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力量
“剑仆廿九。”
……
“洛里克。”
沧辉界，云鸾域。
天色幽暗，正是入夜之时。劲风掠过稀疏草木覆盖的荒原，竟飘散开刺鼻的血腥味。
平原上凌乱散落着数千具尸首，普遍身形瘦弱、衣裳单薄，与暗沉的血迹一同在夜色中默默长眠。有食腐鸟兽循味而来，开启属于它们的饕餮盛宴。
神狩之矛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测与分析，最终选定了沧辉界云鸾域中这片刚刚发生过惨烈搏杀的荒野。
恰好是战斗刚刚结束不久，获胜方追击败军而去，其余分部队还未赶来收拾战场的时间点。
沧辉界凡俗间灵气稀薄，但也并非绝灵之地。即使是在这片荒僻的战场上，依旧有出窍境、甚至炼罡境修士参与。法术碰撞灵气逸散，使得一些附近士兵神魂震荡，倒地昏迷。
这些人不是由于肉身受创而昏迷，身体并无大碍。同时神魂不稳，更降低了夺舍的难度。
此刻，参与行动的十六人的本体仍在神狩之矛主舰中，浸泡在专用的序化舱里，远程控制这些“活人”脑中以灵质共振投射出的一缕残魂。
“很好，行动顺利。”
确认了其余人的状态后，雷狄瀚点了点头。就在众人自我介绍的期间，他从地上找了一把趁手的锋利长剑，在幽暗夜幕下劈划挑刺，反射点点星光。
“根据观测影像，熙国离此处最近的分队，会在半个时辰后赶来，打扫战场。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就地选取装备，前往西北面树林，然后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伏击。”
雷狄瀚对众人讲述了下一步的计划。
这一方案早已经过分析推演，可行性极高。利用熙国与辕国之间的这场战争，以普通士兵身份于乱世中迅速崛起。
击破熙国分队只是第一步。他们将凭借最适合沧辉界的修行功法与高屋建瓴的修炼眼界，迅速增强自身实力；同时借助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观测手段，操控局势、主宰战争，在三十个自转周期内取得决定性的大胜。
并且，在战争中获取最多的好处与最耀眼的功勋。紧接着……作为辕国的功臣与平民英雄，找机会尝试夺取镇国之宝！
在这之后，才有资格正式踏足这个星球的高层修炼界。接触沧辉盟，调查沧辉界天仙！
此时此刻，众人伏击熙国分队，只是庞大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在威廉德斯六世眼中，却是仿佛不可能般的任务。
“这地上……不仅没有盔甲、弩机，就连完好的刀剑与箭矢都少见。我们没有时间修炼，只能凭这十六具凡人之躯，对抗至少数百人的军队？”
威廉德斯皱眉道。他此时的身体是一名身材矮壮的青年男子，靠着过去的战斗经验与本体支援的计算力，他有信心在同等条件下以一当十，但也仅此而已了。
更何况……
“准确地说，即将到来的是一营五百人的正规军，其营正为出窍期修士，另有二十名左右的引气境。”
雷狄瀚刚刚从一具尸体身下摸出一支剑鞘，将其系在腰畔，语气平静道：“我们运气不错，出窍期敌人只有一个。”
运气不错？？
威廉德斯几乎以为自己这具孱弱身躯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看过资料，沧辉界的出窍期修士有能力飞剑千米取人首级，可在短时间内御空飞行。甚至能够神魂出窍，施展凡人无法抵御的精神刺杀！
如此强敌，他们十六人齐上都得付出惨痛代价，更何况对方还有五百人的帮手？
就在威廉德斯愣神之时，他身旁干瘦少年模样的洛里克出声道：
“雷狄瀚先生，在下与威廉德斯二人不曾学习过当前层次的战斗技巧。为避免不必要的折损，还请您允许我二人暂不参与此次伏击作战。”
威廉德斯震惊地扭头望着洛里克，只觉得这与临阵脱逃没什么区别。原本就只有十六人，突然有两人不敢参战，想必雷狄瀚也是很难接受的吧……
“没有问题，这也是我原本的打算。”
雷狄瀚转过身，夜色下眸光晦暗，缓缓道：“你们二人去找两张弓与一些勉强可用的箭矢吧。埋伏在树林边缘，待战斗结束后狙杀敌军逃跑者即可。”
威廉德斯听出了雷狄瀚的言外之意，不禁骇然道：
“凭我们这区区十余名凡人，竟想要全歼那一营五百人？！”
不远处，已经在一身破旧衣裳上挂了七把剑的莫长生回过头来，淡淡道：
“如果没有那位出窍期，其余五百人，我一个就够了。”
还没等威廉德斯回应，刚刚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岚幽也睁开双眼，微笑道：
“而且，我们也不全是凡人哦——就在刚才，我引气入体成功了。”
？？？
从降临成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分钟。在这对修炼者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内，使用一具全新的躯体，居然已经走完了“感气”、“引气”、“聚气”三步，踏入了沧辉界的修炼之途？
威廉德斯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便是“幻影迷魂”一族与生俱来的修炼天赋吗？即使更换躯壳，单凭一缕魂体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神狩之矛的其余成员对此没有露出半点惊讶之色。只见雷狄瀚颔首道：
“不错。既然如此，非主力战斗人员立刻开始在战场中搜集新鲜血液，供岚幽绘制血灵剑符。凭借我们优化后最契合沧辉界的这一符式，任何出窍期修士，一击即可灭杀！”
众人齐声答应。
很显然，在神狩之矛众成员眼中，这场伏击战已经毫无风险——甚至在岚幽宣布晋升引气境之前，他们就认为此战胜券在握了。
尽管威廉德斯明白，这些经验老道的星海猎人所做的判断，必然远比他的直觉准确得多。但现在见到的这一幕，依旧给他带来强烈的不真实感。
曾经的黑塔帝国皇帝，威廉德斯六世忽然苦笑一声，用家乡的语言对身边的洛里克道：
“这一战如果发生在我们出身的星球上，必然宛如传说一般，成为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以弱胜强之战……”
“不，并非以弱胜强。”
洛里克没有回头，随口说道。他这时正单膝跪在一具壮硕尸体旁，用布条缠柄的短剑剖开后者的胸膛，手法稳定地凿开肋骨。
威廉德斯不关心洛里克在做什么，皱眉道：“并非以弱胜强？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们其实是在恃强凌弱。”
洛里克手中短剑又一次落下，轻盈地在尸体的胸腔中划了一圈。因为死亡时间较长的缘故，没有鲜血迸溅。只在那颗暗红心脏被洛里克的左手握住提起的时候，有粘稠液体缓缓滴落。
“降临于沧辉界的不只有我们十六个，还有来自复数星际文明的庞大知识底蕴。这便是沧辉界居民无法弥补、甚至难以理解的绝对劣势。你应该也知道吧，林舰长曾经说过一句话……”
洛里克的语声略微停顿的瞬间，距沧辉界二分之一星程之外，神狩之矛主舰序化舱中的威廉德斯猛地睁开双眼。
浸没全身的幽蓝液体中有光点萦绕，若隐若现。空旷而幽暗的大厅中伫立着大小不一的十六座序化舱，威廉德斯能够看见闭目凝神的其余众“人”。
下一刻，威廉德斯的目光落在最近的序化舱上，望着那具同样做出闭眼姿态的仿真人形。
他当然知道洛里克指的是哪句话。
从前没有太过在意，但这一次，威廉德斯若有所悟。
他下意识用他的本体缓缓开口，与洛里克在沧辉界的凡人肉身一起说道：
“……知识，就是力量。”
忽然间，一只孤鹜惊飞而起。
因为战场一角的尸首群中，居然有几具尸体开始了动弹。它们抓握手掌，扭动脖颈，极其僵硬地从地面上缓缓坐起！
“莫长生。”
“剑仆叁。”
岚幽身侧，一位身形健硕但身上有几道血口的健壮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控制肌肉调整姿势，避免伤口再度崩裂，同时沉声道：
沧辉星系。
沧辉界没有月亮，却有稀薄大气层后的点点星光，依稀能在昏暗天幕下看出这些人形的原本轮廓。一共十六具尸体，或笨拙或灵巧地陆续站直了身体。
浑浊无神的瞳孔，逐渐变得凝实、透亮。原本病弱干瘦的身形、肮脏破旧的衣物，也在或威严、或优雅的身姿仪态之下，呈现出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我是雷狄瀚，身体活性正常，记忆融合正常。降临者人数无误，为确保人格无碍，请各位自述名姓。”
“荷力蒙。没有问题。”
随后，在场众人也逐一开口，表明身份：
“骨尔钠。”
“降临成功。”
脸颊干瘪、头发焦黄的瘦高男子环视周围，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道：
“威廉德斯。”
除去神狩之矛九人与洛里克二人之外，另有五名仆从。但即使身为仆从，能够通过灵质共振进行降临，就足以证明他们超凡层次的灵魂境界！
首先回应的是一名衣衫褴褛的病弱少年，与雷狄瀚一样，他说话时用的竟也是沧辉界的语言：
“我是岚幽，精神尚可，血流略显滞涩。”
就仿佛这批人不是在上午那场大战中逝去的底层士兵，而是……