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吉日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当初那姓冯的掌柜急于脱手铺子出一百两都满脸肉痛的样子，却不想这月月打点都要五十两了，不过从前的德昌当铺是挂在屈府名下自然不怕衙门穿小鞋，却不想省下来打点的费用那姓冯的这些年看上去都不赚钱，可见这生意差到什么地步了。
“听说对面铺子翻了半月，还要开典当行呢，你说说那接盘的东家是不是脑袋淤，开了十几年的旧当铺都倒了，换了个新壳子居然还要做这行，这不是闹呢吗？”
女伙计年纪不大说起生意经来却头头是道，那副痛心疾首，啧啧摇头的表情，仿佛已经见证了对面重蹈覆辙后的穷途末路，成功把屈凝逗笑了。
屈凝一早出了府，在人还不多的时候从后门进了店里巡视一番，还顺着这条街走过两遍，确认万事俱备就坐在铺子对面，一家不起眼的小摊子前要上一碗馄饨面打算边吃边等。
端面碗的女伙计见她坐下来攥着一块抹布快要把坑坑洼洼的旧桌面搓起火了，才小心翼翼地把热腾腾的面食推在她眼前。
也不怪人忽然洁癖，实在是屈凝今日拾叨出一身剪裁绝佳、靓丽脱俗的世家贵女打扮，和这家简陋的街边摊半点不搭边。这就像一群草鸡正撅着屁股琢米的时候，从篱笆外跑来一只仙鹤，迈着大长腿表示也要加入其中。
“我？我倒不是。”小伙计摆摆手，“我和我娘干面食人开当铺不是一个行当，不冲突，反倒是对面生意若是红火了，我们这片小摊子还能多点人气。”
屈凝点头，心道这小伙计倒是头脑清醒，不跟着翘首起哄。
“所以呀，我们也是希望对面能撑久一点，眼看一会开张了，这半月来一直闭门翻新，也不知道翻成啥样，够不够应付今天。”
屈凝见女孩蹙着眉头长叹一口气，像是比她这个正经东家还要忧心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你想去看看吗？”
“不能吧，进去是要帖子的好像，我们这种小本买卖的可不够格。”
“没事，你盼着对面铺子开业大吉，那掌柜若是知道了肯定也高兴，”屈凝笑着安慰，“但愿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撑久一点’，也不辜负小伙计的心意。”
“是啊，但愿吧。”女孩应道，声音有气无力，似乎也实在不报幻想，眼尖瞅见有新的客人走来，朝着屈凝点点头，忙去招呼了。
而”心大”、“钱多”还“脑袋淤”的幕后东家屈凝抬头瞅了瞅天色，看见街对面走出来的郝掌柜早早指挥人散布在街道边维持秩序，满意地支起下巴，她有预感——待会，注定是会引发不小的轰动。
伙计扭过头和老板——也是自己的老娘，对视一眼，果然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惊讶以及惴惴不安。本来母女俩还能放心地对过往的食客打包票小摊绝对好吃干净，便宜实惠京城内只此一家，然而现在，娘俩不约而同谁都没了拍胸脯的自信。
望着那人葱白的细指伸向斑驳的筷筒，年轻的伙计瞪着眼手心都要冒汗了，紧张程度不亚于眼睁睁看着女帝陛下翻绿头牌，心里各种祈祷对方挑双崭新光滑的，不然怎么配得上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啊我天老爷。
对方神神秘秘地比出一个巴掌，成功让屈凝挑了挑眉，“五两？”
“哪能啊，我们这小摊子都不止呢，是五十两！”
屈凝拉家常一样，想了解一下周围对自家新店的评价，一副闲聊的样子成功让人打开了话匣子。
开张的吉时定在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测算的人说今天是黄道吉日，乙未时，冲牛，宜祈福、嫁娶、求财开市，明星武曲，开业大吉。
屈凝不知道自己这张脸这身打扮给人带来怎样的压力，她只知道自己饿了，半个时辰前府里那小碗粥压根不顶饱，如今，热气腾腾的海碗端上来，面食的味道混着麻油香一下子就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于是乎，随手抽了一双筷子，挽起袖子就开吃。
伙计跟着眼皮一跳，见她那粉色的宽袖落在桌上，随着主人的动作不时拂过坑洼的桌面，心惊肉跳地想着：“我刚才怎么就犯懒没多擦几遍啊，她那衣裳得多贵呀，我都看见那袖子边描的金线了，一闪一闪地简直快要刺瞎我的眼睛了。”
“谢谢。”屈凝从里面舀了一勺醋，笑着点了下头。
“你是说那家啊，正好今天开业，原本是个老当铺，生意不好让个外地富商收走了。”
“哦？外地人大老远来京城收铺子？”屈凝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是啊，大概心大吧，以为京城有钱人多好赚钱，可是也不想想，这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我娘说就这店面不说别的，一月给衙门的打点少说也得这个数。”
“伙计，醋没了。”屈凝倒了倒醋瓶没倒出来，抬起头无比自然地提醒道。
她说啥，啥没了？伙计愣了半拍，在她娘越发“凶狠”的目光中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抢过她老母将拿起的醋罐子，放到屈凝手边。
“哎，现在呀，临近的大商户都等着看笑话呢。”
“你也想看笑话？”脑袋淤的幕后东家屈凝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不谢。”伙计磕磕绊绊地回答，近看这人的面容，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长成这样的，神……神女居然也爱吃醋欸！顿时多了些真实感。
“伙计，问你个事，你知道对面那家铺子吗？”
年轻的女孩扭过头，显然她娘也是同样的想法，正在用谴责的目光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