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漠极轨

路荆轻声在边上卧下，“签了。”

“这一定是你最明智的选择，乌台能给的我们一样能给你。”主任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将分享全部深空。”

路荆隐隐感觉主任在暗示天体空洞，但从他们的邀请和数月的交流看，主任负责的工作更贴近漠星，从技术实现的角度看，漠星的确是当代技术的唯一试验场地。

“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会议。”曲集扫过一遍呜，该来的几只呜都到了，“我宣布一件事，乌台来年的经费将只能维持目前的编制，换句话说，为了让乌台运营下去，我们只能减少编制来腾出操作阵列的资金。”

曲集看向云骅，“根据之前讨论的结果，云骅将继续负责乌台的未来运营，其他已毕业的学生去隔壁的甚长基线，没毕业的找路荆要课题，尽快毕业。然后是有工作合同的几位，合同不变，但如果选择提前离开，我们不会追究责任。最后是高校的实习生，你们的日程暂时没有变化，但乌台不会提供任何工作编制，还有问题吗？”

“合同会续签吗？”一名工程师问，他的工作是提供维护。

主任扫了一眼路荆，像是在记忆外貌，随即他问出了每位成员都必须回答的问题。

“接受能力还行，比之前那位问题要少，我问你，你对魔神殿的看法。”

“渺小。”路荆没有迟疑，当父亲从侧面承认天体空洞的存在，他的世界观就发生了彻彻底底的变更。那边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抹去星空的行为无论是战争还是想掩盖什么，一定是一股意志的外在表现。类似的意志同样能掀去弥漫在整个乌天的谎言，他相信这股意志一直隐藏着，只是需要一些光去发现他们。

主任点点头，没有给予评价，“去工作吧，湍流只需要天才。”

差不多是相同的时间，安云将一篮零食放到零售店的收银台前，问：“能打6折吗？”

店员一边计算价格，一边礼貌的回应：“您看错了，本店活动一直是95折。”

“今天是我生日。”安云强调，“我有朋友说会员的生日有特殊活动。”

店员依旧持着职业性的微笑：“抱歉，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帮您申请下。”

价格计算完后，店员走进店后的屋子，过了一段时间，店员将货篮移到身前，犹豫了下，“非常抱歉，后台工作员工还没上班，要等十分钟，您可以去休息室等待下。”

安云关上休息室的门，在显示屏下插入会员卡，屏幕迅速亮起，显示出连锁店的图标。

“78号执灯者，你还有2个愿望，请问，是确认愿望，还是实现愿望？”

“确认第六个愿望。”安云说。

“受益者已接受工作，第六个愿望已经实现，请确认？”屏幕上一份文件一闪而过，照片里的文件盖着空间战略部门的钢印，上边有她熟悉的路荆签名。

“确认。”安云顿了顿，“我还想实现第七个愿望。”

“您共有八个愿望，这是第七个，请说出愿望，或者终止对话。”

“受益者仍是上一位受益者。”安云说。

“好的，受益者不变。”

安云犹豫了下，尽管来前已经措好了词，但还是有些不安，这个愿望的范围太大了，“他在工作上的行为将尽可能得受到保障。”

“非常抽象的愿望，根据执灯法案，任何抽象的愿望都必须确认可行性，我们正在讨论，稍等。”那边像是按下了静音键，但安云知道另一边在发生什么，一群呜正在讨论空间战略部门的结构和渗透情况，对于那些新兴的组织，渗透工作往往容易些，这也是她提出愿望的根据。

“78号执灯者，您的愿望被理解为，受益者的未来工作不受主观层面的制约，但依旧经受客观层面的制约。根据执灯法案第八章第十条，抽象愿望的生效时间与确认时间相同，请确认。”

“确认。”安云长呼出一口气，原本担心过于复杂的愿望会因为曾经的任性而被拒绝，愿望的生效吹散了厚重的不安。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些本地节目，工作日的节目都没什么意思，总是反复播放十几年前的电视剧，早就看腻了。但这次，她从电视剧里读出了另一层味道，底层面对现实的乏力具体了起来，不再是剧情所强加的，而是直接浮出荧幕。路荆一直在现实的压力下挣扎，没有呜会相信他，好在她有愿望，不过最后一个回收愿望应该永远不会去用了。

店员敲响房间的门，时间到了。

“您好，您的会员期较短，所以给您打七折，一共253块2。”店员微笑着递过袋子，抖动的胡须像是在暗示她的愿望。

“不会，甚长基线会负责一些维护工作，希望大家尽快找新的工作。”曲集摆摆头，“没问题的就离开吧，路荆你留一下。”

呜群退去，他们听说过天文部经费锐减的传闻，原以为影响到的是新的项目，完全没想到旧项目也会遭受影响。

“主任。”路荆轻声说。

主任点点头，指了指边上的坐垫，没回头，直入正题，“文件看完了？”

跟主任的约定楼层是十三层，空间战略部门有专门的电梯，进入的呜不多，同行仅仅互相确认身份牌，他们不屑于打交道，精力是有限的，更应该用到那些疯狂的项目中去。电梯飞速上升，中漠市区的轮廓随着高度一点点暴露出来，最明显的城市标志，恢弘的漠神殿在朝阳中染得血红，像座血泉喷涌。

曲集召集了所有学生，二十余只呜聚集在新建的控制室，灯光下身影斑驳。曲集的年纪很大了，前几年的活力像是从未来借来的，现在的他仿佛一点将燃尽的烛火。

“课题准备好了？”曲集扭头看着控制室未亮起的屏幕，泪水淌在浑浊的眼里，本以为这里会是新的天文中心之一，残酷的现实把梦想击得粉碎，或许是某呜想逼迫乌台撤项，然后以低代价接手，没想到路荆身上。

“列了个单子，我会帮忙的。”路荆点头，他对乌台有一些歉意，但还不至于自责。

路杨本以为失去基础的路荆将不再触及星空，但没算到一件事，路荆的答辩终究勾起了一些部门抢呜的念头，空间战略部门是最早发出邀请的，他们在邀请的正文上只写了四个字，漠星星震。

电梯停在十二楼，十三层是顶层，普通的电梯到不了那，必须换楼梯，路荆不觉得问路是个明智的决定，他紧跟那几只呜。

身份环逐个刷过闸门，走过拐角，呈现在路荆视野里的不是交缠着混乱管线的楼顶，而是一层加建的楼层，前台后的“空间战略”的标志用的是跟陆地战略部门一样的字体，标志里有四颗不成比例的天体，其中漠星抹得深红，比远星更加明亮。

主任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门敞开着，宽敞的落地窗朝向魔神殿，两块坐垫随意地放置在一张小桌的两边，路荆看到他时，主任正在一块坐垫上望着远处，深色的毛发同样在阳光下显出淡淡的血色，散步在光滑的背部线条上。

“知道。”

“有份工作邀请，自己看吧。”曲集拍拍桌子，转身离去。

“你是湍流三组的正式成员，知道工作吗？”主任问。

“星震。”

路荆知道父亲是陆地战略部门的，日常监视走的并非是正规的途径，只要进入同级甚至更高级的组织就能杜绝监视，但从公开的组织结构里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从名字上看，空间战略部门是一个可以尝试的选择，他们的邀请和路荆制定的计划不谋而合，而且，工作地点在中漠。

六个月，路荆带上空间战略部门发送的掌环，从地面走进超算中心。正值上午，数不尽的呜从城市各处涌入这座建筑群，如果从高处俯瞰，呜们的身影会构成一道道斑斓的绸缎，在固定的位置上涌动。

“听说过中漠的超级计算中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