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佑九州

“不怪他们。”冯玄也道，“做戏做全套么，外面都是人精，我不受伤怎么瞒得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石芦儿仍是心疼。

“瞎子呢，他怎么样了？”

萧道成与檀僧信下意识靠到一起，但接下来，他们便发现，四周人声陡然消失。

“他启动了守山迷阵！”萧道成惊道。

“明将军，你不是说他早已将守山阵关了么？”

“他倒是轻松。”诸葛笑道，“飞剑尽是我在掌控，他只要比划一下姿势即可。”

“你来挨一刺试试。”

“倒是夫子与姊姊，方才郎君那一击……”

“不妨事。”夫子的声音传来，“正好清了淤血，胸口舒爽了许多。”

“小先生又借了社神神力么？”慧心的声音道。

“自然，否则哪能与你一战。”冯玄得意地道。

“截气指也太过神奇，贫道眼下的境界，便是社神亲临也不可能与我斗个旗鼓相当。”他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社神何止不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能挡得住他一道密咒便算是撞了大运。

但冯玄的截气指神奇无比倒是事实，四品神力使出的截气指，竟跟二品大能打了这么久，虽说旗鼓相当夸张了些，却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那是我这些日子勤奋不辍而已。”冯玄清楚自己的修为上涨速度，十几天以前他同样借了神力，还只能跟三品的沈攸之打一打呢。

“但你切莫过于依赖借力。”诸葛正色道，“否则影响心性，你自己的修为很难再有提升。”

“我明白。”冯玄也正色回道，“再说了，神力只能借一刻钟，我若自己不强，一刻钟以后就等死么。”

“此是正理。”瞎子难得地赞了一声。

几人说着话，等着大阵再次关闭的时间到来。

按照诸葛的计划，大阵的开启与关闭是需要有绝对保障的，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将时间拖到姜道礼回来。所以在离开时，他给了冯玄一张阵图，让他利用原来的守山大阵布置，重新调整出一个新的迷阵来，但现在看来，冯玄并没用。

因为冯玄突然想起马回临羽化前与他的谈话。马回说，若是守山大阵坏了，可以请邛山山神帮忙修整，他说当年祖师布置守山大阵时，乃是与山神合作完成的。

刚好，这时候他又得到了山神真名符文，所以他想，诸葛的阵图怎比得上祖师创造，又由马回师兄改进了的守山大阵呢，既然目的就是把外面的人迷晕，三元观原本的守山大阵当然更好，所以他便请来山神，为他重启大阵。

这位山神虽然冷了些，却也甚好说话，竟是问都不问便答应下来，否则众人此刻哪能这么轻松聊天。

“这便是最好的了。”诸葛也感叹道，“我的阵图虽说也是传自先祖，但面对檀僧信能坚持多久，实在没多大把握。”

“檀僧信？”冯玄看向迷雾重重的外面，道，“他应该在考虑破阵了吧？”

“我说。”刘凤子突然一拍大腿，咋呼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时候诸葛三人应该趁机离开三元观，乃至离开沈黎郡，离开益州，不过冯玄心中有些事情，需要向几位大能尤其是诸葛先生请教，于是便临时决定留三人吃午饭。

时下除非高门士族，大多百姓仍是一日两餐，不过冯玄在三元观中甚受宠爱，打小便是一日三餐过着日子，因此也就有了午饭这个说法。

冯玄自从学会截气指以来，屡屡面对远超他的对手，但截气指专破真元的特性，也总能让他逢凶化吉。自从体内真元转化为非真元非真炁的神炁之后，破真元的特性更加不可思议，就连宗绮的葵花点穴手都对他毫无作用，这也触动了他很难被触动的脑子，于是思考了一些事情，做了一些猜测。

就在方才，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的截气指不但能破真元，也能破真炁引动的天地元气，也就是俗称的法力。

他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留下诸葛，准备请教一二。

诸葛先生学究天人，乃是能与三元观众师兄相提并论的存在，虽说知识面可能不如道士们广泛，但对于这样的基本常识，他还是能解答一二，就算不能解答的，稍稍推敲一番，也能八九不离十。

其实冯玄的情况很简单，他所谓的神炁，并非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那叫神力。

趁着借来的神力还未还回去，诸葛与冯玄过了几招，立时发现，冯玄的借力，与别人画符借力完全不同。

一般道士画符念咒请神，请来的无非是神魂抑或神的分身，神明要么上人身展示神迹，要么借力给符主做点什么，但这个借力是有讲究的——若是符主修真炁，这力就会在他身上体现为真炁；若符主修武功，这力就会在他身上体现为真元，绝不会是神明本身的力量。

神明本身的力量，叫神力，乃是与真炁真元都不相同的一种力量，诸葛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来源如何，但好在他见过，也清楚神力特性，所以他能断定，冯玄所谓的神炁，便是神力。

否则，社神不可能一个月连着两次都借力给他，修为再高深的人，半年内也不可能承接两次神力入体，那会死人的。

冯玄的运气已经不能用逆天来形容，因为将自身真炁与真元炼化为神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有史以来，神力都只能由天道赐予，不能修炼，但显然，天道没看住冯玄。

“确凿无误，否则阿子怎能带兵上山。”

“以他的修为，绝无可能再次开启大阵！”檀僧信虽非奇门行家，对这点常识仍有十足的把握。

石芦儿不言不语，只怒目而视。

“姊姊莫怪，郎君也不曾想到。”刘凤子赶忙圆场。

如此通过三重转折，任萧道成与檀僧信再智慧若海，都绝想不到这只是个苦肉计。

这大雾来得异常古怪而迅猛，一个呼吸时间不到，竟将所有人的视线完全隔绝。

“三元观还藏着高人？”

“若非当初布阵之人或握有大阵枢机之人，谁也不能再次开启已关闭的大阵。”檀僧信道，“此时不是讨论的时候，明将军且跟着贫道，咱们去闯一闯这号称奇门第一的三元观守山大阵。”

诸葛先生夫妻与慧心假扮地字部行走，与冯玄合演一出苦肉计，以向朝廷证明他手中并无《武经》，但实际操作并不简单。

而且方才他们并没出工不出力，那可都是真正的厮杀，虽说时间短了些，却也说得过去，毕竟众人周知，冯玄是肯定有后手的。

但诸葛也没想到，冯玄这厮竟故意将自己弄伤了！

“这金刺看着骇人，都是皮外伤罢了。”扮作修士的诸葛略微尴尬，他哪想得到冯玄竟真的去挡那金刺。

他动弹不得主要因为两个原因，第一当然就是受了伤，第二却是石芦儿不许他挣扎起来，嗯，因为他受了伤。

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有冯玄受伤这一环的。

大雾起来，他们虽有符文在身，却也看得不远，此时却听左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死不了，皮外伤。”

大家都知道瞎子经历过什么，这点伤对他来说跟蚂蚁咬一口没多大区别。

首先不能让萧道成与檀僧信这样的聪明人看出端倪，那便不能上场就直接找上冯玄，此戏必须演得一波三折才能以假乱真，所以他们首先找上了早就该清理一下的十三鹰，而后诸葛略施言咒，让伶流出首了宗绮。

再之后他们顺理成章找上宗绮，又逼得宗绮出首了冯玄——人若到了生死关头，求生无望，总是希望拉个垫背的，而无论用不用言咒，对宗绮而言，也只有冯玄可以垫一垫。

而另一边，冯玄正被石芦儿抱在怀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