那里平静无澜。

“在我这里，你是唯一的真实。”

他受了点轻伤，左脸被炸｜药爆炸后飞起的碎石擦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五脏六腑也有些疼痛，似乎是被冲击波影响到了。

春日拿手背随意蹭了下脸，衬衫上很快出现血迹。他把木仓握在手里，面容上古怪的表情一闪而逝。

琳琅满目的结晶，整齐排列在铁架上，有的纯净，有的浑浊，五彩斑斓，在灯光下交相辉映。

太宰治伸手拂过晶面，手心大小的晶体在他手下完好无损，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没有任何变化。

但政府没有想到的是，涩泽龙彦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异能特务科终于还是出手了。只是到底是出于对那几千亿资产的欲望，还是镇压横滨的暴动，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心底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驱使着他向某个方向走去。

太奇怪了。

春日猛地停了下来。

因为超出他们理解范畴之外，不受他们的控制，所以叫他“疯子”。

把涩泽龙彦投放到横滨是一步险棋，还走错了位置，让本就沦陷的横滨，彻底失控。

找到涩泽龙彦的藏身之所对太宰来说并不费力。

尽管因为里世界的火拼，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店铺打烊，可到底是有人的。可现在春日感觉不到一丝生灵的存在。

像是雨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宰治渊薮般的鸢色眼眸倒映着彩色的结晶，出神片刻。

绝对不能用平常的观念去揣测涩泽龙彦的想法。

雾霭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在他面前，一步一步靠近。

白麒麟涩泽龙彦，异能特务科管辖内的危险异能者，异能力名为「龙彦之间」。是可以将异能者的异能与躯体分离剥夺、化成结晶的能力。

迷雾里没有人烟，春日周围的空气因子也平静无澜，昭示着这里没有任何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